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上位卷宮鬥(四)
暮冬雪已淡,金桂自花薄。
月燦進門,見阡嫿和惜諾相對而坐,誰也未發一言。月燦有些納悶,從她走進碎寒苑便覺得太過安靜,她還以爲惜諾不在呢?她們坐着怎麼不說話啊?
“惠人,製衣苑說可以做,說是哪日要惠人抱着莫葛,去量一下尺寸,再挑一下布料和花色。”月燦說着,惜諾站起身來,走到牀邊,莫葛自己在牀上玩得歡,躥到了牀邊,再不去人,怕是要掉下來了。
“知道了。”阡嫿回道。
“王爺。”子冉走進來,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白首軒,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我已經命人打掃好屋子,你先下去歇息吧,明日隨我入宮。”如夜對白首軒說道。
“好。”他畢竟與他沒有過多的交集,他防他也是應該。
白首軒走出去,子冉上前一步道:“子冉打聽到,尹康似乎與王爺父母的離世,有些關聯。”
如夜的眸中略有紊亂之色,然而一閃而過。“怎麼說?”
“是我們在尹康的府上收買的人,傳出來的消息,他似乎有意寫得很朦朧,看來他還不是很信得過我們。”子冉坐到白首軒剛剛坐的木椅上,如夜雖然平時冷傲了些,卻從不把他和子硯當下人。
“那就繼續收買他,直到他肯說出實情爲止。”即使是牽扯到他爹孃的死,他也不會亂了方寸,他一定會查清楚,給他亡故的父母一個交代。自他成爲一個孤兒,這些年能讓他慌亂的,就只有和勉。
“對了,讓你清理的府中之人,可找出來了?”
子冉有些爲難地別過眼,道:“那些頻繁流向府外的信條,我都一一查了去處,確實查出了可疑之人,是一個丫鬟,名叫依珊。是……是王妃房裡的丫鬟。”
如夜劍眉微皺,臉色又沉下幾分。
日落時分,月燦到日務訪去取些紅燭,惜諾轉身對阡嫿道“我去李笑允那裡,裴城的事,我很感激。”說完,就出門,去了聽雨閣。
李笑允怎麼會相信她呢?他一直派惜諾監視她,她在這裡的一舉一動,他比誰都清楚。他還問她,左臉是怎麼弄的。她知道李笑允一直在利用她,她想她們雖然不是朋友,她還算是一個能理解他孤獨的人,看來她錯了。
惜諾雖未應下,但從她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們是一個戰線的人了。
“公主,你就吃些東西吧!別爲難奴婢了。”亦玉端着飯菜走到世顏面前,世顏把飯菜一掀。“我說不吃就不吃,我要見父皇。”世顏一甩衣袖,扭道。
亦玉快一步攔住她,“公主,您今日不是去過沁心殿了嗎?皇上忙於國事,不會見公主的。”什麼忙於國事,不過是不願見她的藉口。千秋有那麼多公主,爲何偏偏要她去和親呢?她的婚嫁之事,離婚期只有一個月了才告訴我,父皇平日裡對她的疼愛都是假的嗎?
“我要見母后。”世顏從亦玉旁邊推門出去,亦玉也不好拉住她,只得跟在後面小跑:“公主,等等奴婢。”
“母后。”世顏剛入嚴坤宮就喊道。她見她的母后正在看一道聖旨,走近再看,她並不是在看,而是手持聖旨,雙目緊閉,面帶憂凝之色。
世顏上前搶過那道聖旨,迅速掃讀之後,將聖旨朝地上一扔,“原來母后早就知道了。”這聖旨頒下,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她藏了這聖旨一個月。她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來找她,讓她幫自己求求父皇,沒想到……
容元皇后睜開眼,看着她面前發狂的世顏,“去好好準備吧。”她這一句說得毫無波瀾,彷彿沒有看到世顏的悲傷一般。
世顏終於忍不住大哭出來,她是她的母后啊,她嫁到萬古去,她們可能這輩一都無法再見了,她怎麼能說得這麼輕鬆?她真的找不到幫她的人了,五哥被逼着娶正妻,自顧不暇。五嫂曾經承諾過要幫她,卻不知所蹤。她那個太子哥哥,每日只會擔心他太子之位,他怎麼會爲了她得罪父皇呢?
