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趕到戰場時,田豫和他的部下已經跑了。張郃對此並不意外。開戰以來,劉備的部下就以跑得快著稱。據麴義的報告,劉備本人曾經跑出日行百里的成績。張郃奉命前來增援沮鵠,卻沒想過能截住對方,騎兵雖然快,畢竟也不能一直全速奔跑,否則戰馬會累得倒斃的。
可是當他發現沮鵠不見了時,他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袁紹讓他來增援沮鵠,就是擔心麴義的部下坐視沮鵠與劉備交戰,不肯積極增援。現在他已經從中軍趕到了,麴義的其他部下還沒到,證明袁紹的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而且情況遠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麴義是韓馥舊部,但他本人並不是冀州人,與韓馥的關係也不怎麼好。袁紹能夠入主冀州,麴義的支持非常重要,所以袁紹將之前支持韓馥的舊部大多交給麴義指揮,包括一部分實力強勁的河北強弩手。韓馥被殺,沮授、田豐這些名士都轉而支持袁紹,剩下的人也無可奈何,只能爲袁紹賣命。但他們對麴義和沮授都有意見。原因很簡單,袁紹接手冀州後,對不肯支持他的冀州豪強進行清洗,曾指揮強弩手駐紮在孟津的趙浮、程渙就在其中。
如果有機會報復沮授又不連累自己的利益,他們不會拒絕的。沮鵠被擒,他們完全可以推說是沮鵠自己貪功冒進,不是他們救援不及。戰場上敵我交錯,信息通報不暢,出現失誤是很正常的事,袁紹也好,麴義也罷,不能因爲這個原因治他們的罪。
張郃不敢大意,他叫來驚魂未定的沮家部曲,詳細詢問情況。一是他們與田豫糾纏的時間長短,二是沮鵠的具體去向。沮家部曲丟了沮鵠,按慣例,他們都是死路一條。這時候肯定是把責任拼命往別人身上推,開始還只是說與田豫糾纏了半個時辰,後來就變成了一個時辰,再後來越說越沒邊,直接說打了半天。
張郃不傻。他從沮家部曲的損失和現在幽州軍的屍體數量可以看得出來,雙方交戰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加上對峙的時間,一個時辰就算頂天了。這也和他從中軍趕來的路程吻合,如果說是半天,那不僅麴義的部下有責任,連他都有責任了。
張郃問清大致情況,一邊派人向袁紹彙報,一邊上馬追趕。田豫只有三四十騎,又是剛走不遠,如果運氣好,還能將沮鵠搶回來。這既能避免袁紹陷於被動,又能讓沮授欠他一個大人情,就連麴義都要感激他,何樂而不爲。
張郃帶着大戟士上馬追趕。爲了能追回沮鵠,他要加快速度。與此同時,他又不得不有所保留,以免馬力不足,遭到對方偷襲。大戟士是他張家的部曲,是他安生立命的本錢,他不會因爲沮鵠而使大戟士蒙受重大損失。
追出十餘里,張郃看到了田豫。
田豫橫矛立馬,擋在路中間,二十餘騎散落在他身後,沒什麼陣勢,看起來很輕閒。
張郃不敢大意,這裡離涿縣已經很近了,遠處的地平線上又隱隱約約的有煙塵,是不是有埋伏,他也說不清楚。他下令大戟士們停止前進,保持警戒,抓緊時間恢復體力,又派出十餘騎到前面打探情況,自己帶着二十餘騎來到田豫面前。
“田國讓?”張郃看了看田豫身後的戰旗。
田豫點點頭,打量着對面的張郃。他沒見過張郃的戰旗,看起來不像是麴義的部下。數百騎全是執戟騎兵,麴義麾下沒有這樣的人馬,也不像他本人的親衛騎。“足下是?”
“河間張郃。”
田豫恍然大悟。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大戟士啊。那可是袁紹的中軍精銳,一直在袁紹身邊的,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看來沮鵠身份就是不同,連袁紹都不敢大意,要派張郃率領大戟士來增援。不過張郃來晚了,沮鵠此刻應該已經送到了劉備面前。但他卻陷入了危險境地,一旦張郃發起攻擊,別說他這二十餘騎沒有取勝的機會,正在加緊撤退的步卒也會遭受重大損失。
田豫看着那些奔向四方偵察戰場的大戟士,嘴裡有些苦澀,嘴角卻露出一絲笑容,熱情地發出邀請。
“原來是張儁義,幸會幸會。久聞足下武藝高強,家傳戟法一絕,能否請教?”
張郃也在想同樣的主意。在確認周圍沒有埋伏之前,他不能草率發起攻擊。田豫向他挑戰,想陣前決鬥,這正中他下懷。只要纏住田豫,就算不能救回沮鵠也無坊。如果能生擒田豫,也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還能將沮鵠換回來。
“能與漁陽勇士交手,郃之幸也。”張郃擡起手臂,示意部下向後退,讓出他和田豫交手的空間。燕趙人尚武成風,以勇氣著稱,一言不合就決鬥,陣前比個高下也是常有的事,雙方將士都沒有什麼意外,紛紛退後。
田豫與張郃策馬衝鋒,各舉矛戟,殺在一起。
——
劉備看着灰頭土臉的沮鵠,又驚又喜。他沒想到田豫運氣這麼好,居然抓住了沮鵠。不過他更爲田豫擔心,沮鵠被生擒,麴義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全力追擊。他雖然佈置好了陷阱,但麴義也不是普通人,他又有着兩倍的兵力優勢,如果真是以命相搏,誰都討不了好。
慘勝如敗!他可不想把剛剛練成的精兵全毀在這兒。這是他在幽州立足的本錢,裝備且不說,僅是時間就花了一年。如果打光了,張則也好,公孫瓚也罷,不會再給他一年時間練兵。
怎麼辦?
劉備看向簡雍、劉修,臉色變幻不停。簡雍略作思索,迅速做出決定,他走到沮鵠身邊,拱拱手。“沮司馬,委屈你一下,給我一個能證明你身份的物件。”
“你想幹什麼?”沮鵠的臉色蒼白。他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我要去見你的父親,問問他願意出多少錢贖你。”
沮鵠將信將疑,盯着簡雍看了片刻,決定還是相信簡雍。被俘雖然很丟臉,可是現在保住命纔是關鍵。“我腰間的戰刀是主公所賜,家父一看便知。如果……”沮鵠本來想說自己可以寫封信,轉念一想又放棄了。言語如風,到時候可以不認。落在紙上,那就是抹不去的污點了。
簡雍也不客氣,摘下沮鵠腰間的刀鞘——戰刀已經不知扔哪兒去了,又對劉備說道:“主公,請立刻將沮司馬送到薊縣,請張使君處置。”
劉備心領神會,立刻讓叔父劉子敬帶上一百騎士,押送沮鵠去薊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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