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海軍軍令部。
土肥原、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王、第三部部長前田稔圍坐在桌子前,三人看着日本駐火奴魯魯領事館發來的電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吆西,長谷君不愧是外務省情報之花,手下非常精銳。”伏見宮博恭王出言誇了便宜親戚一句。
前田稔也是點頭贊同,帝國情報機關在民國屢次折戟,長谷機關卻能夠成功潛伏山城,果然不是用幸運二字就可以解釋的。
這一次對方負責夏威夷的任務,僅用了不到一個月便獲取了珍珠港的水文、氣象資料,能力和手腕確實不俗,背後也一定承擔了許多不爲人知的壓力。
看着兩人滿意的樣子,作爲長谷良介的推薦人,土肥原與有榮焉。
他矜持地抹了抹自己的小鬍子,拿起電文輕聲說道:“有了長谷君手下傳回的情報,海軍方面可以先行在本土進行模擬攻擊訓練了。”
聞言,伏見宮博恭王和前田稔微微頷首,兩人此刻有着同樣的想法。
根據大本營和天蝗的指示,攻擊珍珠港是南進計劃的第一步,佔領東南亞是第二步,而美國西海岸只不過是用來迷惑敵國間諜的煙幕彈。
近年來,蝗軍對外的軍事計劃不斷泄露,情報活動也多次受挫,帝國內部一定出了問題。
爲了引出這個可惡的鼴鼠,防止美國或者其它國家提前收到消息,就連負責具體任務的長谷良介都不知道帝國真正的目標是何處。
如今珍珠港情報在手,前期的準備工作迫在眉睫,一次完美的突襲,需要精密且細緻的謀劃。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伏見宮博恭王用民國話引用了《孫子兵法·計篇》中的一段,說完看向前田稔,示意對方介紹海軍對於襲擊計劃的安排。
“哈依。”
前田稔鞠了一躬,走到牆邊拉開一塊綠色幕布,露出了底下的大幅太平洋地圖,接着拿起指揮棒戳了戳圖上的幾個地點開口道。
“本次突襲珍珠港的行動被聯合艦隊山本司令官命名爲z計劃,我們首先要解決的是航線的選擇,衆所周知,從帝國本土前往珍珠港共有三條線路。
一條是經由阿留申羣島以南海域東行然後南下的北方航線。
一條是各國商船經常使用的從中途島附近通過的中部航線。
另一條是經過馬紹爾羣島從西南方向接近珍珠港的南方航線。
北方航線的優點是與商船相遇的可能性甚小,缺點是氣象不良,浪大霧多,大編隊航行困難。
其它兩條線路的優點是氣象環境較好,風浪不是很大,缺點是容易被美軍岸基航空兵發現。”
前田稔將三條航線的優缺點娓娓道來,充分展示了日本海軍的專業,隨後放下指揮棒自信滿滿地說道。
“經過圖上作業以及對勝率的推算,基於行動成敗的關鍵在於能否達成突然性,最終軍令部決定由北方航線實施突襲。
爲此,山本司令官制定了‘偷襲’和‘強襲’兩套作戰方案。
其一是在美國人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實施‘偷襲’。
首先以魚雷攻擊水面艦艇,其次對地面機場和碼頭設施進行俯衝轟炸,再進行高空的水平投彈轟炸。
其二是在美國人有防備的情況下進行‘強襲’。
即先以戰鬥機奪取制空權後,利用俯衝轟炸機摧毀機場設施和地面防空陣地,再以魚雷攻擊機和轟炸機摧毀艦船、機場等重要目標。”
土肥原認真聽着對方的報告,心中將海軍和陸軍軍官的表現做了番對比,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師從英國人的海軍,無論是裝備水平,作戰思路,人員素養,都要比陸軍出色的多。
如果換成陸軍參謀本部來策劃行動,恐怕最終只會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大日本蝗軍戰無不勝,米國海軍不堪一擊。
至於計劃,什麼計劃?殺進去再殺出來就行了。
另一邊,前田稔拉動繩子,牆上的太平洋地圖被緩緩收起,一副日本本土地圖出現在三人面前。
“按照長谷君手下發來的這份情報和帝國之前對珍珠港的瞭解,我認爲可以讓參與行動的艦載機在鹿兒島進行對艦攻擊和魚雷攻擊訓練。
原因是鹿兒島的水深跟珍珠港相差不大,均爲15米左右,地形也與珍珠港相似,都是飛過高山後下方就是軍港。
從高山俯衝到距海面十幾米處發動猛烈攻擊再迅速騰空而起,同時還要躲避地面炮火,這對飛行員的要求很高,必須提前熟悉。”
指着九州南部的一處地域,前田稔說出了自己的意見,然後束手站立一旁,等待伏見宮博恭王的命令。
僅憑一份情報就能找到合適的訓練場,前田稔顯然記住了本土所有港口的數據,這等博聞強記的功夫,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
伏見宮博恭王暗自得意,自己手下在陸軍面前露了臉,最光彩的是他這個海軍軍令部總長。
土肥原則牽強地笑了笑,腦中高速思考了一會,提出幾個問題,試圖爲陸軍挽回些臉面。
“親王閣下,前田君,如果我沒有記錯,帝國的“九一”式魚雷,落水後會自行下潛100米,而珍珠港水深不過十幾米,此事如何解決。況且北方航線的航程高達近萬海里,加之風浪極大,艦隊的油料補給非常困難,這些海軍方面是否有了應對之策?”
