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狩獵的人得有上百個,都是皇親貴胄,二郎很有責任心的帶着弟弟。
打獵講究的是上下配合,就如行軍打仗一般,從發現獵物的蹤跡,到探查巢穴,圍追堵截再攻擊,可不是抓只兔子那麼簡單。
大軍原地待命卻寂靜無聲,很快前方有斥候來報,河邊發現了梅花鹿的足跡,應該不止一隻,隨着李暉一聲令下,人馬悄無聲息的往河邊出發。
到了河邊,李暉親自下馬查看足跡,他還不忘回頭叫上寄奴,“你也來學着看!”
寄奴恭聲應是,跑到父親身邊,跟他一起看着溼潤土地上雜亂無序的足跡。
“看見沒有,這些足跡還是新鮮的,也就是說它們才離開不久,你再看這邊……”
李暉帶着兒子走到旁邊,弓着腰指着地上問寄奴,“發現了什麼沒有?”
寄奴蹲下身,細細查,跟剛纔的足跡不同,這裡的足跡清晰而有序。
“這羣鹿應該是吃飽喝足了,看足跡是慢悠悠的走着,是不是說明,它們可能就在附近?”
“沒錯!”李暉讚賞的撫上他的頭,寄奴既興奮又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阿耶,那咱們現在要怎麼做?”
李暉溫聲回道:“先不急,這羣鹿應該有四頭以上,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要再觀察一下!”
寄奴若有所思的點頭,後邊的郎君們都下了馬,李暉招手示意李淳業來。
他手裡牽着一隻黃犬,那黃犬十分機敏,嗅着鹿羣留下的足跡不住擺尾,吐着舌‘嗬嗬’喘氣向前奔走。
後邊的人都緊跟上,這麼大一羣人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寄奴被這股壓抑、寂靜的氣氛弄得是大氣也不敢出。
很快衆人就走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黃犬激動的搖頭擺尾,李淳業立刻蹲下身安撫着它,李暉摟着寄奴的肩膀也跟着蹲下,然後擡頭張望,他擡了下巴輕聲道:“你看——”
寄奴嚥了下口水,跟着看去,前方荒草沒膝,而草地裡就有五六隻肥壯的梅花鹿在悠閒的吃草,不時抖抖耳朵,擡起頭四處張望一番。
李暉揮手示意衆人往後退,他拍拍兒子的手臂,“快上馬!”
寄奴估摸着要進攻了,激動的直點頭,在侍從的幫助下翻身上了馬,而身邊的郎君們都整裝待發、握緊了弓箭虎視眈眈。
李暉把大軍分爲三支隊伍,他指揮左右翼分散開來,從側面包圍,而跟着他的隊伍繼續等待。
鹿羣警惕的張望,忽然一位郎君的馬發出一聲嘶鳴,鹿羣感覺到了危險,呦呦叫起來提醒同伴,向後方的森林裡狂奔逃命去。
李暉發出命令,號角聲嗚嗚響起,三支隊伍聽見暗號,吆喝着策馬奔馳,一時間犬鷹吠叫、馬蹄轟鳴震耳欲聾,地動山也搖,郎君們心中的血性都被激發出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就是寄奴也生出豪情萬丈,這實在是一件充滿激情、力量與智慧的活動。
整個山林的飛禽都被這股氣勢驚嚇的竄巢而出。
鹿羣身姿矯捷,眼看着即將要跑出視線外,李暉命令號角手發出信號示意左翼主攻,很快鹿羣就改變了方向,往右方竄逃而去。
追擊了一刻鐘後,號角手向右翼發出主攻信號,鹿羣開始往左側竄逃。
就這樣不停的變換着方向,追擊的人羣急緩交替,而鹿羣始終都在卯足勁奔跑,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它們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而前方不遠處就是圍場的邊緣,不能再過去了,李暉擡手示意主力停歇,左右翼開始包圍,另外又派了二郎、三郎、四郎和駙馬崔賢作爲前鋒,等待着獵物進場。
二郎的黃犬一直緊緊跟隨在身旁,三郎肩上是一隻蒼鷹,四郎馬背上馱着一隻猞猁,只有崔賢不擅長打獵,因此他手裡只有一張弓。
寄奴忍下心裡的激動不安,輕聲詢問父親:“阿耶,咱們這麼多人同時射箭嗎?那會不會誤傷了人?”
李暉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他偏着頭解釋道:“不會同時射箭的,更不會誤傷人,待會兒你仔細看着!”
“好吧~”
寄奴乖巧的點頭,李暉看他好奇的模樣心中十分喜愛,忍不住提醒他:“待會兒鹿羣進來了場面會很混亂,你不要亂跑也不要射箭,就呆在一旁知道嗎?”
“是,阿耶!”
