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川,位處陝郡以西,虢郡以東,以河水分隔兩地。
奕川本也算不得什麼名山大河,但今日,它卻吸引了天下各方勢力的注意,李瑁和安祿山以奕川爲界屯兵,雙方二十餘萬人馬集結於此,決定中原的歸屬,決定大唐未來的百年國運。
安祿山叛亂之際已近半載,如今已經天寶十年的十月。
秋末冬初,中原的氣候已經漸寒,冷風吹拂下,冰冷的鐵甲着於身上已經有些刺膚。
“再有一月,就該入深冬了,一旦入了冬,大雪封路,這仗就很難打下去了,此戰務必要在一月內了結。”李瑁在一衆親衛的護衛下,看着奕川對岸,對馬璘道。
馬璘點頭回道:“殿下之言甚是,待明日早間水流稍緩時,末將便率軍渡河。”
如今已經入冬,奕川水流不急。也不算深,若是挑淺水處乘馬渡河,應當不是難事。
陝虢兩郡,中原決戰一觸即發,但在關中,長安的局勢卻已經風起雲涌。
李隆基昏迷,太子李亨代爲監國,處置朝中大事。
李亨雖性格軟懦,不善決斷,但卻也非庸才,長安之事在他的打理下倒也還算井然有序。
但後來就是不知怎的,李隆基中毒昏迷的竟傳到了民間和軍中,引起軒然大波,更有甚者,還有人傳言皇帝中毒乃是皇后楊玉瑤所爲,爲的便是效仿中宗皇后韋氏,意欲毒死李隆基,和宰相楊國忠弄權,扶幼子登基,把持大唐朝政。
在有心人的傳播下,頓時三軍譁然,再加上安祿山謀反本就是打得清君側的旗號,禁軍內外誅殺奸後奸相的呼聲越發地重。
在宮外的楊國忠聞言大懼,生怕這些禁軍動了真格,於是連忙逃到了大明宮紫蘭殿,投靠了皇后楊玉瑤。
楊國忠的舉動給了這些躁動的禁軍極大的信心,原來當朝宰相也不過如此,見了他們還是要退避三舍,於是事情越鬧越大,大明宮三萬禁軍竟在大將軍陳玄禮的率領下入內逼宮了。
“娘娘,那些叛軍已經到長安殿了。”被楊玉瑤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婢女探的消息,匆匆忙忙地進殿稟報道。
長安殿已在內宮,過了長安殿便是仙居殿,過了仙居殿便是含冰殿,而含冰殿的後面便是她們所在的紫蘭殿,按照這種趨勢,叛軍逼到紫蘭殿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
“娘娘,您快想想辦法啊,叛軍已近,再沒辦法就來不及了。”楊國忠萬萬沒想到這些禁軍如此大膽竟敢率軍逼宮,楊國忠本就不是什麼果敢之人,幾乎是在哭求了。
楊玉瑤看着楊國忠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來,她指着李隆基道:“皇帝在此,本宮不信他們還敢衝殿不成?”
楊國忠道:“難道娘娘您還沒有看出來嗎?這次兵變哪是這是士卒自己的主意,陳玄禮一向和太子交好,這些兵變分明就是太子的意思。”
楊玉瑤聽着楊國忠的話,心中越發地不耐煩,喝道:“眼下大軍將至,你光是這樣又有何用,難道你指望太子從中協調嗎?你堂堂男兒竟還如此怯懦,連本宮身旁的女娥尚且不如。”
堂堂一朝宰相,被楊玉瑤呵斥地只能縮首立於一旁,哪還有半點稱量天下的輔臣之風。這個時候就連楊玉瑤都在頭疼,爲什麼自己楊家偏偏盡出這等貨色。
“娘娘,如今陛下正是昏迷,朝中和禁軍大局又被太子把控,能助娘娘破眼下之局的只有靖王殿下了。”楊玉瑤的心腹素秋靠在楊玉瑤的耳邊對楊玉瑤道。
楊玉瑤回道:“靖王之能本宮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眼下靖王正在中原督戰,此時就算去信,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素秋道:“眼下靖王雖不在長安,但長安卻有一個人能代靖王說話,娘娘何不一試?”
楊玉瑤聽了素秋的話,不必絲毫多想,腦海中便蹦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若是得她相助,今日危局興許可解。
想到這裡,楊玉瑤快速地走到內室的櫃子處,取出了一枚色澤瑩潤的玉牌,交到了素秋的手中。
楊玉瑤囑咐道:“你立刻派人將此物送去,並帶話於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宮以往雖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稚子何錯,珺兒是無辜的,請她務必出面。”
楊玉瑤取出的玉牌不是別的,正是當年李珺週歲之時,李瑁送給小李珺的禮物,今日楊玉瑤將他拿了出來,無非就是希望她看在李珺的面子上出手相助,比較李珺不是旁人,也是李瑁的血脈。
一炷香的時間過得很快,素秋剛遣人出去,紫蘭殿的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哄亂聲,那些禁軍已經到了紫蘭殿的殿外了。
“龍武衛將士鋤奸至此,還請皇后娘娘交出奸相。”殿外已經響起了一陣叫喝聲。
這個時候,楊玉瑤自然不會叫出楊國忠,這些人已經瘋了,此刻若是交出了楊國忠,任由他們將楊國忠處死,一旦他們見了血,必定會得寸進尺,那她和李珺也就難以保全了。
殿下的士卒在外面等了片刻,見殿中始終沒有人出來答話,於是也沒了再等的耐心,一擁而上,衝進了紫蘭殿。
大唐立國百年,內廷叛亂也經歷數次,但紫蘭殿被人如此衝開也只是第二次,上一次這樣還是李隆基發動唐隆之變,誅殺韋后的時候,而這一次,李隆基正躺在紫蘭殿中,機緣巧合之下倒也有說不出的諷刺。
“我等來此誅殺奸相楊國忠,還請娘娘叫出奸相。”陳玄禮看了眼前殿,見楊國忠已經藏匿起來,並無蹤影,於是對楊玉瑤道。
“此處乃本宮所居之紫蘭殿,何來的楊國忠?陛下正在此休養,若是驚擾了陛下,你擔待地起嗎?”楊玉瑤指着陳玄禮道。
陳玄禮道:“我等意在除奸,只要娘娘叫出奸相,我等即刻就退,至於陛下,我等是絕不敢驚擾的。”
陳玄禮雖是這麼說,但他麾下的禁軍士卒卻不這麼想。
“奸後弄權,與楊國忠狼狽爲奸,所謂除惡務盡,我等何不將他們一同誅殺。”
禁軍將士們紛紛這麼說着,而且附和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直接叫嚷了起來,兇惡的模樣驚得年幼的英王李珺“哇”地哭了出來。
“亂臣賊子,都是亂臣賊子!”楊玉瑤一邊摟着李珺,一邊指着眼前的禁軍將士,言語無力地呵斥道。
連母儀天下的當朝皇后,鳳子龍孫的英王的生死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予取予求,禁軍將士已經越發地忘乎所以,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既然娘娘執意如此,爲平軍憤,那就怪不得末將了。”說完,陳玄禮便準備親自上前將楊玉瑤拿下。
可就在他的腳剛剛邁出一步的時候,殿外忽然響了一陣女子響亮的呵斥聲。
“國朝外患未除,堂堂禁軍將士拿朝堂俸祿,不思出關殺敵,竟然在此威逼婦孺幼子,當真是好本事,好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