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恩增來說,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將銀行賬戶裡的資金拿回來,畢竟小舅子沒了可以再找,就算是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況且這些年對方藉着他的名頭四處撈錢,他早就想將對方處理掉,可迫於妻子和大姨子的面子不好動手,這次倒是一個好機會。
至於夫妻情分,徐恩增最近發現了一個女人,此女比起他先前的所有女人更加讓人動心,徐恩增想到這硬起了心腸,用力將腿拔了出來。
“放肆,你們想幹什麼,我早就警告過你們,讓你們弟弟不要張揚,做生意,做人要低調,但是你們就不是不聽。
現在好了吧,被姓左的小王巴蛋抓住了機會,不光你們的弟弟要倒黴,老子都要跟着吃掛落,滾滾滾,莫要煩我!”
徐恩增此時說話異常硬氣,指着大小老婆罵了一通,躡手躡腳走出了自己的住所,確定四下無人後坐上車絕塵而去。
把錢弄回來之前,他得先將打擊黑市的事處理好,否則他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黑市已然對某個“背信忘義”的人下了茳湖追殺令。
而能救他的只有大陳二陳,話說回來,攤上這麼一個動不動就闖禍的小老弟,二陳兄弟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姓徐的,你無情無義”
再說那兩個女人,她們跟隨徐恩增多年,哪裡不知道對方定是又有了新歡,絕望之餘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吵得周圍雞犬不寧。
一個小特務扒在牆角聽了一會,然後鬼鬼祟祟地來到一間辦公室外,左右看了看閃身進入,與裡面一人附耳小聲嘀咕了幾句。
“沈主任,情況就是這樣。”
“恩,很好,這是賞你的,去吧。”
中統主任秘書沈東新聽完此人的小報告,大方的拿出一沓法幣扔了出去,待對方千恩萬謝離開後拿起了電話,可隨即又放下。
坐在那思考了片刻,他套上衣服若無其事地走出辦公室,駕車開出中統大院匯入了山城擁擠的車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一個多小時後,沈東新在一家咖啡店見到了已經改頭換面的古琦,兩人在卡座中竊竊私語了幾分鐘,接着分別低調離開。
當左重知道徐恩增和大小老婆之間的事情,已經是當天晚上,回憶起軍統最近對徐恩增的監視報告,他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據說老徐這些天跟一個叫婓霞的女人走的很近,對方的身份很有意思,原是地┴下黨打入到特工總部的地下情報人員。
此女祖籍鄂省,出身書香門第,自幼聰明好學,多才多藝,且相貌出衆,口才和交際能力一流,上學是便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
曾經留學紅俄,在那裡受到地┴下黨思想的薰陶並自願加入,能夠講出一整套地┴下黨理論的她,還翻譯過多本進步書籍。
四┴一二之後,婓霞參加了特科,到滬上地下機關工作,通過參加特工總部舉辦的無線電培訓班而打進特工總部的內部。
在其擔任特工總部機要員期間,爲地┴下黨提供過許多有價值的情報,挽救了不少潛伏人員的生命,算得上是有功之臣。
但特科顧姓負責人被捕後,很快便帶領特務橫掃滬上、金陵等地的地下交通站,婓霞因此暴露被捕,成爲了俘虜。
在顧的軟硬兼施下,婓霞等人變節投敵,向原先的同志伸出了屠刀,手上沾滿了鮮血,更加賣力地針對起地┴下黨。
也不知道徐恩增究竟怎麼想的,幾年之後突然對她產生了興趣,老徐這一回啊,乃是標標準準的以身飼“敵”了。
這一兩個月,對方二人經常一起出入公衆場合,各種花式秀恩愛,絲毫不避諱旁人,頗有些夫妻伉儷的意思。
左重腦中將這些訊息快速過了一遍,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嘿嘿一笑將古琦叫到跟前,低聲囑咐了幾句。
“老古,去歸有光那看看,要是姓徐的小舅子還沒招供,就將這事告訴他,再讓他打電話給自己的姐姐。
咱們不能看着老徐犯錯誤不管嘛,國府的幹才怎麼能地┴下黨叛徒走在一起呢,我們這是在挽救徐恩增。”
