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尹陌用嘴型告訴顧煙。
顧煙撐着頭,不出聲。
尹煙把電話聽筒拿過她,又用眼神問她要不要接電話。
顧煙拿過電話。“您好,我是顧煙。”
那邊沉聲道,“顧小姐,是我。”
顧煙皮笑肉不笑。“嗯。”
“打你的不通。”沉默半響,張凌芳緩緩說道。
顧煙揚眉,回頭看着椅子上的手袋。
今天早她把電池拿了出來。
“你找我?”她問,不想跟她浪費時間。
“你現在雜誌社?我讓司機去接你。”說完掛上電話。
真是禮貌,客氣,陌生!
顧煙挑眉,冷笑。
她難道會不在雜誌社?
張凌芳擺明了勢要找到她,打不通,就找到雜誌社。
呆怔半響,呼口氣,又到茶水間泡了杯黑咖啡。
就着熱熱咖啡喝了一大口,鎮定下來。
尹陌在一旁冷睨她。“怎麼了,沈瑜母親找你做什麼?”他問。
她笑,白他一眼。“學長,你明知故問。”她說。
還能爲了什麼,當然是今天早上的新聞。
在張凌芳看來,她跟尹陌聯手,把沈瑜擺上檯面,供人茶餘飯後看笑話。
張凌芳做了幾十年情人才成爲妻子,更加在乎這些表面形式,一心要端莊得體,不能有失面子。現在,沈瑜居然以打架名義出現在傳媒,她怎能不氣。
尹陌懊惱地翻着雜誌。他說,“我沒有想到沈瑜母親會找你。”
顧煙悶悶喝咖啡,踱到陽臺。
尹陌走過來,背抵着陽臺,臉對着她。他嘆氣說,“我怎麼沒有想到沈瑜母親會找你。”
顧煙見他長吁短嘆,看不過眼。她只好無奈地笑,“學長,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我以爲張凌芳要找,也只會找我。”他說。
她笑笑,朝他點點頭。
是的,如果沒有她的出現,張凌芳是是會把利箭指向尹陌,然而她拿了張凌芳的支票,對張凌芳許諾跟沈瑜分手,不會再跟沈瑜牽扯。
現在,新聞出來,她對張凌芳失言了。
沈瑜打架是因她而她。
張凌芳當然要來收拾她。
尹陌晃着腦袋,眯了眯眼晴看她。
細碎陽光從雲層灑落,陽臺還沒有去買幾盆植物充當綠色,空無一物的陽臺牆壁,被陽光斜斜地扯着影子,陽臺牆壁影子落在地上,被他們兩個踩住。
顧煙低頭看了看,覺得自己也像是被沈瑜踩住的那抹影子。
透不過氣。
不管以後如何,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想跟沈瑜分開。她已經厭倦跟沈瑜玩這種猜心遊戲,而這種遊戲沒有懸念,一眼就能看出沈瑜不喜歡她。
那麼,她還纏着他做什麼?
自討沒趣。
“我出去了。”喝下一大口咖啡,顧煙轉身走進辦公室。
尹陌看看她,不語。
等她打開門出去,他忽然走上前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她苦笑。
又不是去打架,多一個人手。
她讓他放心。“沒關係,大家都是斯文人,哪裡就會打起來。”
“都是我讓你這麼狼狽。”他惱火地扯着頭髮。本來痞痞的帥氣添了幾分憂鬱。
她拍拍他的肩膀。“學長,要是我小姨過來找我,你讓她等我。”她說。
他點點頭,氣惱地看着她關上門走了。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顧煙。
顧煙笑,張凌芳這麼迫不及待見她。
這次換了另一家餐廳,仍然是古樸古香。
可能這樣的餐廳氣質更襯張凌芳,一心想要端正得體,但又不能小氣,找的餐廳也要有品味,低調而有味道。
餐廳在偏僻的小巷裡面,外面是柵欄圈成的門,四周爬滿了花香植物。薔薇開得很好,各種顏色的薔薇種在一起,像什麼呢?
顧煙偏着頭想了想,似乎沈瑜的房間有一張照片,好像就是這樣的薔薇風景。
薔薇繞着柵欄繞啊啊,一叢叢漂亮的花朵,像開在天空的雲。
五顏六色,分外美麗。
她訕笑,推開柵欄的門進去。
這個時候想沈瑜做什麼?
她拍拍腦袋。
柵欄的門後面,是小石頭鋪的路,兩邊有濃綠植物,還有一道人工小河,沿着小石子的路彎彎延伸到餐廳後面。
真別緻有情調。
可是,她不是來跟愛人約會。
輕輕拿開面前的門簾,顧煙一眼就見到張凌芳。
這次,張凌芳沒有選包廂,而是在大廳靠近窗戶的位置。
吸口氣,顧煙臉上堆着笑上前。
“您好。”她說。
不等她擡頭,一杯冰水就潑到她的臉。
“顧小姐,不要以爲你比我年輕多幾分姿色,就可以隨意玩耍男人。”
顧煙駭然擡起臉,張凌芳怒不可竭的臉映在她的瞳眸。
她咬牙,定神。
“張太太,”是的,不是婆婆,不是媽媽,而是張太太!她說,“話你可以說清楚,我聽不明白!”
“不明白?”張凌芳保養得膚白的臉抖了抖,咬牙切齒用手指戳着她的臉,“我讓你跟沈瑜分手,是讓你騙着我玩?”
“我沒有。”她低頭。頭上的水漬滑到脖頸,溼了肩膀。
她拿着紙巾胡亂擦拭,聽得張凌芳喝斥,“沈瑜是你隨便可以玩弄的男人?”
