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湯來了。”老闆適時端上滿是姜味的魚湯,打破顧煙的尷尬。
從沒聽說喝放着姜的魚湯會讓感冒好,不過兩次顧煙都溫順喝下。
尹陌也沉默,自斟自飲,儼然把顧煙當透明,一副心事重重。
顧煙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電話響了。
看了看電話,顧煙皺眉。
“喂,”不敢不接。
因爲是沈瑜。
“在哪?”
“外面。”
“回來。”聲音冷冷地,“我餓了。”
她又不是女傭,又不是廚師,但轉念一想,找不到工作,不如跟他商量,她做飯,讓他付薪水?
邊想冷淡嘴角邊嵌着笑,“我這就回來。”
說完纔想起,旁邊還有人。
而且,學長生日。
顧煙手上拿着電話,躊躇着看了尹陌一眼,他會意,但更像是苦笑。
聳了聳肩,他對她揮手,“你走。”
強求來的東西他不屑,哪怕是萍水相逢吃一頓飯。
“下次我請學長吃飯。”顧煙禮貌地對尹陌鞠了一個躬,彷彿真的很對不起尹陌一般,聲音裡透着真誠。
尹陌這才擡眉,細細打量面前女生。
淡色襯衫,手袖旁邊袖了一朵牡丹,皮膚白淨,眉眼清秀。看着他眼神認真正經,聲音也溫潤好聽。
難道,她沒有在說謊?
他要相信她嗎?
三年前,他已經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的哥們,他的兄弟——
沈瑜。
尹陌不出聲,不耐地對顧煙揮了揮手,示意她走開。
顧煙忽然覺得欠疚。
這個時候,應該陪在學長身邊,跟他過生日。
而且,他看起來落寞,失意。
沈瑜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着街外一切。
遠處,是波光閃閃的大海。
今天集團有貨物上岸,正有兩艘大般靠岸停在碼頭。
“老闆,尹陌回國了。”
莫宇敲了敲門進來,跟沈瑜報告尹陌的行蹤。
沈瑜無波的眼眸動了動,嘴角微彎,勾起一個弧度,像是濺起一抹淡淡笑意,但莫宇又像看錯眼,轉眸沈瑜臉上已經是面無表情。
他看了看手錶,本來打算回家吃飯,但忍不住問,“現在他在哪裡?”
“對面小巷的酒館。”
“準備車。”
“是。”
莫宇退下去。
門悄無聲息關上。
一輛魅影停在小巷酒館門口,尊貴的車跟破舊的小酒館格格不入。
尹陌像感覺不到來人,繼續倒酒,自斟自飲。
一隻手伸出,握住他執起杯子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節分明。
尹陌的眉挑了挑。
沈瑜也不動聲色。
僵默對峙。
時間一秒一秒走過。
尹陌像覺得不好玩,蹺腳嗤笑,“來了?”
笑意揮走剛聚集兩人之間的緊張凝滯氣氛。
“回國怎麼不去找我?”語氣淡淡。
“想先喝一杯。”
沈瑜的眼神停了停,語氣裡有種無形的沉着力量,“今天你生日。”
像聽到笑話般,尹陌毫不斂起眼角眉梢的恨意,嘴角揚着笑,“所以你親自過來給我送禮物?”
沈瑜彷彿聽不出嘲諷,順着尹陌的話,“想要什麼?”
“禮物太大,怕你給不起。”
“說來聽聽。”沈瑜也執起另一個酒杯,從尹陌對面拿過酒,緩緩給自己斟酒。
“ah集團。”尹陌偏着頭,戲謔道。
沈瑜執起酒杯啜了口,烈酒入喉一股辛辣,眉宇微皺,彷彿是因這酒不合口味,“這酒味道不夠醇,以後少喝,也少說這種胡話。”
“給不起?”尹陌聳肩輕笑。
“是不想給。”說完,沈瑜起身。
走到酒館門口,腳步停下,轉身,回眸,對上尹陌一雙恨意的眼晴,嘴角揚起平靜聲音,彷彿像是忽然想起要找的一個招呼,“生日快樂。”
不等尹陌回話,擡腳走出門口,神色恢復冰冷,沒有一點溫度,輪廓弧度也繃緊,讓人毛骨聳然。
車門關上之際,沈瑜轉過頭望了眼酒館,尹陌也正望着這邊,嘴角微撇對他笑了笑,揚了揚手裡的酒杯。
“開車。”沈瑜冷冷出聲。
從公車站下車,顧煙一路跑回去。
晚霞染着大海,海水平面顏色詭豔,分外美麗。
顧煙無瑕顧及,只是一直跑,希望不能遲到。
不然,又不知沈瑜怎麼虐待她。
一陣風颳過身邊。
顧煙皺眉,手按了按衣角。
再擡頭,一輛汽車從她面前飛過。
車上的人一晃而過,好像是沈瑜?
