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請說。”陶嘉手上很優雅的晃動着一杯紅酒,鮮紅的汁液,酒香醇厚。
趙悅寧說掃了一眼周圍,眼神中有忌憚之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八樓有個休息廳,我們去那裡。”
陶嘉聽的好笑,這話是在忽悠三歲小孩兒麼?
“我和林小姐好像不大熟,怎麼,林小姐竟然有私密話要對我說麼?”她這話說的很直接,我們不熟,沒必要找個私密的地方說。
趙悅寧冷冷的盯着陶嘉,那眼神宛如一條毒蛇盯着獵物,“難道你想你做的事情被所有人都知道嗎?”
陶嘉表示驚訝,“我做了什麼?還請林小姐直言,不要拐彎抹角。”
“你!你竟然還能裝無辜?”趙悅寧簡直不能相信,陶嘉這個女人這麼狠,當時讓人推她下樓的時候,她孩子沒了,她還能如此不心虛的站在她面前!
“你就不怕身敗名裂麼?”趙悅寧又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陶嘉伸出手格擋在他們的中間,“趙小姐,這姿勢太過曖昧,我擔心會被人誤會,咳咳……”其實陶嘉討厭她身上的香水兒味兒。
“不過身敗名裂,聽上去真的好嚇人。”陶嘉狀若十分害怕的表情。
趙悅寧以爲她真的怕了,面色越發扭曲,“所以我決定私下解決。”
陶嘉拍了拍裙角,“私了?不錯,只是我現在沒有時間。”她說着,轉身往一羣名媛中間走去。
趙悅寧的手指死死的攥緊酒杯,她看到陶嘉那傲慢的姿態,不就是蕭家的媳婦嗎?那又怎樣,以爲攀上世家就能成爲金鳳凰?其實還不是個土鳳凰!
不過,她現在發現個有趣的問題,陶嘉這身上的裙子……這也太寒酸了吧?她也不怕丟了蕭家的臉面,本來一肚子的怒火,現在終於找到了發泄點。
她幾步跟上陶嘉,站在十幾個名媛中間,聲音十分驚訝,“陶嘉,你怎麼穿成這樣來了!”她的聲音迅速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趙悅寧得意的笑了笑,她就是故意讓陶家丟人現眼。
陶嘉聽了差點兒笑出來,趙悅寧這是在質疑她的穿着?那表情似乎比她還內行一般。不過,她沒有說話,很有涵養的喝着紅酒。
這時候,很多人的目光都在陶嘉的裙子上,白靜柔瞧了一眼,眉梢微微皺起,陶嘉這身打扮,着實低調,裙子是無袖的,其他地方都不露,只在裙角末尾掐了一朵碩大的藍色妖姬花型,是裙子唯一的裝點。
“靜柔,她穿成這樣,怎麼放進來的?”趙悅寧覺得吸引力不夠,又扯了一嗓子。
衆人都莫名其妙的在趙悅寧身上打量,偏偏她自己沒有注意到。
白靜柔表示搖頭,並未發言,她能說什麼?
趙悅寧非常奇怪,難道他們都沒有看出陶嘉的裙子有問題嗎?
幾位名媛已經竊竊私語,“這女的誰啊?”
“是林家剛認的女兒。”白靜柔小聲說。
“怪不得,呵呵——”有人狀若嘲笑的,發出笑聲。
陶嘉看差不多了,才上前一步,對趙悅寧說,“趙小姐,念在你和我妹妹曾經關係還不錯的份上,我今天勉強就掉一次金幣。”
所謂掉金幣,就是給人上一課,這裡,大家的時間都寶貴,沒事還要教導人,可不是掉金子?
趙悅寧詫異,她竟然這樣說,一點兒也不怕?
陶嘉慢悠悠開口,“趙小姐恐怕忘了今天宴會的主題,是爲了給大家介紹白家小姐,我這樣低調的裝扮,可是不想搶了主人的風頭,這是一種尊重,而且,我的裙子是高級定製,無論是裁縫師,還是面料都沒有任何問題,趙小姐該不會以爲參加宴會,就是走紅毯吧?您裝扮的如此豔麗四射,是想要出盡了風頭麼?”
