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洪災

她沒有再與少陵說什麼,行了個禮,徐徐地走回安寧宮。他站在原地,緊緊眯着眼,目送她走遠。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快請起。”

“今日讓你受累了。”

宴席過後,衆人紛紛退去,安寧宮空曠了許多。阡嫿也隨後走進來。她站在雲揚身後,雲揚回過頭,拉她到身邊。

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擷瑞看在眼裡,目光一沉。祖孫二人許久未見,說說笑笑,她也沉醉於這樣的場景,她沒有了親人,他還有疼他愛他的人,真好。

“王爺,壽宴的賬目還沒有點清楚,需要您再走一躺。”

“皇祖母,孫兒去看看。”

“去吧。”

擷瑞似乎是累了,翠濃姑姑在她身後墊了軟墊,扶她倚在牀板上,她閉上眼睛,問道:“哀家聽說你是一個孤兒,在少陵府上住了些年月。”

“是。”

“是毅兒向少陵要的你?”她說這話時,睜開剛剛閉上的雙眼,似乎在打量她。

“是。”

阡嫿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個孤兒,輾轉於兩位皇子之間,她在這深宮沉浮了一生,要是論看人怕是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她俯身向前,低頭不言。擷瑞接着說:“少陵那個孩子,心思太重,性子又冷,保不齊哪天做出什麼越禮的事來。”

她是在說她嫁給雲揚是帶着目的的,是爲少陵絆住雲揚的腳步,畢竟他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此時若是辯解反而給人慾蓋彌彰的感覺,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毅兒,他太過仁善,也沒有防人之心,所以哀家希望有個人能多幫幫他。”而她顯然不是那個人。

太子妃太過嬌縱,溪王妃又太過沉穩,只有她雖然清冷了些,卻是懂進退,又細心,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她,卻還算和她的意。只是她畢竟身份不明,該說的還是要說在前面。

“他從小就到大,心裡苦啊!”她說這話的時候有幾分哀慟的神情。待她說完,她才站起身,她聽到從小到大這幾個字,之後的話到不再重要了。

她出了安寧宮,看見正在忙着指揮宮女收拾院子的蘇嬤嬤,她走過去,她在這裡過了大半輩子,趙妃的事,她一定清楚。

“蘇嬤嬤。”

“側王妃叫老奴何事?”

“能否借一步說話?”

“都好好幹活,一會兒我回來,看誰要是偷懶,這個月的月錢就別想拿了。”

她轉過身,陪了個笑臉,同阡嫿走過迴廊:“我是想向你打聽個人。”

“您說。”

“魏王的生母趙妃,嬤嬤可曾聽說她的事?”

蘇嬤嬤目光閃躲,小心地環顧四周,走近一步,回道:“側王妃,這可是說不得的。”

阡嫿從袖中拿出兩張銀票,塞到她手裡:“嬤嬤大可放心,這四下無人,嬤嬤今天說的,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蘇嬤嬤看了眼手中的四百兩,滿臉堆笑:“您說的是,您想知道什麼,老奴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說趙妃生前在後宮恩寵盛隆,後來爲何會被賜死?”

“這趙妃確實很受皇上寵愛,差一點就成了貴妃,只是後來她在宮中行巫蠱之術,犯了宮中的大忌。皇上也下令不許再提此事。”

“那她咒的是何人?”

“是擷瑞太后。說是因爲太后阻礙她封貴妃的緣故,心中記恨。”

一個恩寵正隆的妃子,會因爲一次晉位不成,犯下如此大錯嗎?何況據她所知,趙妃爲人謙和有禮,怎麼會如此糊塗呢?

