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吸口氣,抓着頭,拔着頭髮。
焦頭爛額。
仍要橫着心走進去面對。
算了,先找個地方溜達,等沈瑜上班她再回去。
沒出息。
昨天晚上對尹陌是怎麼一副義正詞嚴。“不,我今晚不回去,沈瑜不會管我回不回去。”
是啊,他不管昨天晚上她回不回來啊。
可是,她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公然跟一個男人在外面過夜,這口氣他怎麼吞得下?
顧煙轉過身,想溜走。
背後響起一個聲音,嚇得她的魂就要飛散。
“小姐——”程媽走過來叫她。
剛纔那只是個女傭,現在連程媽也走過來。
看來,整個寓所的人都知道她一夜未歸,跟男人鬼混。
“少爺叫你。”程媽的語氣跟她的神情一樣,方方正正,沒有半點可以講情的空餘。
但顧煙試圖討好程媽,她笑,搓着手,“程媽,我有事情要出去一會。”
“你去跟少爺說。”程媽目無表情,冷冷地。
自從沈瑜母親打了程媽一巴掌,程媽像在這個衆人面前失了威信,一心只想找着顧煙差錯的地方,想不到顧煙這麼明目張明,公然在外面過夜。
而且早上,是一個男人送她回來。
公寓裡大家都看到了。
沒奈何,顧煙只能咬着牙,挺起胸,擡起頭,一步一步穿過院子,走到大廳。
腳步落在大廳門口,她躡手躡腳。
沈瑜背對着她站在窗前,雙手負在身後。
他站在這裡,一定看見她不情不願地被兩個女傭挾持般才肯走回來吧。
莫名的,顧煙向後退一步。
他的背影堅毅,渾身幽冷,站得筆直。
顧煙又向後退兩步。
希望他沒有聽見她的腳步聲。
她提着心,再次想轉頭溜走。
他猛地轉過身,臉沉得厲害,眼光懾人地瞪着她,猶如要把她吞噬。
“早,早上好。”臉上堆着訕笑。
沒志氣,顧煙話都說不清。
“快樂嗎?”他沉着臉,冷聲問。
“快樂?”她訥悶看着他。
他揚起一條眉,冷聲道,“昨晚跟尹陌快樂嗎?”
“嗯。”想了想,她點頭。
談不上快樂,也談不上不快樂。
“有沒有做安全措施,先說好,我不會幫你們養野種。”
“野種?”她瞪眸,半響,才理解過來他誤會了。
她急忙揮手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他轉身朝她走過來,每一步都像有力地踩在她的心上。
一步,一步,硬底皮鞋帶着徹骨的寒意踩着她的心尖。
她忽然害怕。
他那雙充血又帶着刻薄鄙夷輕蔑的眼晴,銳利,如劍。
雨點開始沿着屋頂落下。
一顆顆滾圓的雨珠,濺碎在地上。
那麼倉惶。
她的臉白了。她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害怕被打,再次解釋。
他走近她,冷逼的氣息將她圍困。
冷汗潤溼後背,她擡手抹抹額頭,不知爲何,那點勇氣全都消彌循走。
“我沒親過你,沒摸過你,沒碰過你,卻讓別的男人親了摸了碰了!”
啊,他喜歡她?
這句話這麼深情,咬牙切齒的從脣齒縫隙迸出,帶着吞噬一切的憤怒和羞辱。
她的心軟了。她拉着他的手,想跟他講合。
他的眼神一凌,猛地擲開她的手。
那麼急,那麼不耐,就像碰了垃圾,急急地,滿是鄙夷地把她的手擲開。
他愛她嗎?
愛她嗎?
她恍惚了,模糊了,他怒不可竭又莫名壓仰情緒的樣子搖晃她的心。
如果不愛她,不要做出這麼深情地爲她生氣的模樣。
好吧,她閉了閉眼晴,決定要個乾脆的答案。
再擡眸,她已經是鎮定神情。她問他,“你愛我嗎?”
沈瑜一怔,想得是沒有想到她會問這麼忽然的問題。
“愛?”他斜眉睨她,貼近她的耳朵,冷笑了,“你配得上我愛你嗎?”