“張太太——”顧煙吸了口氣,沉聲說,“我已經跟他分手!”
“是嗎?那這是什麼!”
啪,一本雜誌砸到顧煙臉上。
顧煙躲閃不及,臉被雜誌的邊角颳了一條痕。
邊角像利器般,刺着她的臉頰。
“你給我解釋!”張凌芳板着臉孔,臉色鐵青,一雙眼晴剜着她。她的眉毛很細,眼晴又圓,瞪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像狐狸精瞪着一雙無邊無際的眼晴,帶着兇狠。
到底誰纔是狐狸精,顧煙心裡冷笑。
面上沉着臉,冷聲說,“我沒有什麼可解釋。”
對張凌芳彎了彎腰,轉身就走。
從沒這樣被人不給面子,張凌芳氣得嘴脣變青,伸手拽過顧煙,揚手就要朝她臉上扇去。
又要打她耳光?真讓人鄙夷。
兒子打她,他的母親也要這樣對她?
如出一轍的母女。
顧菸嘴角牽着冷笑,擡手抓着張凌芳的手。她不再和顏悅氣,而是直接說,“張太太,做一個上流的女士也是這麼丟身份隨意打人?我的臉是我媽媽給的,是你能碰?”嘴角牽着諷笑。
張凌芳的臉變了顏色。許久,咬牙,修養不要了,罵她,“賤貨!”
顧煙心裡存着氣,轉身走開。
張凌芳在背後咬牙切齒,“你是什麼東西?”
顧煙呆半響,走出去。
不期然的,撞到一個寬廣懷抱。
她愕然擡頭。
整個人像被一雙手扯在原地,整個人呆住。
老媽教訓她,現在又輪到他來教訓她?
她的嘴角冷笑,從沈瑜身邊走過。
沈瑜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力的,蠻橫的把她拽到車上。
“放手!”她掙開他的手。
他把她丟到車上,繫好安全帶,用力摔上車門,迅速走到另一邊開動車子。
吸了口氣,顧煙解開安全帶,伸手要開門。
沈瑜按了車鍵,顧煙怎麼踢,那扇車門就是開不動。
心裡的氣越發從脣齒迸出來。她說,“下車!”
沈瑜不出聲,臉色黯得可怕。身上的寒意比她更冷,臉上像覆着冰雪,全身散發的的陰沉氣息讓人毛骨聳然。
顧煙摸摸鼻子,轉頭看他。
他再冷,哪怕要吃人,她也不怕他了。
因爲,她已經對他無所求。
只有懇求別人,纔會低聲下氣,看別人的臉色。
她沉聲說,“我要下車。”
他不出聲。
她朝他傾過身子,去按車控鍵,要開車門。
他抓着她的手就狠狠一甩,幾乎就要擲到車窗外面。
然而車窗是關的,他的力量太大,力的方向讓她的手撞上車窗,五指像被碾碎。顧煙皺眉。
電話響了。
顧煙瞪着沈瑜,從手袋拿出。
“學長?嗯,什麼?”她的臉色沉下,蹙眉斜了眼沈瑜。
尹陌說他擔心張凌芳對付她,一激動就給沈瑜電話,讓沈瑜去帶她回來。
顧煙怔怔瞅着沈瑜那張浸在雪地裡的臉,氣得把怒氣潑向尹陌。“學長,你怕別人欺負我,你就該是個英雄過來把我帶走,而不是讓一個混蛋過來!”
話未說完,汽車迅速打轉方向盤,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嘶——”
前衝力讓顧煙直撞向擋風玻璃,掉在車上。
“喂,喂——”尹陌焦急的聲音。
不等顧煙回過神,沈瑜冷睨車上那支,修長手指一勾,把撿起,輕輕一按,關機。
顧煙驚魂甫定。
他發什麼瘋?
她以爲汽車撞上橋上的欄杆要墜毀,嚇得閉上眼晴。
等她睜開眼,一雙精精冷眸低睨她。
她的心停跳了一拍。
這麼近,他這麼近看她。
幾乎就要觸到她的鼻子。
她吸口氣,拾回神,強作鎮定。
不動聲色的握着車門把手,想要下車。
沈瑜察覺,一邊嘴角斜上,勾着似有若無卻又刺骨的諷笑。
顧煙這纔回過神,車門已經被他鎖住打不開。
又吸口氣,簡直沒奈何般,強穩住自己飄飛的思緒。
不要這麼咬牙切齒看她。
她的心會軟弱,會對他屈服。
然而他的目光,像釘子般釘進她的眼晴。
她感到疼,澀,含着不能飈出的淚意。
“咳,咳咳——”他不出聲,一雙冷眸凝視她,顧煙口乾舌燥,車廂氣氛越來越詭異,她清咳了聲想打破尷尬的氣氛。
然而等她咳嗽完,氣氛更冷。
她別轉臉。
簡直不能跟他對視。
他的眼晴那麼深邃,神情那麼複雜,她就要忍不住伸手替他撫去他眼神裡的那些她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愫,還以一雙清亮明眸看着她。至少一個人的眼晴清亮,她能看出他在想什麼。
她的嘴脣動了動,氣憤地搜尋話語。
試圖打破這沉悶又挑拔人心的氣氛。
沈瑜的冷眸在她的臉上輾轉,然後停在她的嘴脣。他忽然出聲問她,“你的初吻還在嗎?”聲音暗啞,低沉,帶着懾人的力量。
她蒙了,呆視他。
“你的初吻還在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