“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同樣一臉微笑的古琦點點頭,迫不及待的走出辦公室,可見特務也是有八卦之心的啊。
安排完給徐恩增的大禮,左重雙手託着下巴,猜測小舅子先生知道了自己兩個姐姐被徐恩增無情拋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對方要麼破罐子破摔,將所有罪名攬到自己頭上,以此來換取徐恩增對姐姐們的善待,犧牲他一人,幸福全家人。
要麼反咬一口,把徐恩增的罪狀全部交代出來,甚至用其掌握的徐恩增財物換一條生路,作爲徐的手套,對方知道的定然不止美豐銀行一個賬戶。
原因很簡單,徐恩增堂堂一箇中統副局長,不可能親自出面談生意,像鄭庭炳那樣一心做買賣的人畢竟是少數。
他也不可能將家產給外人管理,數來數去,小舅子這種沒有血緣關係的半個家人管理財產是最爲合適的選擇。
徐恩增爲官十多年,積攢下的不義之財何止百萬,爲了能有更多的經費打擊日本人,軍統只能勉爲其難笑納了。
左重看了看手錶,靜靜等待着回報,結果沒等多久,古琦就興沖沖地跑了回來,報告了一條天大的好消息。
“副座,您真是神了,歸有光將幾道前菜上完,徐恩增的小舅子就是咬死不交待,什麼都不說,但是打完電話直接撂了。
聽他所說,早在金陵的時候,徐恩增便將一筆錢給他打理,這些錢存在數個秘密賬戶裡,各類貨幣換成美元高達40餘萬元。
另外,徐恩增在港城、滬上、東南亞,歐洲、美國擁有大量不動產和私人土地,都是以他名義購買的,價格無法計算。”
左重倒吸了口涼氣,想左家辛辛苦苦“招股”了那麼久,也不過騙到幾十萬美元現金,徐恩增這個王巴蛋輕輕鬆鬆就賺到了。
難怪人人都要當官,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古人誠不欺我啊,這一瞬間,左副局長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果黨楷模。
自我陶醉了一番後,左重立刻命令古琦,讓財務人員按照目標交待的內容去各大銀行將錢轉走,並派人去海外將不動產產權進行變更。
——爲了避免軍統落個巧┴取豪奪的名聲,也爲了戴春峰的清譽,他只能受些委屈,把那些房子掛在自己的名下。
對此左重深情感嘆道:“唉,如今國┴家困難,前途不明,你我應當更加效忠黨國纔是,個人的區區榮辱又算的了什麼呢。
些許罵名就讓我一力承擔,哪怕被人攻訐,被人誤會,我也絲毫不懼,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如是而已。”
已經入戲的左重昂首誦讀《石灰吟》,就差將正氣凜然四個字刻在臉上,好一個鐵骨錚錚,不懼流言蜚語的左副局長。
古琦聞言乾笑兩聲,一點沒猶豫,各種不要錢的好話脫口而出,可見沒有指鹿┴爲馬的本事,是沒法在國府中廝混的。
“哈哈哈,好了,好了,老古,都是自家弟兄,這些話放在心裡就好,行了,你去安排吧,此事必須儘快完成。”
左重說着指了指桌上的行動報告,斷言道:“我想徐恩增肯定也在想辦法將財產取回,但被打擊黑市的事拖住了手腳,脫不開身。
所以咱們要打一個時間差,趁着這傢伙無空理會,將錢和不動產都弄到手裡,到時候木已成舟,這口氣他只能嚥下去,明白嗎。”
古琦什麼也沒說,利落地敬了個軍禮,再次轉身走出辦公室去安排了,轉移一些財物而已,要是這都辦不好,他這麼多年情報工作就算白乾了。
望着老古離去,左重暗暗算了算徐恩增的家產數目,美滋滋的點了根菸,將腳敲在桌面上,哼起了不知名的鄉間小調。
“叮鈴鈴~”
忽然電話鈴聲響起,左重伸手拿起話筒放到耳旁,對面傳來了軍令部二廳工作人員的聲音,對方向他通報了兩件事情。
一,徐恩增正式向軍令部二廳提交了報告,表示自己之前有失考慮,要求暫停打擊黑市的行動,所有責任由他負責。
二,高┴層對於軍統、中統頻繁擾民的舉動非常不滿意,並給出了三天的最後期限,三天之內必須將這件事妥善處置。
打擊黑市不光是山城各方面有不同意見,就連敵佔區的日僞報紙和海外亦有議論,某人覺得丟了面子,故而大發雷霆。
左重胡扯了兩句,將軍令部的便宜手下打發走,然後漫步走到軍統大院裡,在黑漆漆的夜幕下揹着手一邊走一邊思索。
自己鋪墊了這麼多,“那個人”應當能抓住機會吧,如果沒有,以後再想做一些事就難了,他擡頭凝視着夜空面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