不一會,車緩緩向後倒退,車窗按下。
沈瑜轉過頭,那張冷冰冰的臉映入顧煙眼眸。
又生氣了?
有這樣一個老闆,做員工得時刻小心翼翼。
“接到你的電話我就立刻搭公車回來了。”顧煙急忙解釋,以免他的火氣朝她潑來。
沈瑜不說話,一雙黑瞳冷冷斜睨顧煙。
看着她慌措,看着她解釋,看着她緊張地擰着衣角。
呵,有趣。
這三年來他的生活實在無趣,現在生活一下子多了兩個有趣的人,她跟尹陌。
他的嘴角濺起一抹嘲弄,嘴角彎了彎,弧度加深,那抹嘲弄赫然闖進顧煙面前,那麼刺眼,讓她憤懣。
“兩分鐘內不出現在廚房,算你遲到!”轉頭冷漠吩咐司機,“開車!”
低沉的聲音鑽進顧煙耳膜,好聽是好聽,但沒有人情味。
來不及多想,他的車剛開走,顧煙一路狂奔。
做人一定要隱忍,一定要強大,不能像這樣被別人使喚像小狗般!
衝進公寓,顧煙見到沈瑜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擡起手腕看錶。
“兩分鐘。”他站得筆直,聲音透着一股威嚴,“做飯!”
咬了咬牙,她問,“付薪水嗎?”
冷眸斜睨她,“我從不虧待員工。”
顧煙怕他反悔,急忙自己雙手啪嗒的擊掌,“好,就當你已經聘請我做飯!”
沈瑜的眸深了深,無語看着她的自導自演。
不就是一份工作,她用得着這麼緊張想在這裡幹活?
是了,她這麼無能,出去外面哪裡找得到工作。
冷着臉,朝她指了指廚房,顧煙會意,把揹包丟到沙發,挽起袖子,一副要進入工作狀態的姿勢。
只是做個飯,她用得着表情這麼堅決一副上戰場?
沈瑜再次無語。
他氣悶地扯了扯領帶,解開鈕釦,靠坐在沙發。
一雙眸盯着對面的牆壁,嘴脣緊抿,目光似有若無看着桌上的電話。
周音沒有找他。
臉色僵沉,一雙手搭在沙發,目光盯着牆壁那道身影。
仍然是手忙腳亂,一會打開冰箱,一會走到洗水槽,一會盯着菜凝視發呆。
不過似乎亂中有序,她也能切出幾盤菜,然後開始洗鍋炒菜。
僅僅是她的廚藝就讓人不敢恭唯。
爲何一而再抓她過來做飯?
這些瑣碎事情不能細究,會讓人看到心。
視線慢慢模糊,開始只是顧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慢慢的,周音的身影跟她疊加。周音在打開冰箱,洗菜,切菜,站在炒鍋前炒菜。
一舉一動,彷彿是周音投影在顧煙身上。
她也曾經在這裡爲他洗衣做飯,畫面靜謐美好,不過一切在母親到來,赫然打碎一個碗。
“這間公寓什麼阿貓阿狗的女人也能隨意進入?”
顧煙不要自尊,不要尊嚴任由他使喚,周音不是。
比起顧煙的倔強,周音的固執更像針,再沒隨意進出他的公寓,當然,也再沒有走進他的廚房。
當時的他斜眉,戲謔地對母親輕笑,“阿貓阿狗,我也只配阿貓阿狗,我也只不過是一個人渣!”
“沈瑜,我養你不是爲了讓你找女人,而是你應負的責任!”
對,責任。
人人爲責任而奔婆。
每個人都在爲責任奔波。
學生爲了責任埋首功課,職員爲了責任忙於加班應酬,妻子爲了責任要低眉順眼等丈夫回來,丈夫爲了責任要忙於生計。
三年前不僅改變尹陌,也改變他。
從此他的妻子不是他挑選,挑選的標準不是他定,溫婉端莊知書達理名門小姐。
總之,在父母眼裡,周音配不起他。
感情走到一個地步陷入迷茫,進入一個局,只能用另一個局來打破。
就像在下棋。
於是他結婚。
想用結婚這個局緩和他跟周音的日漸冷漠,然而,她固執得讓他咬牙,知道跟他結婚,他的父母勢必會跟他鬧翻,於是她選擇隱忍,不要名分。
真是夠笨!
以爲不要名分就能跟他廝守?
她可真是太天真!
父母始終會替他挑選另一個婚事,會替她選妻子。
他只不過在父母替他選妻子之前,要給她一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