她又問了些關於後宮嬪妃的事,就回到安寧宮大門口等雲揚。天色不早了,怎麼還不見回來。正這樣想着,世顏公主高興地朝她走過來。

“拜見世顏公主。”

她連忙過來扶起她:“五嫂,爲何這樣見外啊!五哥是不是都沒和你提起過我啊,他自從娶了五嫂都忘了我這個妹妹了。”

世顏是千秋的第六位公主,皇子和公主都算起來,她應該排第九。她目光流盼,笑的時候連眉毛也跟着飛揚起來,她才十四歲,是在這宮中與雲揚最要好的妹妹,她聽他提起過的。

“一直想見見五嫂的,今日看來,真是個大美人呢!”她這樣說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認真的樣子。

“世顏也很漂亮。”

她已經不記得多少人稱讚過她的美貌,她從不以此爲榮,以色相示他人,能有幾時好?終有老去的一天。不過她看得出她是那種心直口快的姑娘,在這皇宮內院中還能如此,實在難得。

她們聊得來,就叫人搬了椅子到後花園。她給她講起雲揚小時的趣事,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你是在等五哥吧,我剛纔來的路上聽說他被父皇叫了去。”

“可有說去做什麼?”

“好像是說關於洪災的事,說什麼太子哥哥和少陵哥哥都有國事走不開,就叫了五哥去。”

看來她要去大殿等了“五嫂,以後多來看看世顏吧,皇后裡一點意思都沒有,父皇又不允許我出宮。”雖然她不願進這皇宮,可還是答應她抽空來看她。告別了世顏她就向着大殿走去。

見大殿的門緊閉,皇上還沒有交代完。“江南一帶,從我千秋收復以來,就災難不斷,此次洪災來勢兇兇,必須要派皇子去才能平復民心。”皇上從龍椅上起身走到臺下。

“乾風在忙着修建皇陵,少陵也在爲堤壩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只能你去辦了。”

雲揚知道此行兇險非常,江南一帶洪水氾濫,房屋沖毀,人被洪水捲走,都是常有的事,他也知道這不是和他商量,這是皇命。

“水勢不容人,明日就需啓程。”他說這話時,雲揚已準備轉身離開。

“等你回來,朕會把兵權分給你。”雲揚還差幾步就踏出了門檻,他沒有停下來,繼續往門外走。他不醉心權力,但若是有一日他的父皇駕崩,乾風或是雲揚坐上了那個位子,他握有一定兵權,還可以爲她做最後一搏。

“走了,要關宮門了。”

他和她回到府中,天已經半黑了。

“明日,我要去江南幫助受洪災的難民。幫我收拾出行的衣物吧。”

“好。”冬日的夜晚越發寒氣逼人,他們緊緊相擁,汲取着彼此的體溫。

早晨,他見她一身青色利落的薄襖,頭髮也簡單地別起幾綹,其餘鬆散的披開來。她見他看她,輕挑嘴角。

“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這是做什麼?”他微皺起了眉頭,已經知道了她的意圖。

“當然是同你去江南了。”

“你以爲我是去遊山玩水?”

“你要是去遊山玩水我還不去呢!”她一臉的堅持。

“你……”

他還是扭不過她,帶着她也好,在身邊也省得他惦念。青羅收拾好衣物後,遞到阡嫿面前,幽幽地說了句:“姑娘自己小心。”她跟了她這麼多年,她的心思多少是懂得的,她要留下來繼續收白綺晴的信,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放心。”阡嫿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拎起行李走出偏房。他們這一走,府中的事物都交給了憐星和青羅打理。

千秋的國域過於狹長,橫跨南北,十幾天的路程,天氣是越走越暖了。他們不得不換上輕薄的衣服。是去救助災民,他們除了兩個車伕和賑災的糧食、日常的銀兩、衣物,什麼都沒有帶,平日裡前呼後擁的,這樣輕裝出行,倒是清靜不少。

路途遙遠,每天不停地趕路,難免有些疲憊,他們也有意避開人羣。走鮮有人行的小路,雖顛簸些,卻更安全。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遇上強盜。到達江南,眼前的一幕幕令她毛骨悚然。

雖然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不想是這般悽慘,屍骨隨處可見,有許多已經腐爛發臭,路旁的人,衣服破舊,滿臉污垢。各個店門緊閉,大街上因爲剛剛退去的大水而泥濘不堪。還有許多被沖垮房屋的廢墟。走幾步就有人爬過來,抓她的腳踝,他護在她身前,慢慢地向前走。所到之處,滿目瘡痍。

“去那個飯館瞧瞧,看看有沒有人?”阡嫿指了指不遠處的店。一個車伕跨過橫在地上的人,去敲飯館的門。

“這的官呢?沒有人管嗎?”