“亦玉,扶公主回房。”容元看着大哭的世顏,無動於衷。
“公主,我們回去吧!”亦玉上前來扶着世顏,她是真的不忍心看她這個樣子,她平日裡是那麼活潑的人,她扶着她一步一步離開了嚴坤宮。
看着世顏出了嚴坤宮的大門,容元一手掩着口,淚順着她卓美的臉滑下,滑過眼下的細紋,布了一臉。她怎麼會不心疼她呢?她是她唯一的女兒啊!早在她聽說了這個消息,她就去找過皇上,“皇上,爲什麼非要選世顏去和親?皇上不是比臣妾更寵愛她嗎?”“朕也是無奈之舉。”她接着道:“皇上,我千秋到了婚齡的公主不止世顏一個,請皇上再做人選。”他沉下臉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世顏從小被嬌慣着長大,她哪裡知道這後宮的鬥爭多麼可怕?在聖旨頒下來之後,她又去求了一次皇上。她真的跪在地上求他了:“臣妾求皇上,收回皇命。”他未有半刻猶豫,冷聲道:“朕意已絕。”她真的盡力了,與其她日後到了萬古想念她,倒不如讓她恨她,心裡還可以少些苦楚。
第二日,阡嫿帶着惜諾去參加了鬥樂禮,月燦就留在碎寒苑來照看莫葛。
她帶着阡嫿去了聽雨閣,她聽說每年的鬥樂禮都是在這裡操辦的。許文秒和蕭雅可迎面走過來,她們分別着水粉色和金橘色薄絨褶裙,她們臉上掛着笑,很是和諧的樣子。
“拜見兩位昭儀。”阡嫿微笑着施禮。雖然她位分在她們二人之上,但她們畢竟是皇上的女人,她絕不能失了禮數。
“起來吧。”蕭雅可嘴邊的笑意未減,似乎預見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許文妙則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從蕭雅可身邊走到阡嫿眼前來,“本宮當是誰呢?這不是莫惠人嗎?”她說着,在阡嫿的周圍繞着圈。
“這臉恢復的真好啊,本宮那日下手重了些,你不會記恨本宮吧?”
“阡嫿不敢。”阡嫿嘴角保持着笑意。
聽得一聲衣服撕裂的聲音,惜諾一擡頭,見阡嫿長裙的後襬,被許文秒的腳力趔開一道大口子。今日若她像那日那般頂撞她,吃虧的只會是阡嫿,所以她沒有做聲。
“哎呀,女官的衣裳破了,本宮真是太不小心了。”她說這話,已經走到阡嫿面前停住。一旁的蕭雅可站在那裡看熱鬧。
“回去換一身就是了。”阡嫿看着一臉得意的許文妙道。她真的不夠聰明,這裡人來人往,她也不知收斂,絲毫沒有察覺到一旁的蕭雅可比自己厲害許多。
阡嫿同惜諾一起走回碎寒苑,蕭雅可同許文妙一同向前走,進了聽雨閣。
阡嫿同惜諾一起走回碎寒苑,蕭雅可同許文妙一同向前走,進了聽雨閣。
阡嫿剛走出不遠,迎面如夜走過來,他看到她,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從她身旁走過。
他能和她說什麼呢?讓她等他嗎?他真的不知道那一天還有多久,他看着她安好就好。白首軒跟在如夜的聲後,許是如夜的身子遮住了他,阡嫿並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等阡嫿換好衣服從碎寒苑返回來,鬥樂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裴城一身御林軍統領的青藍色長袍,他先是看了眼阡嫿身後的惜諾,又看了阡嫿一眼。這一眼太過複雜,包含了羞愧,感激,似乎還有些許讚許。
“莫惠人。”裴城用平淡的口吻道。
“裴統領。”阡嫿微微點頭回禮,她的位分不及他,但畢竟有她遭太監刺殺被裴城救下一事,全皇宮估計都知道了,她不行大禮,應該也不會遭懷疑。
她剛要轉過身,推門進去,見一人身穿暗藍色御林衛的長袍,身後帶了一隊人,走過來。是他!那晚她沐浴的時候闖進來的人。他見她看到自己,用極生的語氣道:“惠人。”
“副統領。”那晚她以爲他只是普通的御林衛,原來他是御林軍副統領。他這般初次見面的陌生語氣,她很喜歡,他如他說的那般做了。
阡嫿信步走進聽雨閣,找到自己的坐位,如夜就在他的正對面坐着,李笑允,他是故意的。
如夜小飲着銀盃中的酒,嘴角微斜地勾起,她看得出,他不是爲歌舞而笑,他的笑意,如同她曾見過他眼眸中的一般深寒。
她也不願來這鬥樂禮,不過能見到如夜,讓她知道還有人在關心她,等待她也很好。
高座上的李笑允,拍了兩下手,舞樂同時停止,起舞的宮女有序退場,在衆人中間留下一片空地。
領起鬥樂禮的是蕭雅可,她抱着古箏坐在矮凳上。阡嫿擡頭注意到李笑允身邊的女子,看她坐的位置就知道,她是李笑允的皇后,她不似許文妙,楊柳蔭那般貌美,不過坐在那裡,確有一國之母的氣度。
隨着蕭雅可的古箏聲響起,阡嫿瞥瞭如夜一旁的李笑羽一眼。他仍然是滿臉憂鬱之色,正巧他也看向阡嫿,他的眸中少了之前的猜忌。
他對面的楊柳蔭時不時目光移動向他,兩人幾次對視,阡嫿都看在眼中。
難道李笑允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