“哈哈哈....”
法正的憤怒纔剛落下,陳恆便張狂的大笑不止,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言辭。
好嘛,法正的臉變黑了。
他自小在鄉里長成,經歷過西涼董卓、李傕與郭汜的殘暴,性格也變成“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復”的極端,頗有任俠的意氣用事。
如今被陳恆肆意笑話,哪能忍得住。
當場起身,手也放在了劍柄上,憤然作色,“將軍何故嗤笑於某!莫不知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三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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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的,你那麼激動幹嘛呢!
陳恆止住了笑容,神情自若的擺了擺手,“孝直,何出此言邪?某之笑,不過是覺得孝直不願坦誠相待罷了!”
坦誠相待?
某與汝以前又沒見過!
法正臉依然黑黑的,依然杵着不說話。
唉,繁文縟節真煩人。
心裡嘀咕了句,陳恆起身拱手告了個罪,解釋起自己發笑的原因來。
“某雖在南陽,但也知孝直是才智過人之輩,是故親自來訪。而孝直在蜀中不受重視,今來雉縣隱居,乃觀天下大勢,擇良木而棲。既然如此,問及孝直是否願意助某一臂之力,有何失禮之處?”
法正啞然。
對於這種強詞奪理的歪理,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不過呢,臉色倒是緩和不少,手也從劍柄挪到了下巴上摩擦。半響後才斜眼而撇,帶着滿滿的戲謔神情,徐徐出聲。
“某若應下將軍之邀,當任何職也?”
汝要坦誠是吧,某看汝個狡狐還怎麼再在坦誠!
“某軍中長史,之前乃太原溫曼基所任。其遷爲南鄉郡太守後,便空置至今。若孝直願意,自此便不空置了。”
法正再度啞然。
軍中長史,主將不在之時,可決一軍所有事務。這個官職,不僅是陳恆能拿出手的最高職位,也是干係到身家性命之職。
非心腹不能擔任!
素昧平生,便如此厚待,就連自視甚高的法正,都震驚不已。
此乃盛名之下無虛士乎?
此世之狡狐,年方三旬便天下知名,果然是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舉!
帶着些小感動,法正舉止很莊重的,給陳恆拱手錶示謝意。
“將軍與某未曾謀面,就將此重任委之,是否太兒戲?萬一某纔不堪任事,豈不是誤了將軍....”
不過呢,他的謙虛還沒說完,就被陳恆擡手打斷了,“哈,孝直不必自謙。我等雖初次相見,然某知汝才學久矣!”
好吧,法正臉上又是半點都不信。
但是呢,陳恆起身來到身邊,輕輕的說道:“孝直,莫非不信乎?嗯,某還知道汝在蜀中有好友數人,比如孟子敬、張子喬等。”
頓時,法正的眼神在急促凝聚着。 щшш¤ ttκa n¤ c o
還帶上了一絲明悟。
他雖然也有些名聲,然而不可能從蜀中傳到南陽來。陳恆既然連他的好友都知道了,那麼只有一種解釋:陳恆派人調查過他的底細!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陳恆不過是區區一個平虜將軍、兼領南陽太守而已,竟然如此鋪張,將情報都做到蜀中!
難道....此狡狐,有睥睨天下之雄心壯志!?
唉,聰明人啊,就是喜歡亂想。
法正再怎麼才智絕倫,都不可能猜測到,他是碰到了一個來自二千年後的靈魂。
“孝直,某並非是對汝懷有戒心,而是欲求賢良耳。”
陳恆看着法正一臉的陰沉不定,半響不出聲,就有些奇怪。還以爲又是言語上觸怒了這位大才,便放低姿態告了聲罪,也再度提及招攬之意,“嗯,孝直,可願屈尊爲某軍中長史否?某現雖位卑人微,然假以時日,定能讓汝盡施胸中抱負。”
嗯?
被打斷思緒的法正愣了下,也醒了過來,直接整理衣冠拱手而拜,“正才疏學淺,能得將軍委以重任,敢不效命!”
也不等陳恆扶起,又擡頭冒出了一句,“正斗膽,敢問將軍此生之志。”
額....
不是都說願意任職了嗎?
怎麼還要走個流程,問起我的志向來了....
再說了,我的志向,敢告訴你麼!
陳恆捏起了鬍子,流露出滿臉的傷感之意,“某先父所願,乃是讓某此生得一郡之守,再續己吾陳家官宦門楣,今已得償所願矣。是故,某但求建功立業,不負胸中所學,此生能位列公卿足以!”
呵,只是公卿嗎?
以汝如今功績,只需按部就班熬資歷養名望,他日還不能位列公卿?
果真是隻狡狐!
法正暗自腹誹了句,也不拆穿,客套了聲便收拾不多的行囊,跟隨着陳恆回宛城。
一直過了數日,等進了宛城的太守府後,才冷不丁的來了句,“將軍,若當日某不願來此地,現今是否已被野獸果腹了?”
額....
我說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小心眼呢?
不就是用兵圍了你而已,至於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就不知道什麼叫難得糊塗麼!
陳恆心裡有些煩惱,知道自己如果不給一個滿意的答覆,這位大才是不會盡心盡力的出謀劃策了。
所以,陷入了好久的沉默。
法正也不催促,自顧自的,用着下人端來的吃食。
是的,日暮時分了。
如血的夕陽,都染紅了宛城的城牆,也爲站在太守府前廳的陳恆身上,披了一襲淡紅色的血衣。
終於,背對着法正的陳恆開了口,似乎在自言自語。
“我大漢自黃巾之亂以來,烽火連綿,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某年幼之時便在想,生而爲人,何不爲善耳?彼此相互殘殺,何苦來哉!然,當某投身行伍,督軍殺戮四方,便有了別樣的領悟。生逢亂世,殺人,乃是爲不被他人所殺!殺戮四方,乃是以殺止戈!”
說到這裡,陳恆轉身盯着法正,眼眸中盡是冷芒。
“孝直,某問汝,江東若無周公瑾等才俊,赤壁之戰我軍得勝,他日在江東之地可還會有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乎!”
法正默然。
他知道答案了。
若是當時他不願來陳恆麾下,必死無疑!
因爲陳恆覺得放他離去,是壯大他人勢力,會到導致征戰更加艱難。順帶的,也會導致更多的殺戮!
只是,汝這隻狡狐督戰四方,僅僅爲了以殺止戈?
比如說,還有權柄,和野心什麼的...
法正沒有答案。
也沒有再度開口問答案。
拿着酒盞沉默了半響,纔是一聲嘆息,起身與陳恆對視,眼中鋒芒也絲毫不遜色。
“某今爲軍中長史,不知如何爲將軍分憂?”
“善。”
陳恆微微一笑,伸手親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將目光盯着如血的夕陽。
“孝直,某不瞞汝。無需多久,某必獨斷荊州兵事!汝可先未雨綢繆,思慮如何謀取荊南之地、如何與周公瑾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