“之前下了一場大雨,他就跑了,帶着全縣的糧食走了。”一個老婦人說完嘆了口氣。

“狗官。”

他握緊的雙拳,青筋突暴,奈何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他彎腰扶起老婦人,回到馬車裡搬糧食。

“王爺,這家店可以施糧。”

雲揚和兩個車伕、店裡的夥計,一同把糧食擡到餐館。這樣施粥,爲他們安排住宿,一連五天,阡嫿每次到他回來,才能睡下,幾乎每晚都是深夜。

這地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婦女、孩子,年輕力壯的大都逃到了別處去。這一日,狂風大作,城門的客棧位置偏高,吹得門窗吱吱作響。這場風過後必定又是一場大雨。

風停了,是久違的寂靜。片刻,雨拍打着大地,濺得老高。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打開門,衝了出去。雨很快打溼了薄衫,布鞋也溼透了。壓抑的夜,漫無邊際的黑暗,她不停地奔跑,呼吸越來越急促,嗓子像燒着的火,從上到下一片冰涼。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她只知道,她要找到她。

“王妃,不要去那邊,那邊的河漲起來了,房子都衝倒了。”災民幾日來感恩戴德,沒有人不認識他們。

“看到王爺沒有?”她抓住迎面跑過來的人的胳膊,呼呼喘着粗氣。

“王爺剛剛還在這。”

她鬆開手,朝前面跑去。水已經沒了腳踝,雨還在下,水還在漲。每邁一步,雨水都濺在身上一大片。衣服貼在身上,街道上一片狼藉之中,她,如此瘦弱。

“王妃,那邊危險。”

人,每每在將要失去之時,纔會懂得珍惜。在這一刻間,什麼名利,什麼仇恨,她都不要了。所有的驕傲和理智,都已抖落成灰。她只要見到他,見到他安然無恙。

雨,讓她睜不開雙眼,她只得沿着路邊的屋檐艱難行走。水已沒過了膝蓋。她只能用盡力氣,喊出那聲:“雲揚。”

當那個人影漸漸走近他,她看清了他的臉,她一步一布,走在雨中,帶着還沒有恢復的呼吸和心跳,淚,奪眶而出。她曾感激那場雨,雲揚分不出她臉上的是淚,還是雨。

她記得那一天,他們攙扶着對方,回到了客棧,那場雨,終於在他們回到客棧之後停了。

他們泡過了熱水澡,平躺在牀上。他翻過身,望着她,儘管他們已經有過多次肌膚之親,他還是很專注的看着她,像要把她印在眼中一般。

“阡嫿,給我個孩子吧!”

他低聲喚她,一聲比一聲更動情,他包裹式地吻她,他比體溫更熱絡的眼神在蠱惑她,她當時,意亂情迷。

雲揚到了城外,給他的父皇遞了加急的奏章,把他的所見所聞流於紙上,希望他的父皇能儘快派來可以勝任的官員,發放修繕的物資,並嚴懲逃跑的官吏。

這樣一個多月後,洪水徹底退卻了,從千秋調派的官員和所需的物資都到了江南。雲揚能做得畢竟有限,若是要江南受災的一帶都恢復元氣,是時間的問題。

他和阡嫿出城的時候,城門口送行的百姓排出去了幾裡。

時隔兩個多月,千秋城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若是說有,就是各家都忙着打掃、掛燈。他們纔想起,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

他們的馬車停在門口,兩人挽着手走進王府,下人都早早到前院迎接他們。案上擺着剛剛沏好的龍井,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阡嫿折騰了這麼多天,整個人都清瘦了,青羅看着,心裡不是滋味,本來都到了嘴邊的話,只能生生咽回去。

