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偏愛==
陸宴帶上幾個衙隸, 去了一趟平康坊。
一進門,老鴇就朝陸宴走了過來,“陸大人, 您可總算是來了。”
陸宴皺眉道:“本官聽聞昨日滕王打死了一位歌姬, 在哪?”
老鴇連咳兩聲, 道:“誒呦陸大人, 那是個誤會, 是個天大的誤會!昨夜的事,都是眉娘不懂事,您說那丫頭, 不想伺候人,同我說說就是了, 居然一聲不吭地從三樓的廂房裡跳了下去, 這事與滕王爺是丁點關係都沒有。”
說罷, 她又回頭對着一個小廝怒斥道:“去給我查查,到底是哪個多嘴的, 竟傳出這樣荒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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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提了提嘴角。
煙花柳巷裡的老鴇一向是見錢眼開,突然變了嘴臉,想必是滕王府的人已經打點過了。
“那還用驗屍嗎?”陸宴道。
老鴇連忙搖頭,“眉娘一生也沒個體面,臨走了, 就不驗了吧......”
說到底, 陸宴並不是那種追根究底的人。
他辦案向來只看狀紙。
依晉朝律法, 無人遞狀紙, 那衙門便也無權過問。
老鴇笑着朝二樓一指, “陸大人,雲枝昨晚受了點委屈, 一直在等您來......不然您去看看?”
四周的目光,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陸宴“嗯”了一聲,隨即上樓。行至掛着“春夕”牌的廂房前,停下,緩緩推開了門。
雲枝哭得梨花帶雨。
能當上頭牌的女子,一定是極美的,杏眼桃腮,前-凸-後翹,一搭眼,就是令男人挪不開的眼的那種。
只是眼下,左邊的臉上多出一道三寸長的刀疤。
“大人。”雲枝回頭,轉眼就向陸宴撲了過來,嗓音帶着一絲沙啞,一聽便知,是受極了委屈。
陸宴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外面的人不少,陸宴也沒辦法一把將她推開。
畢竟,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雲枝的恩客。
“去把門關上。”陸宴對楊宗道。
“是。”
門一關,屋內只剩他們二人。
陸宴推開她的手,低頭看她,“你有事?”
雲枝拭淚道:“昨日,滕王硬要雲兒陪他,雲兒不從,他便在我臉上劃了一刀,大人可知,雲兒爲何不從。”
陸宴看了她一眼,並未接話。
雲枝一直摸不透、也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他出重金包下了她,卻從來沒碰過她的身子,從去年至今,只偶爾來此喝過幾次茶,連話都極少同她說,可謂是來去匆匆,無影無蹤。
他對她唯一的要求是——這間廂房,和她的身上,不許用任何香料。
可即便是這樣,雲枝仍是認爲,他待自己是有些特別的,畢竟她打聽過,鎮國公世子,連通房都不曾有過。
眼下她爲了替他守身而容貌受損,自然要爭一爭男人的憐惜,她不求能進國公府,但求能真正伺候他一回。
畢竟男女之間的一些情分,靠彈琵琶是彈不出的......
以陸宴的身份和皮囊,的確有資本讓楚館裡的姑娘死心塌地跟着他,更何況,光是不多情,出手大方這兩點,就已是替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雲枝怯生生地望着他,“大人?”
陸宴目光幽深,平緩道:“你若是想跟滕王,同我說一聲便是。”
“大人怎會如此想?”雲枝眼中含水,“雲兒對大人的情誼,大人難道看不出嗎?”
“你我之間,錢貨兩訖,何來情誼?”男人的聲音不急不緩,眼裡半點波瀾都瞧不見。
雲枝握了握拳頭,眸中不甘盡顯,翕脣輕語;“大人日後還想聽雲兒撫琴嗎?若是厭了、煩了,那大可......”
她這半吊子的威脅話還沒說完,陸宴便從她身邊走過,伸手打開一扇窗,淡淡道:“你過來。”
雲枝走過去,站在他邊上。
其實,她很想一把環住他的腰,但這男人的雙眸,比他出口的話還薄涼。她不敢。
“看看。”陸宴隨後指了下外面。
此處乃是長安城平康坊,放眼望去,皆是粉牆黛瓦。靡靡的琵琶聲接連不斷,熱情好客的姑娘,數都數不過完。
雲枝的身子一顫,他雖未明說,但她卻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警告自己,犯不着別威脅他。
她不願意,還有別人。
雲枝眼裡的淚一收,恍然明白,縱然有一身的狐媚本事,也架不住這男人生性薄情......
******
陸宴準備離開時,已近黃昏,走到門口,忽聞一樓的包廂裡傳出道驚呼聲。
“您是說,葛天師下月便要來長安了?”
葛天師?
陸宴腳步一頓,側目,從門縫中看到了一位身着藍色直裰的男子,他腳踩一杌子,信誓旦旦道:“是!”
“那葛天師真有祝兄說的那麼神?不僅能知天下事,還能醫百病?”有一人問道。
藍衣男子撇嘴,不屑道:“醫百病算什麼,葛天師的能耐大了去了,我再同你們說一件秘事,你們可別說出去!”
秘密。
這世上傳的最快的,便是秘密。
衆人點頭附和之後,藍衣男子道:“葛天師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但他的真實年紀,卻並非是看上去那樣,有人猜測,他已有百歲。”
聽了這話,屋裡一老頭哆嗦着手道:“你個小兒莫要口出狂言,這世上,難不成還真有長生不老之術?”