李暉滿意的點頭,沒過一會兒,衆人就聽見了馬蹄聲越來越近,大家都拿出了先前一直緊緊包裹着的銅鈴,寄奴看着很是不解。
但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鹿羣跑進了包圍圈,郎君們搖晃着手裡的銅鈴,嘴裡還大聲呼喝着,驅使它們往李暉的方向而來。
李暉早已箭在弦上,確定目標瞄準,然後毫不猶豫的鬆手放箭。
‘咻’的一聲,烏漆羽箭如一道黑光閃過,一隻梅花鹿來不及閃躲,還未哀鳴出聲,箭頭就從左眼射入,瞬間轟然倒地,氣絕身亡。
郎君們紛紛叫好,包圍圈裡的鹿羣還在驚慌失措的逃竄,李暉示意兒子們和女婿去試試身手,二郎幾個早已按捺不住了,銳利的目光鎖定了目標,紛紛持弓追射。
只不過父親珠玉在前,他們的手法也生疏許多,李暉就在身後指揮,“手上繃緊,眼睛瞄準再放箭!”
“四郎別站着不動,這樣會很危險!”
“最好一擊斃命,傷口太多的話鹿皮就沒用了!”
獵物是有數量的,因此越是地位高的郎君,就越能在獵場上一展身手,其餘的人只有眼饞的份。
場地中的鹿只剩下了三隻,李暉覺得這樣不過癮,便命人羣散開,讓三隻鹿得以逃走,然後他纔對衆人道:“誰若是射中了獵物,我重重有賞!”
郎君們興奮極了,紛紛躍躍欲試,三隻鹿很快就跳躍着逃走,除了保護李暉和寄奴的侍衛,其餘人都趕着去追擊了。
二郎、三郎、四郎結爲一支隊伍,也採取了左中右包圍的戰術。
三兄弟騎着馬英姿勃發,很有李暉年輕時的風範,平山郡王恭維了幾句,李暉撫着鬍鬚呵呵直笑,顯然他也對兒子們感到驕傲。
寄奴眼巴巴瞧着獵手們利落英勇的身姿,心裡很是羨慕,李暉笑道:“等你再長大一些,也就能狩獵了!”
寄奴聞言,高興的直點頭,“我一定會好好練習騎術和箭術!”
“好~”李暉笑呵呵看着他,對於寄奴,他總是很有耐心。
而二郎他們那邊,追着那頭雄鹿跑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就在距離李暉不遠處。
二郎拉足弓,瞄準然後毫不猶豫的放箭,誰知那頭鹿身姿靈活,一個側身,箭只扎進了腿部,二郎懊惱的揮了下弓。
三郎安慰他:“別急,還有機會!”
二郎點點頭,繼續挽弓,那頭鹿雖受了傷,卻不肯輕易認命,在二郎的箭剛射出,千鈞一髮之際,它就向李暉這邊狂奔而來。
“父親!”四郎驚呼出聲,下意識的拉起了弓。
而三郎眼尖的早已駕馬追過去,雄鹿顯然是被逼急了,腿上還拖着箭就不顧一切的做着撞擊的姿勢,侍衛們趕緊握緊手裡的矛和盾護在李暉跟前。
三郎眼見雄鹿就要撞過去,快速的抽出腰間的刀探出半邊身子狠狠斬下去,頓時雄鹿的頭與身子分離開,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侍衛們手裡的盾牌。
而三郎因爲下盤不穩也掉下了馬,狠狠摔在了草地上。
李暉顧不得臉上的血滴,衝侍衛急道:“快去看看許王!”
這時二郎和四郎也趕了過來,急忙下馬去扶起三郎,“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三郎在地上翻了幾個滾,頭還有些暈乎乎的,他搖搖頭站都站不穩,嘴裡卻道:“沒事,我沒事……”
“你的臉!”
“臉怎麼了?”三郎下意識的伸手撫上臉,卻在臉頰上摸到了一手的血,他這才感覺到疼痛,齜牙咧嘴的叫起來。
這時李暉也走了過來,他細細查看了一番,鬆了口氣,關心問道:“小傷口而已,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疼?”
“沒有!”對於父親的關心,三郎開心的露出笑容,咧開的嘴角卻牽扯到了傷口,表情看起來十分怪異。
二郎一臉歉疚的看着他,“都怪我太急切了,差點傷到了父親,也害的你摔下了馬……”
“沒事兒!”
三郎故作輕鬆的擺擺手,“你又不是故意的,父親沒事就好,再說了,我也沒受傷,這點小傷口明天早上就好了!”
兒子們這樣和氣,李暉心中自然是無比欣慰,但面上仍是一片嚴肅,他對二郎教訓道:“獵場上人多馬多,你拉弓之前爲什麼不先注意一下四周,先不提你箭術如何,在這種場合上,最需要的就是細心……”
“我提醒過你多次了,不要心急,慢慢來,看準了再出手,你把我的話都聽到哪裡去了?”
一時間,人羣安靜下來,只有李暉厲聲責備的聲音不斷飄遠。
二郎垂下頭,雙手搓着衣角有些難過,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父親當着這麼多的面罵他,讓他有些下不來臺。
三郎和四郎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他們有心要爲兄長求情,可再一看父親的臉色,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正在這時,寄奴清朗中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傳來,“阿耶擦擦臉吧!”
看着二郎的頭越來越低,李暉使勁瞪了他兩眼,一旁吳敏欲言又止的眼色在提醒他給兒子留幾分顏面,他也不好罵的太過,順勢就低下頭,寄奴雙手捧着乾淨的溼帕子哀求的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寄奴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