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縣城外,甄堯面紅耳赤的從車上下來。
兩個族人的叫喊聲,讓他感覺很沒有面子,甚至有一些難堪。他甄家,何時要藉助他人名號立足?但沒辦法,如今的甄家只是一頭落難的鳳凰,連雞都不如。
從中山國一路下來,不曉得遭遇了多少磨難。
由於撤離匆忙,甄堯並沒有帶太多的資產,也沒有帶太多的護軍。
途中時常會遭遇匪軍,以至於逃離冀州的時候,損失極爲慘重。護衛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幾十名老家臣還隨行保護。至於財產,也丟失了不少。其中有很多是那些護衛在散去的時候,順手拐帶走。甄堯有心阻止,但卻是力有不逮。
一直到進入河東,情況纔算好轉了一些。
但是,在渡河的時候,還是遭遇了~些狀況。由於他們身上並沒有攜帶任何證明,差一點被黃河渡口的曹軍當成流民緝拿。河東人。流失,令曹仁也感到無奈。他無法責怪曹朋,所以只能儘量控制這種情況。未帶證明,就要受到嚴密盤查。
加之甄堯一行人,一口河東口音,讓曹軍非常小心。
無奈之下,還是老夫人出了一個主意,讓甄堯打上河西郡太守,北中郎將曹朋的旗號。
說來,還真有些巧,駐守龍門山的曹軍將領,赫然就是州從霍大山退下來的甘寧甘興霸。聽聞有曹朋的家眷要渡河甘寧也非常吃驚,還以爲是曹朋的家人,於是便前來拜會。哪知道……老夫人便取出了一封書信,上面有河西郡郡府的大印,以證明自己並非袁紹奸細。甘寧看到了信封上的河西印綬,纔算相信。
雖然不清楚曹朋何時與甄家聯繫上,但聯想到之前,蘇雙借道河東的事情,甘寧也沒有懷疑太多。不過他還是派人,把甄家護送到了富平渡口,讓他們平安渡過河水。甘寧,是爲了防備甄家人出麼蛾子;殊不知此舉正中了甄家的下懷。以至於很多家臣都認爲,甄定和曹朋,一定是有着極爲密切而特殊的關係。
”你們是太守家眷?”
紅水縣門卒,露出疑惑之色。
就在這時,曹朋帶着人走上前來,伸出手道:”把那路引拿來讓我看一看。”
門卒一見連忙行禮,將甘寧開出的路引遞上。
”你們,是曹朋的家眷?”
”正是!”一個家臣大聲道:”我家小姐,乃爾等太守內室,所以趕快讓開通路。”
曹朋的臉,騰地一下子沉下來。
我內室?
那不就是說,是我老婆?
你家小姐誰啊……怎地如此不知羞臊?
他打開路引,掃了一眼之後,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中山國無極縣甄氏?
曹朋搔搔頭,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其中的玄機不禁有些尷尬起來。
沒錯,甄毖被劫持並非他授意,甚至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但不管怎麼說,甄毖現在的確是在河西就在這紅水縣,而且就住在那郡霹中。蔡談母女來到紅水縣後,曹朋擔心蔡談生活悽苦乾脆讓她住在郡麻裡,並效仿司空府和典府的格局模式設立兩個大門,看似兩個宅院,但實際上就是從郡麻裡劃分出去罷了……
爲的是,方便照應。
蔡談有什麼事,可以很快通報過來;步鸞和郭寰,也能有一個說話的人,可以解悶兒。
可問題是,這事情說不清楚啊。
他還看過赤身的甄毖,更有些………,
甄定現在看到曹朋,還有些恐懼,經常是躲在蔡談身後。雖不似一開始那般戰戰兢兢,但卻多少會有些慌張。同樣的,曹朋每次看到甄您,腦海中也會浮現出那具猶如羊脂白玉般的曼妙……所以,曹朋也是儘量不與甄毖單獨相處。
現在,人家的家人找來了!
