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破入潼關,李亨聽從李俶和魚朝恩的意見,率軍禁軍六萬,帶着一應親族棄長安而去,而封御史大夫虢王李巨爲西京留守,統領新軍兩萬,鎮守長安。
虢王李巨乃前虢王李邕之子,唐高祖李淵曾祖父虢王李鳳曾孫,頗涉獵書史,好屬文,素有才華,在宗室子弟中頗有賢名。
李巨乃李鳳一代,而李瑁則是李世民一代,論輩分,虢王李巨和李隆基同輩,尚是李瑁之叔。
李巨其人,好讀書,寫詩做賦倒是其長,處理政務也有些條理,但軍略就是異乎尋常了。
顯然,李亨本就對守住長安不抱希望,所以就留下了這麼一個輩分頗高,李瑁哪怕奪城後也不好降罪殺害的宗室長輩爲帥。
若是李亨親率禁軍,誓死守城,長安城興許能守上一段時間,但李亨留下這麼個人物,長安能不能撐過一日都是問題。
李瑁率大軍攻城,兵臨長安城下,長安城中的百姓卻沒有絲毫擔憂,甚至連一點緊張都沒有。長安各街坊的百姓生活如常,東西兩市也仍舊人來人往,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慌亂和不安,和前些日子安祿山即將攻入關中時的場景截然相反,
只因李瑁和安祿山的身份本就不同,安祿山是胡人,是叛賊,百姓一聽聞安祿山攻來,自然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但李瑁卻是地地道道的長安子弟,自幼生在長安,長在長安,喝着長安的水長大,長安便是他的家鄉,誰會對鄉里子弟痛下辣手?
所以當長安百姓得知靖王兵臨城下,準備攻城的時候,城中的百姓非但沒有四處躲藏,反倒紛紛聚集到了朱雀大街的兩旁,想要目睹這位天下兵馬大帥,玉郎殿下的風采,一如當年李瑁鬆洲大捷那般。
要進城的不是旁人,而是靖王李瑁,他們自然不會擔憂,但這樣的情況卻苦了城上守城的虢王李巨。
麗景門外李瑁陳兵城下,十萬大軍蓄勢待發,只待李瑁一聲令下便要攻城,而長安城內,寬達百里的朱雀大街內外卻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彷彿是在迎接李瑁凱旋一般。
城內城外俱是如此,唯獨李巨一人夾在中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爺,這長安城咱們到底是守還是不守啊?”李巨的副將,和李巨一同留守長安的左羽林大將軍長孫全緒看着這內外的境況,對李巨問道。
其實兩方實力差距明顯,可謂雲泥之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這長安城就算李巨想守,他也守不住,城內人心不齊,士卒也沒有戰意,李巨又能拿什麼去守。
可李巨偏偏被李亨封爲長安留守,若是李巨棄守長安城便是抗旨,固然李亨殺不了他,而且李瑁也不會殺他,可他自己又顏面何存?史書又該如何寫他?未戰而降,這樣的罪名可不好聽。
李巨反問道:“長孫將軍的意思呢?這城是守還是不守?”
李巨這麼一問,長孫全緒微微一愣,他萬萬沒想到李巨竟如此沒有主見,這個時候竟然還拿不定主意。
長孫全緒只得道:“靖王所率十餘萬精銳,能征善戰,而我等兵微將寡,連長安城內外都難以兼顧,要守城恐怕不易啊。”
長孫全緒的話無非就是告訴李巨,這城守與不守都是一樣的,最多就是拖延片刻罷了,只是就這拖延的片刻,一旦動了刀兵,便是開罪了李瑁,恐怕難以善了。
長孫全緒的話很是中肯,倒也是說服了李巨不少,可就在李巨還稍有猶豫的時候,卻已經輪不到他做決定了,因爲城東春明門的守將已經大開城門,放城東的唐軍進城了。
城東的守將正是李瑁官拜左武衛大將軍時的軍中舊部,他一見李瑁大軍兵臨城下,想都沒想,立刻便獻上了城門,倒是將這破城首功拿了下來。
春明門已破,大軍已然入城,李巨就算再多加抵抗也毫無意義了,李巨當即無力地擺了擺手,對長孫全緒道:“開門,隨我迎接靖王殿下入城。”
“吱呀”一聲酸響,橫亙在李瑁面前的明德門緩緩洞開,露出了長安城城內的樣貌。
虢王李巨緩緩走到門外,雙手捧着西京留守的官印,站在城下對李瑁躬身拜道:“罪臣李巨,願獻城投誠,還望靖王殿下接納。”
李巨雖是降臣,但卻不同於一般的臣子,他是宗室,還是李瑁的叔父,李瑁自然不好隨意怠慢,於是李瑁連忙翻身下馬,在南霽雲的護衛下走到了城邊,先不接過印璽,反倒是先將李巨扶去起來,笑道:“叔父快快請起,侄兒乃是晚輩,豈能當得如此大禮。”
李巨見李瑁仍舊沒有接過他手中的官印,於是接着道:“請殿下納印。”
李瑁見狀,只得將盛放印璽的木盤接了過來,交到了一旁李泌的手中,然後纔將李巨扶了起來。
李巨見李瑁納印,心中也是悄悄地舒了一口氣,說起來他雖是宗室,但更是敵軍主帥,李瑁得了長安後會如何對付他還不好說,而如今李瑁既然在大庭廣衆之下接了印,那便不會在爲難他了。
“恭喜殿下終得長安,撥亂反正。”李泌手捧這印璽,對李瑁賀道。
李瑁低頭看着手邊象徵着長安大權的官印,心中不禁一股豪氣衝升,長安已然在手,普天之下再無人能阻擋他了。
“哈哈,三軍進城。”李瑁振臂高呼,興奮地對身後的將士道。
“進城!進城!進城!”
身後十萬將士見李瑁高呼,紛紛高聲迴應起來,一時間聲音震懾天地,大地爲之微顫。
李瑁翻身上馬,看了眼城內朱雀大街兩旁的百姓,對身後的馬璘吩咐道:“仁杰,傳令下去,三軍進城,若有膽敢襲擾百姓着,殺無赦!”
畢竟李瑁以王師自居,此戰又是靖難,不同與安祿山那班反賊,自然不可擾亂百姓。
“諾!”馬璘俯身領命,派人下去傳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