雲揚趕着回皇宮覆命,她就早早歇下了。最近她總覺得疲倦,不想頭剛沾到枕頭,就睡着了。

雲揚回來見她水睡得沉,就去了正房,是該讓她好好歇歇了,想起那日雨中,她的眼神,心中一陣暖意,她是在意他的。父皇沒有食言,給了他千秋三分之一的兵權,少陵在把兵符交給他的一瞬,他的眼神,讓他以爲,如果當時不是在大殿,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不是雲揚的他不想搶,是他的他也絕不會放手。一陣睏意襲來,他慢慢闔上眼。

冬日的陽光格外暖,她披着披風漫步在迴廊。青羅走在她的身後。還是開了口:“白綺晴,有身孕了。”

阡嫿身子前傾,扶着欄一陣乾嘔,臉色也變得青白。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九十六章 宏圖霸業終成空十四章 一念執着四十四章 死生一線間六十五章 一飲落花忘前塵上九十五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五八十八章 何處不生涼一百一十四章 幻由心生情難斷十二章 無可奈何一百二十一章 一箭三雕落陷阱下一百零二章 情不悔執迷一生二十一章 自得其樂十三章 容顏不復七十二章 何處不生憐上二十三章 身陷宮闈二第8章 棋高一招六十四章 錦繡人生下六十五章 一飲落花忘前塵上九十一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九十章 可念不可說下七十五章 青樓夢如霜上二十九章 女官之路四四十五章 茫茫皆不見六十五章 一飲落花忘前塵上一百零二章 情不悔執迷一生四十八章 戰場兩相殺二十三章 身陷宮闈二九十一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五十三章 拔樹先除根九十二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二八十一章 輾轉夢寐不得安下四十章 權鬥了無聲十五章 面具之下三十六章 深宮逢故人中六十一章 奈何情深四十八章 戰場兩相殺六十一章 奈何情深第6章 壽辰六十八章 婚嫁八十章 輾轉夢寐不得安上二十四章 身陷宮闈三二十七章 女官之路二七十八章 夢裡花落知多少六十章 只此一生九十八章 前朝秘密再被翻一百二十四章 背水一戰風雲涌二十九章 女官之路四二十章 異國生涯下一百零三章 墨染錦年人不覆一百一十八章 過眼煙雲世紛擾十七章 命運交疊上三十三章 上位卷宮鬥三十八章 命運交疊下八十五章 撥得雲開見月明七十章 惺自相惜成姐妹二十二章 身陷宮闈一七十三章 何處不生憐下四十五章 茫茫皆不見二十五章 身陷宮闈四九十四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四八十三章 誰的深情錯相負一百一十二章 力辯羣臣自風骨三十二章 上位卷宮鬥二二十章 異國生涯下二十一章 自得其樂三十章 女官之路五五十五章 仰天笑淚涼刺骨九十一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一百二十一章 一箭三雕落陷阱下第4章 迷途四十八章 戰場兩相殺一百零二章 情不悔執迷一生三十八章 未雨各綢繆三十二章 上位卷宮鬥二七十三章 何處不生憐下一百一十九章 心之所願最相思一百二十章 一箭三雕落陷阱七十三章 何處不生憐下一百零三章 墨染錦年人不覆三十章 女官之路五一百零三章 墨染錦年人不覆三十四章 上位卷宮鬥四二十八章 女官之路三三十二章 上位卷宮鬥二九十四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四六十七章 入主琉璃苑二十三章 身陷宮闈二番外雲揚篇六十六章 一飲落花忘前塵下七十四章 情絲纏繞難剪斷六十章 只此一生十七章 命運交疊上一百二十五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攏四十七章 一朝爲女相十二章 無可奈何八十三章 誰的深情錯相負九十五章 左府秘密驚天下五八十一章 輾轉夢寐不得安下六十四章 錦繡人生下八十七章 驚鴻一舞傾人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