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隱的侄兒是林家唯一的骨血,一脈單傳,林招隱雖然入了宮,做了太監,但這並不代表他不重視林家的傳承,相反的,他把這個看的比任何人都重。
拿他的侄兒對付林招隱,可謂正中要害。
林招隱既然已經低下了頭,李瑁也不會摁着他不放,將他的地弟媳和侄兒請了下去,找了別苑安置,自己便傳了酒席,爲林招隱接風洗塵。
自己的命門被李瑁握在手中,林招隱哪還有半點監軍該有的模樣,彷彿是李瑁的下屬一般,什麼督察將帥之職都被甩到了一遍,剩下的只有諂媚。
“殿下,不知老奴這去往長安的第一道奏疏該如何寫?還望殿下賜教。”
按照慣例,監軍到職,當觀地方軍政,首寫一封奏疏至今,向皇帝呈報當地的軍況,林招隱已經到了成都,自然也少不了這一步。
李瑁看了眼林招隱,反問道:“你以爲呢?”
林招隱以爲李瑁還是在試探自己,於是連忙回道:“自然是殿下統兵有方,治民得道,劍南上下一片安泰。”
林招隱以爲李瑁是擔心自己說他的壞話,於是想了想,給出了這樣的答覆。
林招隱原以爲李瑁聽了他的話,會神情大悅,可是李瑁頓了頓,卻搖了搖頭道:“不好。”
林招隱聽了李瑁的話,一下子慌張了起來,生怕李瑁動怒,忙問道:“老奴愚鈍,還望殿下明示。”
李瑁飲了杯酒道:“父皇和皇后遣你來此的目的你應該知曉,他們是希望看着你我一團和氣嗎?”
李隆基和楊玉瑤之所以單單派遣林招隱來劍南,無非就是看重了林招隱和李瑁有舊怨,希望林招隱能夠好好監督他,均衡李瑁在劍南的勢力,絕不是希望給了李瑁找一隻應聲蟲。
若是李隆基和楊玉瑤知道林招隱和李瑁一個鼻孔出氣,恐怕就該擔憂了。
簡而言之,李瑁和林招隱關係越不睦,鬧得越兇,劍南越不齊心,朝廷中的那些人才越開心。
林招隱是聰明人,李瑁只是稍稍地一提便知道了李瑁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老奴清楚,方纔老奴所說卻是錯繆了。只是這奏摺事關重大,其中的度老奴恐怕難以掌握,還望殿下賜教。”
李瑁指了指身旁陪酒的李泌,笑道:“這個簡單,本王稍後便讓長源寫上一份與你,你照着謄抄便是。”
林招隱鬆了口氣道:“如此便有勞殿下,有勞文帥了。”
李泌笑道:“監軍客氣了,都是爲殿下做事,何談客氣二字。”
林招隱連忙附和道:“文帥說的在理,咱們都是爲殿下做事。”
李泌文采極高,又早有腹稿在胸,頃刻間揮筆寫就,洋洋灑灑千餘字的奏摺便到了林招隱的手中。
林招隱看着手中的草稿,大致地看了兩眼。
“臣劍南監軍使林招隱上奏:臣蒙陛下信任,外放劍南監軍使,自受命以來,臣急赴劍南,不敢又有片刻懈怠。劍南乃西南重鎮,臣自入劍南後,數次暗訪。或因蜀西水患之顧,靖王於蜀地風評不佳,多有詆譭者,亦有人言,靖王窮兵黷武,貪功好績...”
一封奏疏,幾乎將李瑁描述成了一個好戰而不顧民生的狂妄之徒,可以想象,看着這封奏疏,李隆基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李隆基不怕窮兵黷武,他要的就是邊功,李瑁不得劍南百姓愛戴反倒是李隆基希望看到了。
若是李隆基知道劍南如今的現狀,恐怕睡不着的就是他了。
李隆基派遣林招隱來劍南的目的就是讓他和李瑁內訌,林招隱和李瑁鬧得越兇,李隆基越是放心,也就越願意將李瑁繼續留在劍南。
“殿下放心,這份奏摺老奴一定如實謄抄,絕不易改一字。”林招隱將草稿收入懷中,告辭退了出去。
林招隱走後,李瑁看着林招隱的背影對李泌道:“長源,你即刻遣人往監軍府上送上厚禮,太監貪財,林招隱雖有命門捏在本王手中,但總歸要給他點甜頭嚐嚐纔好。”
“諾。”李泌拱手領命。
李泌和林招隱走後,李瑁也準備回書房繼續處理公文,可就在此時,韋清兒的貼身婢女突然走了進來,急道:“殿下,側妃腹痛難當,恐怕要生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大半年前在長安,韋清兒就已經有了數月的身孕,算算日子,確實也快到了生產的時候了,李瑁聽到婢女的話,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公文,拔腿便往內院的方向奔去。
“疼,啊,疼,秋郎,我好疼。”
李瑁快步走到內院韋清兒的房家,韋清兒抓着李瑁地手,聲嘶力竭地叫道。
韋清兒腹痛難當,抓着李瑁的手時難免失了分寸,長長的指甲陷進了李瑁手背的肉中,幾乎掐出了血絲。
“抓緊本王,雲娘已經派人去傳,穩婆馬上就到了。”李瑁心疼韋清兒,哪裡還管得了自己手上的感覺,只是任由她掐着自己,安撫道。
自打韋清兒懷有身孕後,靖王府便已經請了穩婆在府中長住,以備不時之需,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場。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穩婆便到了。
“奴婢參見殿下。”穩婆看到李瑁在此,連忙拜道。
李瑁站起身子對穩婆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將就這些禮節,清兒腹痛難當,你速速準備。”
“諾!”穩婆起身拿下了自己揹着的包袱,從裡面取出了各種器具。
女人生子男人不得在內,李瑁又被請了出去。
李瑁站在門外,聽着屋內韋清兒撕心裂肺的痛呼聲卻無可奈何,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楊玉環生下李儴的時候。
“秋郎勿急,妹妹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楊玉環不知何時到了此處,抱着小李儴安慰起了李瑁。
“阿爹不急。”已經會說話的李儴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他見李瑁滿頭大汗地焦急,也學着楊玉環安慰起了李瑁。
李瑁看着李儴乖巧的模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李瑁把李儴從楊玉環的懷中接了過來,柔聲問道:“清姨在裡面給儴兒生小阿弟,儴兒喜歡嗎?”
李儴一聽李瑁這麼說,頓時樂了起來:“是比儴兒還小的阿弟嗎?”
李瑁聽李儴這麼一問,不禁覺得好笑,回道:“對,比儴兒還小,儴兒以後要好好照顧阿弟。”
小李儴一聽說比他還小,立刻高興了起來,忙道:“儴兒一定會向忠義阿兄照顧儴兒一樣照顧阿弟。”
李儴口中的忠義阿兄便是李光弼的長子,李瑁的義子,他比李儴大上八歲,一直很是照顧李儴,故而年幼的李儴有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