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康熙二十八年(一)月出江南

二十八年己巳春正月庚午,詔南巡臨閱河工。參宿在觜宿之先,恆星隨天而動,老人星合見江南,非隱見也。

——《清史稿》

曉寒深處赤子心,斜陽晚照別離恨。幾番夢醒,看到酷似母親和雅容顏的你,緊張地抱我溫婉善良的你……我不願放開你。可是你真的明白嗎?我像繁星般透徹的,愛你的心。

回到康熙二十八年,是正月初一,康熙帝南巡的旨意早已下達到各途經州縣。

我穿越後的身軀也是江南官宦人家的小姐,在家裡排行老二。半個多月來我已經習慣了古代女人極其無聊的作息方式。吃了睡,睡了吃。這就是以前我曾夢寐以求的豬樣生活?可笑的是,現在每天臨睡前都合手許願,渴望和來時一樣,一夢醒來便回到了2012的超級網絡時代。

爲什麼受不了呢?原因是我總愛時不時作賤自己。我是一個電腦蝸居族乘以典型電視劇族,答案自然是無“電腦”不歡。但有時,也會對着鏡子感嘆,抗痘行動早已成爲了昨天,如今擁有的是玉肌勝雪的嫩白膚色。有一點毋庸置疑,大自然的野生療養絕對勝過幾千年後貴得咬人的化學護膚品。

“月兒小小姐,若月小姐說該是您到書房習字的時辰了。”我理順烏黑油亮的過肩秀髮,隨意紮了小辮兒往後一綁,瞧瞧鏡子裡嬌弱的小身子骨,皺皺眉頭便徑直向書房邁開了腳步。

“最最親愛的姐姐,今天可不可以不練字呢?昨天上完周師父的古琴課,我的手好痛好痛的!……好不好嘛,求您了,小月兒給您拜拜!再拜拜?”

大家可能會暗自噁心我的裝腔作勢,俗稱裝嫩。作爲一個優秀的21世紀大齡女青年,實在是不該這樣。沒錯,我知道自己穿越後會回到七歲,但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了一個長得和我生母一模一樣的姐姐,王若月。我喜歡天天膩在她身邊撒嬌,做着生命前24年想做卻一直無法完成的事。

“月兒,你都七歲了還不會寫字,到底羞不羞?姐姐今天是絕不會心軟的。”

哎,您不過才十八歲,放在未來世界還得叫我一聲姐姐!哪是不想寫,我這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嗎?破拯救工程!你怎麼就沒考察出來,21世紀的紙一進入古代就會自動焚燬,而我書寫的文墨一瞬間便會憑空消失呢?可憐我帶的那些古書們,早早地先去了西天極樂……腦海中想象着自己被釘在木架上當做女妖被施以火刑的壯闊場面,不由微微一顫!

“如果你今天再不寫,我就告訴父親,我不會教,讓他親自請家法來教你。王家三代書香,斷不能到了我們這一代江郎才盡。”

“江郎是有才可盡,可妹妹我是無纔可用啊!其實‘女子無才便是德’,爲什麼王家的女人就非要與衆不同呢?”我眨巴着慧眼看着想要把我推入火坑的若月,若不是在康熙二十八年,依我肚子裡的墨水含金量,姐姐您就準備仰望我的偉大吧。

“你還強詞奪理。剛過完年,身段沒長,脾氣倒是長了。以前的你還不至於頑劣至此。”

“今非昔比,您怎麼能用昨日的我和今日的我做比較呢?”我用嘴角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故意搗亂,若月被我激得笑起來,捏着我圓圓的鵝蛋臉說道:“等你長大了怕是沒人敢娶的。”

說話間,我被她的溫聲細語所吸引。以前我就常常看着照片發愣,爲什麼媽媽動若仙子,靜如明月,而我生得一臉平庸。如今在古代,姐姐是一笑傾城的絕世美人兒,我卻依然是無人問津的常規臉!命運不公,天地不仁啊……

正說着,父親邁着沉重的步伐從門外走進來,神色凝重。這幾日爲了康熙南巡的事兒可算傷透腦經。若月扶父親在主位坐下,行走間紫青腰佩的玉聲打破了沉重的氣氛。

“皇上還是要來吳江麼?”若月問道。

父親端起新進的雲霧嘆氣,“他們要我準備五百艘畫舫以迎接聖駕!我哪裡拿得出來?爲了博取聖主一笑,又得餓死多少百姓。好在你舅父願意幫我從商會中先挪出幾十萬兩,可是……”

“若月知道父親的心思,您一世清廉看不得這樣的歪風邪氣。”

我翹着小腿,倚在若月的身邊看準機會上前插話,“皇上老爺也不見得會喜歡況且送禮物還送這麼平庸,創意在哪裡?這些俗人真是俗不可耐……”說着,還不停地搖晃食指。

“別小大人樣,連個字都寫不來的笨丫頭。”

我吐了吐舌頭乖巧地躲在若月身後。這是要被掛名父親訓斥了……

若月瞧了我一眼,哭笑不得。“我看月兒說得未嘗沒有道理。皇上是以‘查民意,考吏治’之名來到江南,但其中的原委曲直一時難辨。父親還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的好。”

“我們離皇上幾十丈開外,皇上怎麼可能想起我這個無名小吏?”

“姐姐去我也要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瞎胡鬧!”父親甩開我的手完全不搭理。

“爹爹就是偏心,月兒長得不漂亮您就討厭我了,勢利眼……永遠只疼姐姐!我一定要去!您要是不帶我,我就自己去闖聖駕!”

“月兒!你母親走得早,現今仗着若月對你萬般疼愛千倍嬌寵,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

接下來是我掀起的無止境的胡鬧,我哪裡管掛名父親的世紀大黑臉。心中掂量着,若然這次見不到康熙,等下次南巡還要十年!十年,黃花菜都涼了……我能等,2012也不能等!

“父親不要擔心,有我管着這小丫頭,壞不了大事。”

耶!有姐一句話我就算是成了!“姐姐最棒,姐姐最美!姐姐萬歲萬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看她這張惹禍的利嘴!我能不擔心嗎……”

我捂嘴頷首,親愛的父親大人,如果我不惹禍,未來的你和我都會奇怪的消失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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