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剪頭髮是這個用途,茯苓瞭然的點頭,“娘子放心,我現在就去!”
兩儀殿內,天子看着繡着萱草的杏色荷包眼中透露着憐惜,微嘆了口氣,他對王大福道:“你派人把荷包交給張卿吧!”
“是,大家!”
王大福對身後的徒弟使了個眼色,又聽天子繼續道:“另外,成紀伯府不是遞了摺子請封他的長子麼,把他的摺子先擱在一邊,他要是再上表,也這樣做!”
“是!”王大福躬身應話,下垂的臉上並無訝異。
在天子寵愛張充儀的這幾年裡,宮裡宮外都有不少流言,連帶着張充儀母家也受到了許多奚落。
尤其是這個成紀伯的夫人於氏,知道張母去世後,還在說些難聽的話,陛下壓下成紀伯請封的摺子,就是要給他家一個教訓。
“對了大家……”王大福道:“充儀娘子還說,請陛下務必保重身體,她過些日子來給你請安……”
天子聽了這話,想起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孩子來,虛弱又瘦小,他心裡涌起一股難受。
他對這個孩子滿懷期待,結果卻不如人意,張氏的痛苦比他還多幾分,卻還在擔心他……
縱然天子再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此刻對皇后的不滿逾盛。
他對王大福交代道:“去挑選一些上好的鹿茸、燕窩、人蔘和靈芝給張氏送去,讓她安心修養,孩子的事不怪她,等她好一些後,我帶她出去走一走……”
“聽說這些日子,齊王妃和胡程氏天天都往延嘉殿跑,齊王妃應該每五日進宮問安一次,而胡程氏是外命婦,皇宮又不是她家,跑這麼勤快做什麼?”
“就是當年太后的母家,也沒有像胡家這樣肆無忌憚!”
“去傳我的口諭,讓皇后好好約束一下!”
胡程氏就是皇后的孃家嫂子,近來因爲天子連連斥責胡家,胡程氏急的跳腳,所以天天進宮向皇后討主意。
不過她發現皇后的日子也不好過後,既要操心丈夫兒子的前途,又要寬慰皇后,進皇宮確實就像回家一樣。
“奴明白了!”王大福點頭哈腰應是。
他知道,天子這是看了張充儀的荷包就想起了對皇后的不滿,雖然不能責罰皇后,不過皇后身邊有的是人讓他出氣。
想到齊王幾次往宮裡遞牌子要面聖,都被天子駁了回去,王大福低着頭眼中似笑非笑。
……
交代了小徒弟後,王大福放鬆的坐在榻上,大徒弟王貴捧着熱茶上來,討好的笑道:“近來陛下喜怒無常,阿翁也提着心伺候,這是去年進貢的六安茶,兒在裡面加了蓮子,阿翁嚐嚐看!”
“嗯……”王大福接過茶碗喝了口,咂咂嘴道:“還不錯!”
王貴坐在月牙凳上殷勤給他捶腿,道:“阿翁,有一件事要跟你彙報……”
“你之前不是讓我們盯着張充儀的人嗎,昨天咱們的人發現她身邊的侍女跟尚儀局的一個女史有接觸……”
王大福聞言渾身一個激靈,銳利的目光盯着王貴,“知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
王貴搖頭,“這個沒有查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們之間絕對不是第一次接觸!”
見王大福撐着額頭陷入沉思,王貴低聲詢問道:“阿翁,要不要去查一查這個女史?”
“當然要查!”王大福沉着臉毫不猶豫道:“查的時候小心點,別讓皇后的人發現了,有了結果先報於我知道!”
“是!”
天子這幾日心情不虞,王大福建議他去走一走,再過兩個月,吐蕃使團會來京城覲見天子。
每次吐蕃人來都會和大周比賽打馬球,他們的實力很強,六次有四次都會贏得比賽。
天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爲了挽回顏面,他親自挑選人組建了一支隊伍。
這些日子天氣不錯,訓練場上的郎君們揮汗如雨,天子去球場上走一走說不定心情就會好不少,天子想了想同意了,他還叫了林常玉伴駕。
場地上,雜亂飛馳的馬蹄揚起陣陣灰土,天子站在看臺上,一指其中一個穿藍衣的郎君對林常玉道:“那個小子是東昌縣子的次子,他才十八歲,馬球技術卻是京城數一數二的……”
林常玉眯着眼看去,他知道天子什麼意思,這個郎君就是他整頓金吾衛時被踢出去的‘禍害’之一。
他語氣平平道:“既然他的球技這麼好,那就應該爲我大周掙回顏面,呆在金吾衛實在是埋沒他了……”
天子哈哈大笑,“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倒是大刀闊斧的幹,後邊全是我給你擺平的!”