他拖撓頭,把路引便收了起來。
”放他們進去吧。”
”喂,把路引還給我們。”
家臣一見曹朋將路引沒收,頓時急眼了。
這一路上,特別是在進入河西郡以後,這份路引可是起了大作用,所以不敢丟失。
曹朋眉頭一蹙,厲聲道:”休要呱噪!路引,我收回……你們進城去吧。自會有人帶你們前去住處,路上莫惹事生非,若觸犯了律法,誰也保不得你們……子山,找個人帶他們去蔡大家的府上,就說是甄小姐的家人,切莫要怠慢了。”
從城頭上剛走下來的步鶯,聞聽不由得一怔。
旋即,他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讓曹朋頓時面紅耳赤。
這邊曹朋也不遲疑,翻身上馬,帶着龐德兄弟便離開了城門。
步鶯上前,看了一下門口的兩輛馬車,就見甄堯快步走過來,將家臣喝令退下。
”在下甄堯,不命…………
”三公子,請隨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令妹。”
步鴛和曹朋,都穿着便裝,所以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他也不想贅言,徑自上了馬,在前面領路。而甄堯則一頭霧水,登上馬車,隨步鷲進入紅水縣城。
這紅水縣,尚未興建完整。
但整個縣城的格局,已初具規模,讓人一目瞭然。
縣城被分爲東西南北四個區域,其中西部是校場,東部是集市。南北則分別是住戶。河西郡廊和紅水縣解連爲一體,位於縣城中心位置。其中,郡麻臨近校場,而縣觧則靠近集市。縣城的主體工程,已經完工,但城市內部,仍在建設。
街道很整潔有一部分還未完工。
坐在車廂裡,甄堯可以看到那施工的場面……
一羣囚犯打扮的人,擡着一筐筐碎石,灑在路上。而後由壯碩的公牛,拉着沉重的石頭碾子,在路上一遍遍的壓過去,使得地面非常平整。沒有什麼差役監視,也沒有看到什麼軍卒監工。但那些囚犯卻極爲認真,絲毫沒有偷懶的跡象。
這河西太守倒是有些手段!
甄堯暗自稱奇,連連點頭。
其實,似這樣的場面,他已不是第一次看到。
初至河西,河西郡的道路讓他感到無比的震驚。與河北官道相比,河西這蠻荒之地的道路,顯然更盛一籌。平整,寬敞,道路兩邊栽種樹木使得景緻極爲美妙。快馬在官路上疾馳絲毫不需要擔心道路的暢通問題。馬車行駛其上,也少有顛簸的感覺。沿大河一路,河堤上也栽種職務,據說都是河西太守所命。
”那
些囚奴,何以如此忙碌,卻無人監守?”
當時甄堯好奇的詢問當地人。
”客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來的……咱們太守有令,所有奴隸只要完成一百個工分,就可以脫離奴隸身爲平民。到時候,可以在官府報備,並安置產業爲平民開荒可得五分利。這每一段道路,都有劃分。每一段道路就是一個工分若完成的快,完成的早,湊足了一百工分後便可以得到平民身,誰有願意偷懶呢?”
類似於後世的承包制度,最大限度的調動奴隸的積極性。
隨着河西奴隸人數日益增多平民化的進程,也必須要加快腳步,………
所以曹朋就想出了工分換戶籍的方法,鼓勵奴隸們進行勞作,換取足夠工分。
而奴隸們有了盼頭,自然也不願意偷懶。
要知道,每一個工程,都代表着他們距離平民,會更近一步,………
河西郡有律例,凡逃奴,勿論原因,格殺勿論。而與此同時,曹朋又不斷改善奴隸的生活條件,使他們避免生活的困難。一邊是屠刀,一邊是希望……大部分奴隸,願意選擇希望,而不是死亡。在給予了足夠的物質保證之後,曹朋又啓用了連坐之法。逃一奴,連坐十人;逃一族,則連坐百人,…,使奴隸相互監視。
”母親,依我看,這河西不出十年,必賽過中山。”
老夫人有些疲乏,聽了甄堯這番話後,也點點頭“這位曹三篇,確有些本事。”
不知不覺,車到一座府邸門外。
步鷲派人去通報,而後也不與甄堯等人告別,徑自離去。
”母親,那人好生無禮。”
縮在老夫人懷中,生的粉雕玉琢,頗爲美麗的小女娃,突然對老夫人說道。
這小女娃,便是甄堯最小的妹妹,甄榮。
”乖女,休得亂語………,那位先生舉手投足,頗有官位,氣度不凡,不是等閒人。他能親自領路,已經是極大關照,豈能在說人家的不是?這裡非無極縣,也不是咱甄家的老宅。以後說話,要多些小心,莫被人小看了,說咱家教不嚴。”
老夫人氣度溫和,但話語中,卻隱含警告之意。
甄榮撅着嘴,雖然不太情願,卻還是點點頭,輕聲道:”女兒記下了!”
