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是個聰明人,在東漢末年的歷史中,他也一直被人認爲是個聰明人,這一點,對於張繡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聰明人是個相對而言的稱謂,比如歷史上第一個發現圓形可以滾,而做出車輪的人,他在當時肯定是個聰明人,不過你要是在現代去一所大學,然後告訴所有人你發現圓形可以滾,可以做車輪,相信不會有人說你是聰明人,恐怕說你是神經病或是傻瓜的倒是大有人在。
賈詡就是如此,他再聰明也不知道世上有黑火藥這種恐怖的東西存在,這既可以說是歷史智慧的侷限,也可以說是知識發展的不可逆性,總要有前人的經驗,才能發展出後世的絕學。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袁雲,他穿越了,還戴着一個裝滿了學問的有機芯片,這種奇葩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打破一切的不可能,所以一位百戰而成的張繡,和一個世人稱頌的智者軍師,就這麼被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盯上了。
當張繡帶着接近三萬的騎兵進入這片山林後,並沒有放緩腳步,賈詡來時就對這裡的地形做了記錄,這裡確實不適合發動偷襲,於是他便建議軍團迅速穿過這片山林,完全不用遲疑。
張繡對賈詡的話深以爲然,尤其是此時宛城危在旦夕,更是讓他不敢減緩行軍速度,於是大軍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一頭紮了進來。
一切本來都是平靜的,然後延綿三裡的平坦路面,突然就開始變得詭異了起來,幾聲驚雷一般的炸響最先傳來,地表的碎石泥土隨之開始不斷的在眼前翻起又落下,戰馬被恐怖的聲響嚇得四處亂竄,連帶它們背上的騎士也跟着到處亂撞。
混亂到瘋狂的局勢,即便是張繡連殺幾人也無法鎮住場面,接近三萬匹戰馬嘶嚎着帶着它們背上的騎士不斷衝向死亡,有人則被嚇得只想着逃跑,但是即便逃得再快,依然無法躲避那些爆炸,那些巨響,那些閃瞎人眼的光亮。
曹昂五千人的伏軍整整靜默了快大半個時辰,在爆炸逐漸變弱時,趁着傍晚的餘暉終於發動了突襲,前後分兩隊左右插入張繡亂軍之中,前排爲刀斧手,後排配鋼弩隊,就像割草機一般突進,然後將那些還處在慌亂中的騎兵紛紛斬落下馬,遠處還在馬背上掙扎的騎士則被鋼弩射殺。
這時終於有些人反應了過來,他們開始組織起來,然後進行有效的抵抗,這頓時讓前排的刀斧手壓力大增,曹昂卻在這時身先士卒,不斷將腰間掛着的手雷拋入敵方人羣之中,爆炸一起,那些抵抗的騎兵頓時又開始慌亂起來,曹昂手下軍士見主將如此,紛紛開始效仿,由此,戰陣上終於轉入了一面倒得屠殺之中。
有人開始奪路而逃,這下立刻讓還準備抵抗的敵人更加混亂了,見有第一個逃跑的,必然很快就有第二個和第三個,然後逐漸擴大開來,於是張繡手下這些精銳騎兵,徹底喪失了抵抗的意志,人人唯恐逃得慢了,拼命的驅動馬匹奪路就跑,甚至踩踏着自己兄弟的屍體也在所不惜。
可惜即便他們奔出去了一百多步,還是被隨後趕來的一批批鋼駑兵射殺,整個戰場就是如此這般的重複着。