趙悅寧聽得傻了半天,不是應該穿的越好,越顯得對主人的尊敬嗎?她不知道還要不能搶主人的風頭。
諸位名媛看趙悅寧的一臉表情,不禁捂住嘴笑,“你看她帶的那麼大的紅寶石,好像暴發戶,還來質疑別人的穿着。”
“這位林小姐可真是大膽,陶嘉以前這樣穿的時候,可沒有人敢質疑半句話。”有人小聲說。
“靜柔,陶嘉穿得這麼低調,可是故意打你們白家的臉。”有位名媛捂着脣。
白靜柔表示十分無奈,“沒披着袈裟來就算不錯了。”
“哈哈哈——比爾蓋茨披着袈裟來,你能不讓人家進嗎?”穿着固然是顯得對主人的尊敬,那麼這樣低調的穿着同樣在傳遞這樣的信息,蕭家對白家這場宴會並不是很重視,這是一種態度,而作爲蕭家媳婦的陶嘉,本身身份在那裡,人家是受邀前來,哪怕是披着破爛來,也是顯貴,不需要名貴的東西陪襯。
“這可跟我沒關,宴會又不是我媽主辦的,打臉也是我大伯母。”白靜柔十分不在乎。
“不過真要挑毛病,也挑不出來,人家穿的很得體,而且脖子上那項鍊,可是蕭家的傳家寶。”有位名媛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邊趙悅寧丟了大人,那麼多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是哪裡來的地縫?她只能匆匆往盥洗室走去。
陶嘉聳聳肩,她今天本來是想讓某些人不舒服,沒想到來個自己碰釘子的。
白夫人早就注意了這邊,至於陶嘉的裙子,她也只能報以微笑,“看來這丫頭是睚眥必報。”
“夫人,蕭染來了。”白管家正要說話,就看到一身黑色A字裙的蕭染嫋嫋婷婷而來,要說剛纔陶嘉那裙子打臉,這裙子簡直就是平常在公司穿的。
“靠……今天蕭家人怎麼回事?這不是明擺着挑釁嗎?”有人看到蕭染的穿着,已經小聲嘀咕。
偏偏人家蕭染還一臉的微笑,十分得體,“哎呀,真是抱歉,我們家裁縫最近超負荷,一週哪裡能做出那麼多的裙子。”她的目光正是看向方纔發出聲音的地方。
不過人家這說辭,穿了家居服來,本是有些失禮,反而挑的是白家的問題,您要開宴會,只給了一週的時間,我連做裙子都來不及,同樣失禮。
你先失禮,我也只好不能尊重了。
“噓,千萬別說了,小心還被她聽到。”有位名媛扯着剛纔發出聲音的名媛的裙子。
誰不知道蕭染現在在蕭家是什麼地位,而且手段一向狠辣,今天穿這樣的一身衣服來,就是故意給白家一個下馬威,表明立場。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
人家穿運動服來,您能怎樣呢?
無數目光投在蕭染的身上,她好像沒有看到,十分優雅的走向白夫人,舉起紅酒同對方碰杯,“白伯母,我是萬分感激當年靜珠對我弟弟的救命之恩,所以,本來我今天晚上去中東的飛機,推遲了一個小時,您知道,我向來很忙,這樣的宴會鮮少參加。”
白夫人自然聽得出對方的意思,人家是在說,如果不是她女兒救了她弟弟的命,這場宴會她都不會來,今天能來,已經是給白家很大的面子了。
自然,這話十分刺耳,被一個小輩如此藐視,不可能心中能爽快,然而,白夫人面上仍是優雅的微笑,“染染能來,我自然是高興的,珠兒就在裡面,她這幾天一直唸叨着你呢。”
蕭染笑容優雅,跟着上樓,去看白靜珠,沒二十分鐘,就出來,然後消失在宴會中,衆人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不禁唏噓,這女人,真是拽,宴會還沒開始,就能提前離開,還這麼大搖大擺。
“夫人,蕭大小姐這……”白管家只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蕭染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白夫人面上仍是微笑,“我早知道她會來這麼一出,不過,她去了中東,不是很好麼?”
“您的意思是?”
“去請珠兒出來吧,她也應該跟大家見面麼了。”白夫人雍容淺笑。
管家做了一個手勢,樂隊的演奏突然停止。
相談甚歡的賓客們停止交談,目光都往旋轉樓梯這邊看過來。
伴隨着樂隊高昂歡快的音樂再起,穿着雍容的夫人挽着一名少女的手臂款款下樓,衆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們身上。
他們正是今天宴會的主角,白夫人和她的女兒。
白夫人說了一段十分客套的開場白後,正式介紹自己的女兒,“這是小女靜珠,九年前出海遇難,本來以爲她已經不在人世,就在前不久,一個巧合的時機,我重新找回了女兒……”
陶嘉默默的聽着這樣的介紹,等到白靜珠下樓同賓客們見面,白夫人也沒有說其他的內容,關於蕭家,一個字也沒有提。
自然,她不能提。
蕭染那樣打她的臉,她還能說什麼呢?
白靜珠倒是很懂這樣的交際,據陶嘉調查,白靜珠落海後,被一法國人收養,也是算是豪門家庭,雖然不及白家煊赫,但是絕對是把白靜珠捧在手心上嬌養,這樣的女兒,這樣的背景,其實完全不需要撞上白家的車。
然後讓自己住院,那麼,這所有的一切是白靜珠不好意思跟養父母說離開演的一場戲,還是想要故意吸引蕭敬衍的目光,亦或者還有別的目的?