”母親!”
就在衆人竊竊私語時,甄毖似一隻百靈鳥般,從府邸裡跑了出來。她站在臺階上,看到老夫人衆人,不由得淚水漣漣,泣聲從臺階上衝下來,一頭撲進了老夫人的懷中。
”我兒,卻是苦了你!”
老夫人抱着甄毖,也是大放悲聲。
蔡談牽着阿眉拐,從府內行出。看到這一幕,她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輕輕點頭。
”這裡,爲何寫着蔡府?”
”母親,這是蔡姐姐的家宅啊……哦,我還未與母親引介,這就是蔡姐姐,蔡琶伯嘴公之女,蔡談蔡大家。”
蔡笆之女?
老夫人一驚,連忙肅容上前拜會。
甄家雖說有些地位,卻終究比不得蔡琶這聲名響亮。
蔡談更是以才學,而聞名天下,從小就有才女之稱,容不得老夫人敢去怠慢。
心裡有些疑惑,何以女兒住在蔡談家宅裡?
”小妹,剛纔領我們前來的人,又是哪個?”
”領你們前來的人?”
甄宓一怔,向家丁看去。
那家丁連忙道:”是步子山步郡承,親自前來。”
”啊?”
甄定嚇了一跳“怎勞動步先生大駕?”
送我們過來的人,是河西郡那永?那可是河西的二號人物,手握財政大權,是曹朋的心腹。聽說,他還是曹朋的親戚,他的堂妹,就是曹朋最寵愛的妾室……怪不得,那人對我們沒有好臉色。確是因爲這個原因……可是,好像不對啊!
步鶯是河西郡二號人物,那麼能指揮他的人……
甄定突然想起,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一幕景象。步駕好像是受了一個青年的指使,纔來引路。
多個河西郡,能指使步鶯的人,不就只有……
”小妹,曹公子,生的什麼模樣?”
甄定一怔,臉頓時道紅。
”哥哥說的,是哪位曹公子?”
”這河西郡還能有幾位曹公子?”
”恩,還有司空三公乎乎文,是曹將軍學生,也是曹公子啊。”
”我說的當然是曹將軍,……
”曹將軍生的……,
甄定還真不曉得怎麼回答。
那天恍惚間,就看到一個赤身的男人,格外可怖;後來由於驚慌,心思不穩,所以也沒有注意他的相貌。再後來,曹朋開始征戰武威,甄定更極少見到曹朋。雖然最近見過幾次,但每一次,她都不敢正眼觀瞧,心裡總是有些緊張。
要說樣貌?
曹將軍好像挺威武,但也很普通。
只是那種氣度和威勢,令人印象深刻,………
甄定不曉得該怎麼回答纔是,甄堯可就感覺有些不妙。
”小妹,你與曹將軍……
”哥哥怎說的話,我與曹將軍並無干係。他待我一直很尊重,讓我幫助曹大家撰寫經文。”
說着,甄定睜大一雙水靈靈,柔媚的雙眸“哥哥,何以如此詢問?”
壞了,好像鬧岔了!
甄堯臉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
同時,他隱隱猜出,那位在城門口出現的青年將軍的身份。
這事情可怎生是好?妹妹和曹將軍並無干係,豈不是說我一家來河西,來的冒昧?
若無曹將軍的支持,我甄家又如何能在河西立足!
甄堯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心裡暗自叫苦。事情並不是他和老夫人以爲的那樣,人家曹三篇好像也沒有打自己妹子的主意。可現在已經來了河西,總要想個主意纔是。這件事,已不是甄堯能夠做主。這一路上,他們都是打着曹朋家眷的名號。如今才知道妹子和曹朋沒有干係,若曹朋追究起來,豈不是大難臨頭?
臺階上,老夫人和蔡談談笑風生。
甄堯眉頭緊蹙,思忖半晌後,突然道:”小妹,待會兒要好生與我說說曹將軍的事情。還有這河西現在的種種狀況……此事,干係到咱甄家以後的生死存亡。”
甄毖一怔,輕輕點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