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們去放風箏。”微涼牽起暗曉的手,像門外走去。
天色黯淡,像是在水中滴了一抹水墨,蘊散開來,濃濃淡淡,若隱若現。
在黃昏和黑夜的交接間,沒有霓虹燈的點綴。淡淡的色彩,像是半透明的磨砂,朦朧中又那樣的真切。
風有些涼,暗曉扯扯圍脖掩住臉頰,黑白交加的眸子暴露在圍脖外,異常閃爍。在淺淡的暮色中尤奪目,“可是,晚上的慶功宴主角不可以退場吧?”
“風箏在車裡。”微涼淺笑,“藍眸序和米槿在場就可以了。”
暗曉望着低壓的暮色問:“晚上放風箏,會不會很奇怪?”
“這樣比較有意境。”微涼看似認真的調侃。
意境?莫家理智到頑固的大少懂得意境?
暗曉挑挑眉,“莫大少懂得‘意境’?”
雖被圍脖掩住了表情,但閃爍的眼睛流瀉出濃濃的笑意。
微涼寵溺的扯扯暗曉的髮梢,這樣纔像一個少女,眉眼彎彎掩飾不了青春的氣息,而不是,周身散發着憂鬱的氣息。
“那請教蘇大小姐,什麼是‘意境’?”
“‘意境’就是,莫微涼身旁是蘇暗曉。”暗曉努力的使自己的表情嚴肅,最終卻笑倒在微涼的懷中。
微涼緊緊的攬住暗曉的腰肢,阻止她墜落,“自己都發現自己解釋的弊端了?”
“哪有錯?我只是在笑你的表情嘛。微涼,你的表情怎麼可以那麼認真?你是怎麼辦到的?”暗曉順勢枕在微涼的肩上,望着霓虹燈一瞬間閃爍出旖旎的光。
燈光下的身影,融合成墨色的倒影,印在馬路上。
“等我,我去車上拿風箏。”微涼放開暗曉的手,轉身走向車庫。
暗曉站在原地,望着微涼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覺得莫名的安心。這麼多年,都一起牽手走過了。無論何時,只要想獲取溫暖,伸手便可觸到。這樣的兩個人,註定會在彼此的心中佔據大部分空間,無論是什麼以什麼樣的身份,都是別人無可替代的。
無可替代……即使,割除了記憶,仍割除不了彼此的熟悉感和默契度,一眨眼、一回眸,都可以洞知彼此的心事。
“好可愛的風箏。”暗曉接過微涼手中的風箏,上下的端量。
真的好可愛,是螢火蟲狀的,邊框上撒着金色的熒光粉,在霓虹燈下只可以看到隱隱的光,極淺極淡。
城市的螢火蟲似乎已經成爲了滅絕的珍惜動物,她記得下時候見到過,卻也僅僅只見到過一次,直到現在留在印象中的只剩蒼白的映像。
那時,才十一歲,微涼帶她去郊區的森林中。晚上,她倚在微涼的身旁望着森林中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在視線中飄蕩。
那天她(他)們回家很晚了,她(他)們的運氣不是普通的差,竟然沒有遇到一輛計程車。路上微涼一直牽着她的手,用淡漠的語調說:“不要怕,不要怕。”
很奇怪,她的心情竟然超乎平常的平靜,甚至有點雀躍。那時,她在想,微涼對她是很在意的吧?不然怎麼會因爲她隨口一句任性的話,就帶她來看螢火蟲?
“微涼,我小時候是不是特別的傻?明明你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卻仍只是一味的逼你承認喜歡我,卻忽略了你的用心。”暗曉握着風箏憶起小時候的時光,眼角的笑意柔和成了螢火蟲尾巴上的金光。
微涼一手拿着線,另一隻手牽着暗曉,“現在才發現,我對你的好?”
小學的時候,太稚嫩,忽略了你對我的好;初中的時候,太懵懂,把你對我好當做理所當然;高中的時候,太盛氣凌人,總逼迫你承認喜歡自己,一次次的受傷中,沒有意識到你對自己的好;上了大學,終於徹底的明白了,你對我的好,所以興奮的以爲自己掌握了全世界的籌碼……
暗曉像撒嬌似的,抱住微涼一隻胳膊,“哪有,我一直都明白。”
“傻瓜纔會不懂得……”微涼覺得自己的拖着一直無尾熊,胳膊別人用力的向下扯,可是嘴角的笑容猶若路旁的霓虹燈一般,瞬間點亮了整個都市。
嗯,就這樣拖着一直無尾熊,其實也很幸福。
“要不要一輩子做我的無尾熊?”突然,微涼低下頭認真的說道。
暗曉覺得一陣溫熱的氣體噴射在自己的臉頰上,綠茶的清香味凝重起來,“什麼?”
望着微涼的臉突然出現自己的面前,聽到微涼突然冒出的一句無厘頭的話,暗曉的腦子被強迫罷工。什麼跟什麼?無尾熊?一輩子?
許久之後,暗曉不滿的說道:“什麼嘛!我怎麼會是無尾熊?怎麼可能有我這麼漂亮的無尾熊?”
可是,一輩子,聽起來倒是很不錯……
如果是一輩子,那麼,做無尾熊到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