袁雲遠遠的躲着,就這麼漠然的看着對面山道中發生的一切,許許多多的人都在戰鬥,許許多多的人都在死亡,他卻只有一股難以壓抑的煩躁,除此之外再沒什麼其他的情緒,也許到了此刻,他依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來人,所以在這個時代面對死亡時,也就失去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憐憫感,甚至殘忍的想着,這些人死的多些,那麼戰亂就能少些,所以都去死吧。
忽然,一隊人馬衝出了曹昂設立的包圍網,媽的,這夥人竟然向着自己的位置奔了來。
袁雲嚇得趕緊左右看了眼,石沉和小六都去搶人頭軍功了,自己身邊就跟着典滿家的那個老掌櫃,還有幾個軍裡的廚子。這可要了老命了,這裡的地形雖然有高低起伏,卻絕對沒有什麼可以阻攔騎兵的屏障,逃出包圍網的敵軍有十幾人之多,而且人人騎術精湛,瞬息即到。
等到袁雲想要拔腿逃跑時,這幫子騎兵已經舉着鐵槍衝到了眼前,嗖嗖嗖幾聲弩箭之聲傳來,十幾個騎兵立刻死傷大半,只餘下三人,遠處的曹昂則帶着一隊鋼弩兵,舉着手裡的鋼弩還在不斷髮射着弩箭。
“媽的,你又對着老子放箭,倒黴催的。”
袁雲抱怨一聲,一個翻滾閃開了三名騎兵的衝鋒,這時又是一聲弩箭的破空之聲傳來,三名騎士中瞬間有一人落馬,然後在草地間翻滾了好長時間,而之前已經衝出去的兩位騎士馬上收住了坐騎的衝勢,準備掉頭回來搭救。
那落地的騎士很是彪悍,一把扯下了射在肩膀上的弩箭,然後拔出了腰間佩劍,這時才發現了袁雲的存在,見其穿着的盔甲十分嚴謹,已然猜到對方是敵人中的將領,要是他能看見袁雲面甲下面十五歲的容貌,一定不會這麼想,也不會想着將對方斬殺,好解心中憤懣。
一劍橫掃,竟然將袁雲整個身板劈的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摔在了三米外的泥草中,這下立刻讓袁雲嘔血一口,只感覺皮囊下的內臟都開始移位了,要不是黑武甲夠強悍,這一下絕對能把自己從腰間斬斷。
那揮劍的騎士微微一怔,沒想到對方的鎧甲如此堅固,這下更加堅定了對方就是敵方的主將,於是不依不饒的再次衝上,臉上已經被剛纔爆炸的煙火薰得黝黑一片,只有兩顆眼珠暴起,似乎在噴着血紅的火焰,嚇得袁雲趕緊往後翻滾,奈何哪裡能比對方的腳步快。
騎士來到近處,一腳就踩住了袁雲的胸口,知道對方的盔甲堅韌,於是改劈爲刺,準備一劍穿個通透,寒光一閃,利劍刺下。
呯!
袁雲呼出心口一陣煩躁的悶氣,接着又是一口鮮血嘔出,手中微微顫抖,正舉着他的火槍,槍口由下而上直指那騎士的腦門,卻因爲準心的偏差,彈丸由對方的咽喉穿入了腦內,一擊斃命。
騎士手裡的長劍終於咣噹一聲落在了一塊凸起的岩石上,他的身體則軟軟的倒在了一邊,鮮血不斷從他的嘴中,鼻中,甚至是咽喉中涌出,那暴起的眼珠中,原本憤怒的神情,似乎已經轉變成了不甘,懊悔,驚訝,一堆莫名的神態。
“主公!”隨着一聲大喊,另外兩個騎士已經衝到近處翻身下馬,然後齊齊跪在了那具屍體的旁邊,他們似乎顯得異常激動,不住得抱着屍體用另一隻手撬砸着地面。
很快,曹昂已經帶兵衝到近處,看了眼地上的屍首後,頓時吃驚道:“不想雲弟搶了首功,這張繡竟然被你當場誅殺。”
袁雲跟着也是大吃一驚,這他媽的就是張繡,這太荒唐了,張繡不是後來投降了曹操,最後病死在討伐烏丸的路上嗎?現在被老子一槍射死了,這算什麼玩意?以後曹阿瞞誅除北方烏丸時,不會拉自己去替代張繡吧?那樣自己會不會病死在半路上?