她急得給自己找理由,她配得上他喜歡她的理由。
急得滿頭汗,書也背出來了。“那本名著不是說嗎,就是那本簡愛,我雖然長得不漂亮,但靈魂也跟你一樣高貴……”
“哈!哈哈!”沈瑜冷着臉,緊抿的嘴脣濺出荒謬笑意。
鐵青的臉,揚着刻骨的嘲諷,“你有靈魂嗎?你配有靈魂?”
嘲諷那麼刺耳,她蹙眉,消彌的勇氣被他激起。她擡起頭,辯解道,“難道要你認同我纔能有靈魂?”
“一個人,如果不懂得羞恥,那就不配有靈魂!”
“什麼叫羞恥!”不是他把她給尹陌的嗎!
“你可以跟尹陌睡覺,我不管你們做什麼,但請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要跟尹陌睡覺了還要告訴天下人,我的女人被別人睡了!”
呆了,顧煙一片懵然。
他在說什麼?
怒火撕扯着他的理智,反正已經無耐心,不如索性變成咆吼,“你跟尹陌睡覺之後,能不能搭個車回來,一定要睡了一晚天亮讓尹陌回來,還要讓尹陌那張臉出現在這裡嗎!”
很久很久,呆滯的顧煙才明白沈瑜發火的原因是什麼。
不是吃醋,不是妒忌。
他怎麼會吃醋!
他愛的人始終都是周音呀!
到頭來,自作多情的是她,他那麼生氣是因爲府抵的所有傭人都知道,他的未婚妻跟別的男人鬼混了,她一個晚上沒有回來!
他那麼生氣,只是因爲在下人面前丟面子。
這本是他跟尹陌之間的隱秘事情。
兩個人心照不宣,她就像物品一樣,可買可賣。
現在,卻放在太陽底下,他們三人的事情被無關的旁人咀嚼,拿來供茶餘飯後。
一向驕傲的他,怎麼會忍下這口氣?
顧煙想起來了,他跟周音分手,也是因爲他太驕傲,驕傲得周音幾次找機會下臺,讓他出口留下她,但他都沒有。
顧煙睜着漆黑的眸,想看進他的靈魂。
然而靈魂是什麼玩意?
她不懂。
她料想他也不懂,不然不會這麼矛盾,愛着周音又不留下她。
他的心被周音困住。
她呢,苦澀地牽了牽嘴角,對沈瑜的害怕換成對他的不屑——
無論你多優秀多驕傲,你也在愛的命運裡兜轉呵!
枉她昨晚想得這麼明白,今天一見到他,就把要掐滅對他的那點喜歡忘記了。
看穿他的弱點,忽然覺得無趣,十分無聊。
她轉過身,想回房間換件衣服,洗個臉。
尹陌說讓她去上班,她想去找他談談工作的事情。
不知道他說開公司,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她要去問問他。
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忽然被一個力量往背後一拽,臉上落下一個耳光,再用力一推,她摔在地上。
他這麼的震怒,暴喝,“不要以爲你比我更高尚!”剛纔她的不屑眼神是什麼意思?
嘲笑他?
嘲笑他仍然愛着周音那顆軟弱被囚禁的心?
怎麼能讓一個女人隨意把他看低看扁!
眼晴濺着火,一雙硬底皮鞋踩在顧煙的肩膀。
按住她。
她動彈不得,神魂被拍散,又過很久,她才能拾回理智。
窗外綠樹掩映,花園幽香,似有若無的香氣飄進客廳。
真夠搞笑。這樣想,顧煙情不禁哈哈大笑。
嘴角撕扯着痛意,笑聲卻越發燦爛。
“這麼氣得打我,是爲了要跟我理論誰更高尚?”她譏笑反問。
臉上的青筋暗現,他怒瞪她,“你是我的女人,但不要忘了,你不是我的主人!請你說話跟做事符合你的身份!”
“你是想讓我對你低眉順眼,唯唯喏喏?”仍笑,抹了抹嘴角。
“以後請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
“不屑的眼光?”
“閉嘴!”不置可否,算是承認。
她笑,“你這麼氣得打我,只不過是我看穿你想掩飾的內心。”
“我讓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