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始建於高宗麟德年間,專爲皇室宴飲而建。
麟德殿有三處主殿,面闊九間,進深四間,佔地極大,可同時宴客三千餘人。
哥舒翰進京獻捷,爲李隆基爭了一口氣,李隆基心情大悅,便決定在麟德殿宴請衆位有功的將士,着宗室及朝中重臣相陪,李瑁貴爲親王,又有要職在身,自然也在飲宴之列。
如今的李瑁,早已不是七年前曲江春宴時的李瑁,身份、地位。威望早已是天壤之別。衆位皇子中,他已經是僅次於太子李亨,毫無爭議的二號人物,席位的排列也再無半點異議。
“咚、咚、咚。”
三聲厚重的鼓響,大宴開席,皇帝李隆基、貴妃楊玉瑤還有衆人大臣紛紛入席,緊接着,李隆基擺了擺手,高力士會意,對着大殿之外仰頭高呼道:“傳石堡之戰衆功臣入內。”
“譁、譁、譁。”
殿外一陣腳步聲響起,上百名將士闊步走進了大殿,而領頭之人正是此次石堡之戰的最大功臣,隴右節度使哥舒翰。
“臣哥舒翰率西北諸將拜見陛下。”哥舒翰走到臺階之下,躬身拜倒在地,他身後的一衆將士也紛紛拜倒。
“哈哈哈哈,朕的霍去病來了,快快請起。”
石堡之勝李隆基讓大爲長臉,他一見哥舒翰入內,便連忙起身虛扶道。
“謝陛下。”哥舒翰起身謝道。
李隆基給了高力士一個眼色,高力士從一旁的玉盤中取出了聖旨,走到大殿正中,昂首朗聲道:“傳皇上旨意:石堡之戰我朝大勝,一舉奪得天塹石堡城,遠揚國威,皆賴三軍將士用命,上下一心,爲彰功績,特封賞如下: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封西平郡公,特進鴻臚員外卿,加攝御史大夫,賜莊園一座,錦緞千匹,令加蔭封其子一人五品官職;先鋒高巖秀晉大同軍使...”
此次出征的將士封賞極多,李瑁聽得並不真切,但哥舒翰的西平郡公爵位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王忠嗣征戰二十餘載,立功無數,不過才封了清源縣公的爵位,哥舒翰不過取得了石堡一地便得封郡公之位爵位還在王忠嗣之上。
李瑁知道,李隆基這是要拿重賞哥舒翰警示那些阻止他進攻石堡的官員。
李隆基老了,他對邊功的追求愈發地強烈,光是從他對哥舒翰、李光弼、馬璘等人的封賞便能看得出來。
這些旨意都在傳達一個消息,只要能立邊功,他李隆基是不吝封賞的。
高力士將聖旨讀完,大唐又多出了一位新近崛起的封疆大吏。
“臣哥舒翰謝陛下隆恩。”哥舒翰躬身上前,領旨謝恩。
李亨,李瑁,還有李林甫等人也一同起身,躬身賀道:“陛下聖明,功追太宗,我大唐再拓疆土,臣等賀之。”
此時的李隆基彷彿不再是一個年邁的老人,他恍惚間找到了壯年時的感覺。
李隆基意興飛揚地站起身,壓了壓手,示意衆人落座。
哥舒翰率領石堡之戰的諸將紛紛落座。
既是獻捷大宴,除了大肆封賞外,自然還要有歌舞昇平方能體現盛世景象。
宴席一開,大殿的兩側便有梨園子弟着穿着長裙,踏着蝶步,緩緩進殿,席間的衆位權貴也開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哥舒翰本就官職不低,又是此次西征的大功臣,位次自然不會靠後,就在緊挨着李瑁的後方。
李瑁雖然對哥舒翰石堡之戰哪人命往裡填的行爲有所不滿,但在這大殿之上,依舊舉杯道:“哥舒將軍勇烈,爲我大唐攻取石堡天塹,居功甚偉,本王敬你一杯,預祝你再建新功。”
哥舒翰不過是新晉的權貴,而李瑁卻是正兒八經的親王,哥舒翰不敢怠慢,連忙舉杯回道:“今日之勝多賴殿下昔年打下的底子,說來應該是末將敬殿下一杯。”
說完,兩人一同舉杯,一飲而盡。
李瑁將杯中之酒飲盡,還未來得及放下酒杯,便看到李白一身白衣,手中端着一個酒壺,踉踉蹌蹌地走到哥舒翰的桌案前,放聲笑道:“哥舒將軍此次大勝,李白不才,專程作詩一首,以賀將軍。”
李白的詩才極受李隆基和楊玉瑤推崇,自天寶年來名聲大噪,隱有執大唐詩壇牛耳的趨勢,哥舒翰雖是武臣,但卻文武雙全,詩絕李白的大名他自然是聽過的。
哥舒翰一聽李白有詩贈他,當即心氣大好,舉杯謝道:“李供奉詩才聞名天下,哥舒翰願聞其詳。”
李白嘴角輕揚,微微一笑,拿着酒杯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李白一入殿中,朝堂衆人頓時被他吸引了注意,只見李白提起酒壺往自己的口中滿滿地灌了一口,高聲誦道:“萬里浮雲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孤月滄浪河漢清,北斗錯落長庚明...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君不見李北海,英風豪氣今何在!君不見裴尚書,土墳三尺蒿棘居!少年早欲五湖去,見此彌將鐘鼎疏。”
李白的聲音極大,大殿之中人人聽得清楚,李白一邊誦着,大殿中衆人的臉色便越發地難看,其中尤以李隆基、哥舒翰還有李林甫三人爲最。
李隆基喜好鬥雞,詩中所言狸膏金距學鬥雞便是在諷刺李隆基,而詩中所言的李北海和裴尚書則分別是指被李林甫陷害致死的李邕裴敦復。
至於“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一句更是赤裸裸地在打哥舒翰的臉。
哥舒翰以七萬大軍圍攻五百吐蕃士卒駐守的石堡城,損軍六萬,幾乎將大唐西北軍的大半精銳折了進去,這才強取了石堡城,以如此戰果,堪稱慘勝,李白詩中卻以西屠石堡來稱頌哥舒翰,這不是在打他的臉是什麼?
李白詩中真意實爲諷刺哥舒翰好功而無能,用六萬大唐將士的性命換來了象徵着榮華富貴的那件紫袍。
“啪!”
哥舒翰一向暴躁,聽了李白的詩,當即拍案而起,指着李白鼻子喝道:“李白狗賊,這般辱我,莫非欺我刀劍不利乎!”
李白和李瑁本就關係不錯,而且李瑁還受玉真公主之託看顧於他,李瑁見狀,擔心哥舒翰對醉酒的李白動武,連忙對守在殿外的衛士吩咐道:“來人,速將李白這廝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