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北的坊道上,李瑁帶着靖王府親衛壓着楊暄在大街上緩緩行走,速度極慢。沒有半點壓人問罪的意思,反倒像是公子出遊一般閒適。
從崇仁坊到大明宮門,不過二三十里的路程,李瑁騎着快馬走了小半個時辰還沒走完一半的路程。
因李瑁所押解的乃是近來聲名大熱的楊家子弟,李瑁自己也長安城茶餘飯後的香餑餑,所以雖然天色已經見黑,但一路走來依舊吸引了許多長安百姓駐足觀望。
“這不是靖王殿下嗎?去歲他南詔大捷,我還在朱雀大街上見過他,怎麼他今日竟親自壓着人犯?”一個曾經見過李瑁模樣的年輕人問道。
在年輕人的身旁,一個鬚髮半百的老者輕輕咳了咳,似乎爲了顯示與年輕人的輕浮不同,他還故意頓了頓才道:“好叫你知道,靖王殿下押着的可不是一般人,這可是宰相楊國忠的長子,皇后娘娘的侄兒。”
“哦,原來他竟是楊家人,靖王殿下抓的好!”年輕人得知了楊暄的身份竟不自覺地叫起好來。
楊家這些年來在長安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巧取豪奪,受過楊家欺辱的百姓不在少數,民間對楊家早已怨聲載道,只是有司礙於楊家的權勢不敢過問,也過問不了罷了。
如今百姓得知楊家與李瑁起了衝突,李瑁要將楊暄治罪,心裡自然是高興地很。
“噓,噤聲,你不要命了!”年長者見年輕人反應過激,連忙喝止道。
年輕人不解道:“楊家已經橫行不了幾天了,還怕什麼?”
年長者問道:“楊家橫行不了幾天,你聽誰說的?”
年輕人理所當然地回道:“楊家開罪了靖王殿下,靖王殿下既然要出手懲處他們,楊家人還能跑得掉?”
在這些平頭百姓的眼中,在邊關立功無數的靖王李瑁已經是頂了天的人物了,堂堂天策上將,靖親王,想要對付楊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年長者瞪了年輕人一眼,看着李瑁搖頭嘆道:“唉,靖王殿下忠直,雖有心爲民除害,但無奈楊家勢力太大,殿下和楊家相碰,到最後輸的多半還是殿下。”
年輕人聽着年長者的話一下愣住了,一雙眼睛渾圓地瞪着年長者,臉上寫滿了詫異。
周圍百姓的話很快也傳到了李瑁等人的耳中,南霽雲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羣,生怕消息傳開,給了楊家反擊李瑁的機會,於是對李瑁擔心道:“殿下,周圍聞風而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咱們是不是走的太慢了些。”
李瑁看着周圍越聚越多,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擔憂,反倒輕鬆道:“走地太快作甚,我們總要給楊國忠救人的時間吧。”
“殿下的意思是?”李瑁似乎本就有意拖延時間,讓楊國忠前來救人,南霽雲不解地問道。
李瑁回道:“貴妃封后,楊國忠拜相,楊家的勢力一瞬間已經膨脹太多。正所謂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楊家底蘊不深,這樣下去早晚必出大禍,本王也是時候和楊家劃清界限,另求良機了。”
李瑁行事,自然不會是臨時起意,必定是早有謀算,南霽雲只是李瑁的親衛,並非謀臣,有些事情他自然不會去深問。他得知的李瑁早有安排後便不再擔憂,依舊保持這原來的速度往大明宮方向緩緩走去。
李瑁一路北行,方要入了丹鳳門,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着身後的馬蹄聲,李瑁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楊國忠來了。
“慢些,咱們等的人到了。”李瑁擺了擺手,示意衆人步子放慢些。
果然,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緊接着,李瑁地身後便響起了楊國忠熟悉的聲音。
“靖王稍待,靖王稍待。”楊國忠扯着嗓子呼喊道。
李瑁應聲停下,回過頭去,揣着明白裝糊塗,笑問道:“原來是堂兄,怎麼?堂兄這也是要入宮嗎?”
楊國忠搖了搖頭道:“我並非入宮,而是專程衝着這個逆子來的。”
“阿爹救我。”楊暄見楊國忠趕到,一下子便看到了救星,連忙呼救道。
楊國忠彷彿沒聽到楊暄的話,下馬走到楊暄的面前,指着楊暄對李瑁道:“逆子開罪了靖王和咸宜公主,我是專門衝着這逆子來的。”
“堂兄之意是?”李瑁接着問道。
楊國忠拱手回道:“暄兒年幼無知,在他人的攛掇下難免做事失了分寸,不慎衝撞了咸宜公主的儀仗,我在此向殿下賠罪了,還望殿下看在我和娘娘的份上饒過暄兒這一次,我將暄兒帶回府上一定嚴加管教。”
聽了楊國忠的話,李瑁嘴角輕佻地笑了笑,問道:“阿姊何等身份,竟在宮外被人當衆堵截,阿姊失瞭如此大的顏面,難道就憑堂兄的一句話就算了嗎?那阿姊和本王的面子也未免太不值錢了吧。”
李淑乃堂堂公主,被人當衆堵截確實有損顏面,楊國忠聽李瑁這麼一說確實有些心虛。
若今日入宮告狀的是尋常公主,楊國忠倒也不擔心,但李隆基一向寵愛咸宜公主,甚至是寵地有些出了格,這着實叫楊國忠有些沒底。
在咸宜公主之前,尋常大唐的公主封邑按規制均爲五百戶,但咸宜公主出嫁卻是李隆基心疼女兒,竟將咸宜公主的封邑增加到了一千戶,由此,大唐公主的封邑便都被加至了一千戶,李隆基對咸宜公主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殿下的意思我自知曉,殿下放心,我絕不叫公主和殿下難堪,只要殿下饒了暄兒這一回,待我回府,一定備上厚禮向殿下和公主賠罪。”楊國忠剛任右相,雖不願折了面子,但他的長子的把柄在李瑁的手上,他又不得不低下了頭。
李瑁押解楊暄入宮,除了是想和楊家劃清界限,還想從楊國忠處要來一份人情。
李瑁故作爲難的思考了一番,這纔回道:“堂兄要本王繞過楊暄一次倒也並非不行,只是本王想問堂兄要一個人,不知堂兄是否應允。”
楊國忠關心長子的性命,忙回道:“殿下但請直言。”
“楊慎矜。”李瑁地口中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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