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嚴兄要求富貴恐怕是來錯地方了,我這裡只有刀劍,只有生死,可沒有嚴兄想要的富貴。”高尚負手而立,側目看着嚴莊,冷冷道。
李瑁在這個節骨眼上派高尚前來,爲的是什麼,高尚自然清楚地很,無非就是爲了策反他,給唐軍破城提供許多便利。
至於高尚自己,要說他對安慶緒有多忠誠,倒也半點談不上,他先前侍奉先主安祿山,而後隨安慶緒弒君,拜安祿山爲主,本就是時事所迫。
如今大唐大軍壓境,安慶西能撐到幾時尚且不知,以高尚的聰敏,又豈會甘願跟着安慶緒同生共死,爲他死節?
只是如今的嚴莊還什麼都沒有拿出來,若是就這樣降了,未免也太失了他大燕宰相的分量了。
嚴莊聽着高尚的話,嘴角也是掛起了一絲隱晦的笑意,高尚說的厲害,若是他當真對安慶緒忠心耿耿,又豈會縱容他站在此處,恐怕早就傳令刀斧相加了吧,高尚之所以到現在還是這副模樣,無非就是想聽聽李瑁的條件。
“高相,你我都是文臣,提劍尚且吃力,何必談這刀斧之事,難免傷了和氣。”嚴莊輕捋頜下一縷灰須,笑道。
高尚瞥了嚴莊一眼,問道:“那嚴兄想談什麼?”
嚴莊笑道:“在下想談高相的性命,如何就高相的性命。”
“哈哈哈。”
高尚朗聲一笑,問道:“救我的命,我現在府內,安穩地很,誰能動我一絲一毫,倒是嚴兄你,現在爲階下之囚,竟還口出狂言。”
嚴莊也應聲笑道:“高相的安穩只是一時的,現薊城外有三十萬大唐精兵枕戈待旦,高相以爲這小小的薊城能守到幾時?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高相覺得城破之時,你還能一人獨善其身嗎?”
高尚反駁道:“我薊城固若金湯,唐軍想要破城無異於癡人說夢,嚴兄擔憂的未免太多了吧。”
嚴莊聽了高尚的話,故意嘆了一聲道:“唉,我本覺高相與我曾是故交,眼下薊城朝不保夕,在下不忍見高相身陷囹圄,故而特向陛下請命進城,沒想到高相竟絲毫不領在下的情誼,當真是可悲可嘆。”
嚴莊的話傳入高尚的耳中,高尚的嘴角也不禁浮起了笑意,嚴莊早先雖和高尚同在安祿山帳下,但兩人的關係卻遠遠談不上親近,甚至爲了爭一個高下,還時常起一些衝突,嚴莊又哪裡會爲他甘冒風險。
高尚道:“嚴兄每口必言薊城必破,難道就不怕我把你殺了,或者將你拿了,送於陛下嗎?”
嚴莊搖了搖頭道:“不會,高相若是殺了我,只會和我大唐結下必死之仇,高相不會這麼做,至於送給安慶緒,那就更不可能了。安慶緒那小兒多疑,若是叫他知道你與我有過來往,無論我死活,你是否降唐,他都會懷疑你的忠誠,高相是聰明人,怎會這麼做。”
高尚挑眉問道:“所以說嚴兄這是在逼我了?”
嚴莊道:“不敢,高相不願叛主,嚴某佩服,但嚴某也帶來了我大唐陛下的誠意,難道高相就不想聽一聽嗎?”
高尚聽到嚴莊的話,心頭也是微微一顫。
嚴莊進城,絕不會空手而來,必定帶來了李瑁的旨意,而這,正是高尚所關心的。
安慶緒喜好酒色,不理政務,高尚對他已經徹底失去信心了,他可不願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做賭注,跟着安慶緒一條道走到黑。
“願聞其詳。”高尚拱了拱手,對嚴莊道。
嚴莊從袖中取出一封明黃色的錦帛,交到了高尚的手中,道:“陛下惜才,對高相更是萬分重視,若是高相願降,陛下願以食邑六百戶的舒國公相封,拜陝州刺史,不知高相意下如何?”
高尚的臉上一副平淡的樣子,穩重地從嚴莊手中接過了寫着李瑁聖旨的錦帛,只是大概地掃了一眼,心中已經不斷地起伏。
國公爵,封於舒地,食邑六百戶,在外姓公爵中已經很是突出了,而且這還只是其一,陝州刺史的官位更是了得。
陝州乃連接東西兩京的要地,屬大唐上州,號“據關河之肘腋,扼四方之襟要”,通常非皇帝親信不可爲之,陝州刺史一旦入京爲官,加開府儀同三司便堪稱宰相,這可不是區區一個僞燕的宰相可以比擬的。李瑁拿將正三品陝州刺史許給高尚,已經足可見誠意了。
“這封聖旨不知何時能夠作數?”高尚手中拿着聖旨,問道。
嚴莊看着高尚的樣子,已經猜到了高尚心中的想法,光憑高尚這麼一問,他已經知道,高尚的心裡已經降了。
嚴莊對高尚笑道:“只要高兄現在點頭,你此刻便是我大唐舒國公,陝州刺史。陛下誠意已然在此,還望高兄速斷。”
高尚聽了嚴莊的話,雙目微闔,不過過了片刻便睜眼拱手道:“高某一介降臣,竟能得陛下如此恩遇,豈敢再有二話,從此以後,你我便是同僚了。”
“哈哈哈哈,好,有高兄相助,這薊城已經有半數在我大唐手中了。”嚴莊見高尚應了下來,滿意地笑道。
高尚也笑道:“高某既爲大唐臣子,自當爲君分憂。”
嚴莊看着高尚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問道:“哦?高兄已經有破城之策了?”
高尚自信道:“高某在范陽城蟄伏多年,自然有些手段的,不過嘛,自然還需嚴兄和城外的陛下協助。”
高尚曾爲安祿山謀主多年,如今又貴爲僞燕宰相,朝中、軍中俱有諸多門生故舊,底子自然是極爲深厚的,自然也有說這種話的底氣。
不過嚴莊也不是白給的,他冒險進城一趟,自然不是爲了叫高尚專美於前,讓別人佔盡風頭。
嚴莊道:“高兄的手段嚴某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如此良機若是隻拿一座薊城未免有些可惜,如今在這城中,你我可是大有可爲。”
高尚看着嚴莊模樣,不過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高尚問道:“嚴兄說的是范陽盧氏?”
嚴莊應聲笑道:“若是能借安慶緒之手爲陛下除去一顆眼中釘,豈非也是你我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