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奈何情深
雲揚側過臉來看懷裡的她,她瘦了,越發顯得眼大臉小,下巴尖。她細瘦的香肩,她輕輕合着的粉潤的嘴脣,都說不出的柔美。只是這樣抱着她微微有些硌,他不由的有些心疼她,伸手摩挲着她的側臉。
她動了動蝶翼般的長睫,睜開了眼。“怎麼醒得這樣早?”她又向他身上偎了偎,長髮鋪在他的胸口,如錦緞一般細軟。
“怕這樣的時光太少。”他想多看看她,一直這樣看着她,抱着她。直到他們都一頭白髮,也不鬆開手臂。
“不累嗎?太醫說你剛剛大病過一場,要好好歇着。”她何嘗不怕呢?就這樣貼着他,心裡好踏實。他們經歷了太多波折,她很怕這不過是眨眼的幸福,再睜開眼,這樣的溫暖就悄無聲息地溜走了。眼前晃過他躺在帳篷裡蒼白如紙的臉,現在想想還是會怕。
“不累,阡嫿。”他這一聲喚得很輕,帶着寵溺,帶着愛惜。
“嗯?”她擡起頭,枕到了枕頭上,對上他專注的眼眸。
“當初爲什麼不留片語就離開了?”他的語氣是溫潤的,像是說着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蜜語。
“皇祖母不是下旨給你選了正妻嗎,我不想讓你爲難。”她的離開不僅僅是對他的成全和體諒,更是對少陵的忌憚。他容不下莫葛,她不敢拿莫葛來賭,可她不想雲揚知道她有多恨穆少陵,這些他不能爲她分擔的,都會成爲他的痛。
他有些不悅地撐起身,皺眉看着她:“你這是把我讓給別人。”他深知她的體諒,他的確沒有辦法忤逆皇祖母的懿旨,他不怕背上不孝的罵名,可這是皇祖母的遺願,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人最後的願望。可是聽她這樣說着,心裡還是不是滋味。
“我……”阡嫿想着,她確實沒什麼可以辯解的。可他的表情怎麼這麼怪呢?生氣?不全然,好像還有幾分忍耐的緊的樣子,他是想笑嗎?
“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啊!你要補償我。”還不等她開口,他已經翻身壓上了她,手不安分地撫上她的酥柔,“你……”他剛剛的表情,她現在全明白了。
不知是他不安分的手太過灼熱,還是被他眼中熊熊的慾火所感染,她的臉頰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你不是有衛漣萱嗎?我那晚在房頂上,看着香豔着呢。”她有些喘,說這話有些斷斷續續的,說完,她才發覺這話說的多有醋意。
他聽得又氣又喜,“那天晚上明明是她強吻我的,等我反應過來推她,她死抓着我的衣袍不鬆手。”他說着就加大的手掌的虐意,阡嫿一手扯着被單強忍着不發出聲音來。
就連衛漣萱懷的孩子,他一點記憶都沒有,那晚她灌了他很多酒,等他醒過來,她就裸着身子躺在了他旁邊。她怎麼會懷上他的孩子?可衛漣萱也不至於紅杏出牆報復他。當初要不是她攥着阡嫿的身世,他纔不會多看她一眼。可這都怪他嗎?她就沒有錯?
她終於肯爲他吃醋了,可這醋吃得讓他着實冤枉。他這輩子,真是敗在她手裡了。
他不再多言,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的不快。比昨夜不知狂猛了多少的歡愛,她甚至伸着細白的手擋在他的胸口,顫聲哀喃。他反手扣住了她的細手,每次十指相扣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她指間薄薄的繭,她這雙柔弱纖白的手,是常握兵器纔會這樣吧。憶起在江州戰場上,她騎在馬上持槍上的樣子,如梅凌寒而立。他又裡心疼又恨,她不肯和他回來,不肯聽他解釋,他們就這樣分隔了兩年,若不是因爲莫葛,她不知還要多久才肯回來。
他壞笑着在她的耳邊揶揄,“不必擔心我,我還可以。”
“你……”她喘紅了臉,憤憤地從脣間擠出這一個字來。
“一會莫葛來了怎麼辦,天都快亮了。”阡嫿大喘着氣,一手摸索着牀邊的衣服,要起身。
他笑着握住她伸出的手臂,“這個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已經對丫鬟們吩咐過了,要她們好好照看着,不要來打擾我們。”
她瞪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真是……如此這般,等阡嫿人再醒過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雲揚已經穿洗好了,坐在牀邊看着她,嘴角含笑。見她睜開眼,放大了笑意“夫人醒了?”