伏見宮博恭王和前田稔相視一笑,後者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土肥原,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上百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1)珍珠港停泊艦船的總數。
(2)艦船的舷號和艦名。
(3)戰列艦和航空母艦的停泊位置。
(4)戰列艦的停泊、繫留情況。
(5)戰列艦和航空母艦進出港口的動態。
(6)戰列艦從停泊地開到港外所需時間。
(7)珍珠港每週停泊艦艇數量最多的日期。
(8)戰列艦停泊時是否裝有防雷網?
(9)戰列艦入塢的天數和地點。
(10)戰列艦是否有並列繫留的情況,是特殊情況,還是經常如此?
(11)是否有大型飛機在拂曉和黃昏時巡邏?如有,出動幾架?
(12)夏威夷羣島的航空基地和常駐兵力。
(13)航空母艦出入港時,艦載機是否在港外起飛?
(14)珍珠港海灣內的福特島機場的飛機架數。
(15)珍珠港空域有無阻塞氣球。
…………
土肥原瞭然,海軍方面既然連這些小事都注意到了,魚雷深度和燃料問題自然早有打算,當即低下頭對伏見宮博恭王行了一禮。
“是我唐突了,親王閣下。”
伏見宮博恭王見陸軍低頭,哈哈大笑中虛扶對方:“土肥原君不必如此,你推薦的長谷很不錯,我會向天蝗陛下爲你請功的。”
現場的氣氛立刻融洽起來。
土肥圓投桃報李,表示會馬上聯絡火奴魯魯領事館,督促長谷機關儘快搞清楚文件上的情報。
在雙方的你言我語間,Z計劃逐漸從紙面進入實施階段,美國人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當天下午,一份超長電報從東京發向瓦胡島,負責監聽日本領事館的美國ONI技術部門截獲了電文,迅速將此事逐層上報。
不久前帶隊監視左重和小澤川的納桑·哈爾收到報告後陷入了沉思。
作爲ONI在瓦胡島的負責人,他本能地感到了一股危機在接近,危機的來源正是無處不在的日本人。
這段時間,日本駐火奴魯魯領事館的電報頻率明顯增大,在太平洋局勢穩定的情況下,這種情況極不正常。
可日美目前沒有開戰,若無確鑿證據,ONI對日本外交人員的監視活動必須保持低調,以免引起兩國的外交衝突。
猶豫再三,納桑·哈爾一方面向華盛頓報告,一面下令加強對日本領事館的監聽力度,跟蹤所有外出的領事館工作人員。
計劃很好,問題是在行事老練的日本特工面前,缺乏實戰經驗的ONI特工如同幼稚園裡的孩子,所謂的跟蹤更是形同虛設。
第二天上午,多個日本領事館人員突然分頭走出大門,這些人在火奴魯魯街頭轉了幾圈便把身後的美國情報人員甩得無影無蹤,直到三個小時後纔再次出現。
事後,就在納桑·哈爾對着手下大發雷霆的時候,左重已經從死信箱取走情報回到了蔗糖商社,沿途的ONI特工絲毫沒有察覺。
等候多時的小澤川見到左重,忙不迭地詢問道:“南佳君,東京的命令是什麼,我們多久可以撤退?”
他一分鐘都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如果能選擇,他寧願去聯合艦隊真刀真槍跟美國人打一場。
左重瞥了他一眼,拿出裝有情報的石頭,利用工具將其分成兩半,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快速看完丟給了小澤。
看着紙條上那一條條偵查要求,小澤川真想抓着東京那些大人物的衣領狠狠來幾個耳光。
他們是間諜,不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參謀,美國人不會敞開珍珠港大門任由他們去記錄這些敏感信息。
比如臨時停泊和繫留,一個是可以隨時離開的短暫停靠,一個是長時間停靠,區別是有無纜繩連接碼頭的纜樁。
兩者從遠處根本無法分辨,必須近距離觀察才能看清楚。
他和南佳總不能划着小船闖進珍珠港,一艘艘的確定吧,美國海軍的哨兵不是瞎子和聾子。
面對小澤川絕望的眼神,左重倒是很淡定,問題多就一個一個解決,珍珠港也不是龍潭虎穴,只要用心總會找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