渾身打了個哆嗦,袁雲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自己所經歷的歷史已經開始逐漸偏離軌道,而且越離越遠,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在還真的無法說清了,腦子裡最快速的想到了蝴蝶效應,當你改變一個小小的事情後,所面對的結果恐怕就是全局的改變。而現在面對的一切似乎真的變成了未知,張繡都被自己槍斃了,難保後面曹操又或是劉備、孫權不會被別人殺死,那麼接着的三國呢?
苦笑一聲,袁雲很快就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趕出了腦海,按照原來的歷史,曹家的結局可不是什麼圓滿結局,如今當了曹昂是兄弟,怎麼也不可能看着他或是他的子孫落一個嫁衣的下場吧,改變就改變,混亂就混亂,老子還想提前把那司馬懿給作了呢,現在看來沒什麼不可以的。
那兩個還在悲痛張繡屍首的騎士,已經被曹昂命人抓了起來,一番詢問後才知道,其中一個竟然就是賈詡。
賈詡此刻滿臉都是一副頹然之色,面對曹昂時,也僅僅只是拱手一禮,然後漠然道:“曹昂世子勝了,如今形勢反轉,我已經成爲你的階下囚,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袁雲嘴角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意,這賈詡後來也投了曹操,活了很久,自己現在要是把他也殺了,會不會改變更多的事情?這麼想着,手就摸到了火槍之上。
賈詡似乎心有所感,立刻看向了袁雲,然後笑道:“死前就做件善事吧,曹昂世子身邊這位小兄弟,恐怕是得了嗜血癥了,還是早些安置才妥當些。”
袁雲一怔,心道放屁,用這忽悠別人還可以,忽悠我?哼哼,還嫩了點。尋思完,剛想反駁,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自己雖然對殺人這種事情已經不在牴觸,但是卻從未真的那麼想殺人,自己此刻正手握火槍,心中是真的想就這麼一槍打死賈詡,有這種心態那就是病態了。
心中微寒,立刻挪開了握槍的右手,袁雲現在也覺得自己是生病了,心理疾病可不是自己帶的那些藥物可以治療的,這要如何是好?
“我就覺得主公的眼神不對,還真是犯了嗜血癥,不過這治起來也簡單,等回到許都去趟青樓,抱着那些粉嫩的小娘子睡上一夜就好了……而且我石沉還有幾個熟人,專門治這種新兵蛋子的毛病,主公只要……哎呦。”
沒等石沉說完,曹昂一腳就把他踹飛了,然後才讓小六帶着袁雲退了下去。
作爲一軍主將,曹昂接着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眼前的賈詡,他要讓對方徹底的投降,然後爲自己所用,觀自己的手下陣容,實在是需要一位像賈詡這樣的謀士,這是絕對不能錯過的一件事情。
袁雲一路被小六帶着走去了遠處的一個高地,此刻已經入夜,微微的秋風已經有了很多涼意,被這麼吹拂了一段時間後,袁雲反是清醒了許多,於是在腦內搜索了起來,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成了神經病,這實在太可怕了。
“焦慮症,媽的,老子還真成神經病了。”搜索了一陣後,袁雲衝口說道。
邊上的小六一怔,迷惑道:“啥是焦什麼症,是烤得太過導致的嗎?”
袁雲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心裡卻突然有些恍然了,最近一段時間確實發生了非常多的事情,自己不僅要考慮新作坊的建造,還要考慮以後酒店對時局的作用和影響,而且許多等待自己去研發的新東西也壓在了心裡,這些全部裝在腦子裡,本身就是一個大負擔,加之第一次隨軍遠征,面對不確定的未來,自己常常處於一種不安全的感覺裡,最近身邊又不斷的在死人,於是讓他生出了一種錯覺,那就是想要發泄,想要釋放,想要殺人,這就是焦慮症。
這麼想着,突然覺得石沉剛纔說的好像也沒錯,只要返回許都去青樓荒唐下,也許這份壓力就可以得到釋放,壓力總是需要釋放的,轉念又覺得不對,老子才十五歲,這小身板還要好好發育,可不能胡來,媽的,石沉這混蛋就該拉去打板子,竟然敢來帶壞自己這個小正太,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