她睡到現在還有些乏呢,只是沒好說出口,她側過臉,找自己的衣裳,雲揚起身從她手中拿過來,“還是我來服侍夫人吧。”
他拿的可是她的貼身衣物,想起今早的種種,她自是不願意他來,伸手去搶,他站起身來,後退一步,她掙着坐起來搶,起得太急,一片春光露在了被外面,她反應過來,乾脆又躺了回去,他不給,她還不起了呢,反正都這時候了,她豁出去了。
誰知他看着她笑出了聲,“不就幫你穿個衣裳嗎?我又不是沒看過。”她不起,他還不走了,就站在牀邊,脣角笑意不減。
“孃親,爹爹。”莫葛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爹爹和孃親怎麼還不起?太陽都曬屁股了。”他一邊用小手拍着門,一邊皺着眉頭轉過頭問幽藍。
“世子,這個……”她對着這樣一個天真稚嫩的孩子,還真不知道怎麼開口。她不是爲了王才呆在莫阡嫿身邊的嗎?怎麼現在倒好像幫起魏王來了。
“估計是王爺和王妃比較累。”幽蘭想了半天,說出這麼一句,這樣說來夠委婉,而且她又沒有騙他。
莫葛大扭過頭,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怎麼會累呢?莫葛睡在牀上就不累,難道是爹爹和孃親把牀給壓壞了嗎?所以躺着不舒服?”
幽藍無言以對,只能轉過身去低聲笑,這個小娃兒啊!
屋內傳出雲揚的一陣爆笑,然後是枕頭砸到他身上,落地的聲音。
阡嫿穿戴好了,就拉着莫葛出屋用午膳,恢復了素日的清冷,眸中卻浮動着甜蜜,讓她看起來又傲又美。吃罷飯,雲揚給下人了一天閒暇,和阡嫿牽着莫葛去了市集。
一路走,一路買,莫葛的兩隻小手塞得滿滿的,雲揚和阡嫿只得牽着他的手腕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聽着一聲接一聲的叫賣,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一家三口,可以一直像平常百姓一樣生活多好,他可以不要王位,不要榮華。
“你聽說了嗎?李家那個醜小姐,有人上門提親了。聽說提親的人,出自大戶人家,還儀表堂堂呢!”走在他們前面的一個女子,對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子說道。
“是嗎?看來那個樹真的很靈驗!”她身邊的女子回道。
“不如我們也去系兩條紅絲吧,也求個如意郎君。”剛纔那女子低聲笑道。
聽着的女子用手帕掩着嘴,低頭道:“羞不羞?好像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一樣。”身邊的女子笑得更歡了,“你我不說,誰會知道是我們系的,去看看嘛。”說者,就拉起身邊的女子快走了起來。
阡嫿跟在她們身後走,也快了幾分腳步,莫葛卻要小跑,不過能和爹孃一起出來玩兒,別提多高興了,一顛一跑地跟着。
倒是雲揚先開了口:“莫不是,你也要去求姻緣?你丈夫在這裡。”
阡嫿瞥見他,略有些孩子氣的佯怒的樣子,覺得好笑,“可憐我遇人不淑,也不知能不能再選一次?”
雲揚揚了揚嘴角,道:“現在後悔,晚了!”這一句話說完,兩人都不再說話,莫葛沒有熱鬧看,突然覺得累了,揚頭眨着大眼睛看雲揚:“莫葛累了。”
雲揚笑笑蹲下身,抱起他,要換了別的孩子,一定會說,抱抱。他是像誰,這麼機靈。
沿着小路走,拐過前面的路,一課大樹立在岔路口上,萬千條紅綢在綠葉中搖曳,有些紅綢已然有些褪色,卻仍如同萬千隻手向着幸福招動。這課樹說不清是什麼樹,像是梧桐,可又大過粗壯。
走近了,見樹旁坐着一個人,留不長不短的鬍子,着裝上也有些怪異,像是算命的人,又好像不是。他正低頭認真地研着磨,面前的案上,擺着十數條紅綢。
“這一條紅絲多少銀兩?”阡嫿問道。
那人停下手裡的動作,擡頭道:“只爲天下有情人,可以情絲相繞,終成眷屬,無需銀兩。”
這雙深褐色的眼眸,深宮高牆之上,白色衣衫,也是這樣一雙眼眸。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回頭看了莫葛一眼,手中的紅綢險些掉到地上。只是這張臉……斷不可能,他怎麼可能追到千秋來呢?她已經如他若願離開了萬古。
雲揚放下莫葛,牽着他上前,拿起一條紅綢,和兩隻筆,攬着阡嫿走到樹的另一邊,問“怎麼了?”
阡嫿搖了搖頭,那些過去的事,她不想再提,拿起他手中的一隻筆,在手中的紅綢上寫下幾個字,雲揚偏過頭看,她忙側過了身子,他笑:“到底寫了些的什麼?”她也笑:“告訴你就不靈驗了。”
樹太高,她踮起腳來還有些吃力,“我來。”雲揚伸手去拿,阡嫿讓,一定要自己繫上。雲揚背對她,繫好了紅絲,兩人剛要走,他突然捂着脖子轉過身,低低“啊”了一聲。
“怎麼了?”阡嫿不及他高,他略低着身子,眼睛半睜半閉,“好像扭到了。”眼睛卻朝阡嫿頭上的枝頭瞟。在這裡扭到了怎麼辦,她又不會醫術,好在沒有腫起來。想着雲揚已經換了一張溫朗的臉,笑着看她。
騙她!阡嫿朝着他的腳狠狠踩了一腳,拉起莫葛就往回返。雲揚後退一步,去還了筆,剛剛坐在那裡的人,卻已經不見了。雲揚沒多想,笑着大步去追她們母子,:“夫人,走慢些,等等我。”
題外話
慕慕回來了,先溫馨一段,再開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