藍衣男子搖頭道:“起初,我也同您想的一樣,根本不信這世上有甚長生不老之術,可直到我見到了那幅畫......”
“什麼畫?”
藍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幅畫,緩緩展開——畫中是一位道士,正站在那長六十三丈的寶樹塔前擺陣。
“這畫中人便是葛天師,最神的是,若是你見到他本人,就會知道,他與畫中的模樣,一般無二,半點都沒變。”
“這有何新奇的?我隨便找一位畫師照着畫,也能畫的一模一樣。”有人質疑道。
藍衣男子一笑,用手敲了敲畫卷的底部,道:“瞧見這時間了沒,元佘二十七年。”
這時候,有人擡手算了算時間,忽然驚道:“這是四十多年前的畫?!”
“正是。”藍衣男子道。
老頭瘋狂搖頭,厲聲反駁道:“什麼四十年前的畫!老夫今兒就告訴你,這絕無可能!說不定,這畫中的字跡,就是你僞造的!”
“這幅畫,確實是我臨摹的。”
這話一出,周圍不禁發出了“慼慼”之聲。
那藍衣男子一笑,拍了拍桌子,大聲道:“這幅畫的真跡,懸於廬州寶樹塔的頂層,你們不信,大可前去一看,我臨摹此畫,不過想用來珍藏罷了。去年我去瀘州看望友人,聽聞四十年前,廬州有一場地動,本該傷亡慘重,就因葛天師額心有天眼,提前擺卦算出了日子,才讓廬州百姓逃過一劫!”
話音甫落,有一人喃喃道:“地動這事,我好似聽祖母提起過......我們家便是從廬州搬到京城來的......”
衆人唏噓不已。
那個不停反駁藍衣男子的老頭,也頓時沒了聲音。
陸宴向來對這樣的鬼神之說不屑一顧,在他看來,什麼長生不老,什麼開天眼,知天下事,不過都是故弄玄虛罷了。
其目的,多是騙財。
可這葛天師這三個字,卻讓他的心猛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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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已是夏日,周圍熱的像是擺了十幾個火盆,屋裡儼然變成了個大蒸籠。
沈甄怕熱,怕到一天恨不得沐浴三次纔好。
傍晚時分,她從浴桶中跨出來,從帨巾簡單擦了擦身子。
小姑娘身着一件薄如蟬翼的鵝黃色襦裙,步態輕盈地回到了內室。
她的頭髮尚未絞乾,那雙白嫩如葇荑一般地小手,就攥住了一把蒲扇。
扇了扇,還是熱。
不得不說,十七歲的沈甄,確實要比十六歲的沈甄,更嬌媚一些。
鎖骨若隱若現,惹眼的山巒已是怎麼遮都遮不住了......
沐浴之後,她支頤而臥,白生生的玉足露在外面,有一搭無一搭地搖着手腕,閉眼享受着蒲扇帶來的涼意。
未幾,忽然有些口渴,她赤足下地,走到桌邊,喝了一口涼茶。
棠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世子爺不讓你喝涼的......”
沈甄的嘴邊揚起梨渦,朝她比了“噓”的手勢,“我就喝一杯,酌量。”
說完,她還加了一句,“而且都這個時候了,他今晚應該不回來了。”小姑娘的言外之意是:你不說,我不說,他上哪裡知道?
棠月正欲再勸,就聽門口出現了一陣腳步聲。
沈甄穩了穩慌亂的心跳,將手裡的涼茶一飲而盡,隨後轉身,若無其事道,“大人。”
陸宴站在門口,雙臂交疊,由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停在了她光溜溜的玉足上,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見此,棠月十分有眼色地移到牆邊,沿着牆面,悄悄地退了下去。
沈甄用手抵着桌案的邊沿,朝他眨了眨眼睛。
莫慌,桌上的涼茶喝完了。
陸宴走進來,也不說話,擡手,雙指捏着她的下巴,便向下按。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光着腳。
緊接着,陸宴將食指放到杯沿上,蹭了一下,然後又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
嗯,涼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沈甄卻感覺肩上忽然多了兩個大石頭。
陸宴扳過她的身子,照着她的臀就來了一巴掌,沉聲道:“你有時候是真的欠收拾。”
這一巴掌,顯然和夜裡調-情時的拍打不甚相同,有些重,啪的一聲,懲罰的意味很濃。
沈甄回頭拽着他的袖口道:“大人,這是夏日......”
“怎麼,你的肚子就冬日裡疼,夏日不疼?”陸宴蹙眉,冷聲道:“暑天忌涼,剛好驅寒,這話你要我說幾次?還是你覺得我很閒,有功夫天天盯着你?”
“就這麼不長記性?”
沈甄被他說的小臉一紅。
見他又要開口,沈甄忙上前一步,將白生生的雙腳放到他的鞋面上,順勢環住了他的腰。
陸宴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身子一僵,頓時有些失語。
也許,有些人天生就會撒嬌。
這屬於天賦。
他盯着她的小腦袋瓜,半晌 ,低低嗤了一聲。
他將她放回榻上,捏着她微涼的腳心,黯聲道:“還有下回嗎?”
“沒了。”沈甄搖頭道。
然而這麼快的承諾,向來都是不走心的。
“越來越能耐了啊,都學會敷衍我了?”陸宴垂眸看着她道。
沈甄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小聲道:“哪兒敢......”
陸宴對上她璀璨的瞳孔,喉結微動。
燈火明亮,微風沉醉,男人的大掌驀地扣住她的頸部,傾身吻住了她的額心,寸寸下移,點過她的鼻樑,吮住了她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