林常玉恭敬道:“臣是爲陛下辦事的,不是去給他辦事的!”
這下連王大福都笑了起來,“這段時間,老奴聽說將軍家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這些人是不是來求將軍高擡貴手的?”
林常玉不動聲色,“有一半是來求情的,還有一半是來罵人的。”
“哦?罵你什麼了?”天子有些好奇。
“無非就是讓臣當心着點!”
天子笑呵呵道:“那你怎麼回答的?”
林常玉語氣依舊無波瀾,“當時在戰場上對臣說這話的人,還沒等臣回話他們就人頭落地了……”
天子聽着他這話似乎還有點遺憾的意思,挑眉跟王大福對視一眼,吃吃笑起來。
“年輕人就是火氣大,不過你就左耳進右耳出吧,你做的事都是我默許的,再有人對你說這話,我就替你出氣!”
林常玉自然道不敢,場地裡的比賽暫時結束,天子讓人把郎君們叫到跟前問起他們訓練的怎麼樣,有沒有信心贏過吐蕃人,衆人信心十足。
天子滿意的點點頭,讓他們退下去休息了,他頗懷念道:“看着這些年輕人就想起從前,那個時候我也喜歡打馬球,不過現在老啦,腿腳也不利索了!”
林常玉和王大福不敢接這話,紛紛道陛下你健壯着呢!
看過了訓練,天子興致頗好要去闕樓上走一走,儀仗跟着轉移。
站在高高的闕樓上,遠眺天地合一的地方,整個長安城都在他們的腳下,伸手彷彿就能觸摸到白雲,天子心中的鬱氣漸漸散去。
天子能看見遠處齊王府裡的一湖池水,他緩緩道:“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巴結你的人也不少吧!”
這話裡的深意可就耐人尋味了,王大福瞥了眼林常玉,只見他面色平靜答道:“臣對陛下的恩德銘記於心,絕不敢做違背君心的事!”
“別緊張…”天子轉頭看着他笑道:“水至清則無魚,我歷來就認爲人是有慾望的,不管是金銀還是美色,每一個人都有弱點,也包括我!”
“所以我並不厭惡那些小貪小墨的官員,他們只要不太過分了,我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不光是我,包括歷代君主,實則都不喜歡太過剛正不阿的人,他們只認死理,可世事多舛,豈是一兩條理能辨別清楚的…”
“所以你啊,要改一改這個性子,我知道你的忠心,但你也不用這麼鑽牛角尖,若是有對你示好的人,你也可以去應酬應酬…”
林常玉聽了這話陷入沉思,天子看了他一眼,幾分玩笑幾分真心道:“只要你沒造反,我都不會降罪於你的!”
林常玉嚇了一條,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天子開玩笑,忙作揖道:“臣惶恐!”
天子衝他擺擺手,轉身去看另一個方向的風景了。
夜已深,林常玉還在書房裡跟幕僚議事,他把白日裡天子對他說的那番話簡述了一遍,幕僚皺着眉頭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的意思聽起來像是要郎君跟齊王接觸接觸……”
林常玉手裡把玩着虎型鎮紙,慢悠悠道:“陛下就是這個意思。”
幕僚忙問道:“那郎君怎麼回答的?你之前不是說不會投向齊王一方的嗎?”
難道他要食言?或者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見幕僚看自己的眼神帶着懷疑,林常玉無奈的開口:“我說過的話就不會收回的……”
“不過……陛下的暗示我也不敢違背,所以我跟陛下說,齊王已經在對我示好了……”
幕僚瞪大眼睛,嚥了咽口水道:“那陛下……”
林常玉似笑非笑道:“陛下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他主張我跟齊王接觸,和齊王揹着他跟我接觸,這可是兩碼事!”
幕僚撫須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齊王這下的算盤可打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