暫時,還沒有答案。
宴會還在繼續,賓客們相談甚歡。
這時候,一處引來了小小的騷動,一名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兒被幾位名媛圍在中間,她手上是一小碟奶油糕點,正遞給其中一位名媛,女孩兒表情有些委屈,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
“還有我的。”另一位名媛說。
女孩兒繼續小心又恭敬的將糕點遞給她。
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由侍者來做嗎?
顯然,這些名媛是故意欺負她的,不一會兒,又讓她遞紅酒,儼然將她當成了傭人一樣使喚。
豪門世家裡,最慣常的,欺負私生子的做法。
“哎呀,你真是笨手笨腳的,你說,你還能做什麼?”白靜柔厭惡的看着那女孩兒。
“對不起,對不起,靜柔,我幫你擦乾淨。”女孩兒小心的去擦拭白靜柔手臂上的紅酒。
這時候,陶嘉突然想起,那次在馮家見面,白靜柔手上戴着羊脂白玉的手鍊,當天她故意撞到自己的身上,紅酒撒在她的手鍊上面,那時候就是爲了讓她難堪的。
“我早說了,這種場合不能帶她來,你瞧着,這不是給白家丟臉嗎?”白靜柔身邊的名媛嗤笑着。
“靜柔,我錯了,你不要生氣。”面對那麼多人的嘲諷,女孩兒仍是道歉。
陶嘉在一旁看得直搖頭,這樣的軟弱的性格,是在忍辱負重麼?
隱隱約約,彷彿她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在這樣陌生的場合,名媛淑女,公子闊少,縱然她從小也生在優渥家庭,但是顯然,等級差了太多,有多人看不過眼她?又有多少人故意讓她難堪?
曾經的嘲笑,和侮辱,都隱約在耳邊。
這是白家的私事,其實她原本並不需要插手。
可是心中竟生出了惻隱之心。
她慢慢的走上前去。
白靜柔仍是厭惡的看着那女孩兒,“你不用擦了,真是笨手笨腳!”
“真是的,我家傭人都沒這麼笨的。”另一位名媛嘲諷,顯然很不待見這女孩兒。
女孩兒又是拼命的道歉,然而,卻並未贏得原諒。
陶嘉在白靜柔身旁站定,成功吸引了方纔所有指責女孩兒那些名媛的注意力,她的到來,是一種無聲的解圍,女孩兒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陶嘉只是衝她微笑着點點頭,女孩兒的眼神中流露出感動,這是白家的私事,大廳裡有無數名媛,誰會蹚渾水救她呢?
“你這時候,不是應該跟白靜珠好好談談嗎?”白靜柔十分詫異,覺得陶嘉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陶嘉手中搖晃着紅酒,狀若漫不經心,“我爲什麼要找她談呢?”
她這樣的態度不刻意的表示說什麼,即便是這樣救場,也不會使得這些名媛對女孩兒產生恨意,是十分婉轉的方式。
名媛們一向喜歡八卦,聽她提到他們關心的重點,不由得豎起耳朵,誰還管剛纔那女孩兒?
“外面都傳遍了,你要和蕭敬衍離婚了,你別告訴我,你沒有聽到!”白靜柔的口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兒。
陶嘉笑道,“你想從我這裡套消息?”
白靜柔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地方,那裡蕭敬衍正站在白靜珠的身旁,兩人說着什麼,互相微笑着。
“我還用套消息嗎?這麼明顯了。”白靜柔說。
陶嘉微微皺着眉彎,彷彿很失落,“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她這樣說着,轉身要走,白靜柔拉住她的手臂,“說實話吧,我更希望是你。”
這話陶嘉聽得明白,白靜柔不喜歡白靜珠。
“哎呀,我都說不要吃了,你怎麼這麼笨!”陶嘉正要說什麼,就看到一位名媛身子一歪,手中的奶油糕點抹在了女孩兒的裙子上。
這樣的場合,裙子如此狼狽,顯然十分失禮,女孩兒一臉驚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去換裙子,不是準備了兩套嗎?真是的!”白靜柔不耐煩的看着那女孩兒。
“靜柔,你能陪我去嗎?”這樣讓她自己去,她如此狼狽,她好害怕,女孩兒乞求着。
“自己去!真是丟人現眼!”白靜柔偏過臉去,不再理會。
陶嘉無奈的搖頭,“走吧,我陪你上樓。”
衆人一聽,十分詫異,“日行一善?”
陶嘉笑道,“算是吧。”
女孩兒不停地感激陶嘉,兩人從電梯上了八樓,女孩兒說,“806是特別準備換衣服的。”
陶嘉點點頭,只是,她注意到,女孩兒說話的時候,拳頭是握緊的,臉色微白,顯然,很是緊張。
她跟自己說話,沒必要緊張吧。
“那邊轉角就是。”女孩兒小心翼翼的說着,心中卻是害怕極了,她看到了“806”字樣,卻突然覺得腿有些不聽使喚,微微的發抖。
陶嘉看到這裡,已經對對方充滿了懷疑,她站住腳步,“說吧,是誰要讓你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