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流,李瑁還來得及賴牀,就被楊玉環美名“不可誤夫君之志”,早早攆下了牀,敦促到書房讀書了。
“殿下,府門外有一個商戶拿着殿下的字條求見。”李瑁剛剛走到書房門口,紫竹便跟上報道。
一個商戶,那想必是珠寶店的掌櫃了。
被紫竹這麼一說,李瑁這纔想起來,昨日自己回府後光忙着哄楊玉環,忘了跟武雲娘講彩蝶步搖的事情了。
“可是雲姨對字條的內容存有疑問,不予兌換?”李瑁問道。
紫竹忙搖頭道:“自然不是,這字條雖無殿下吩咐,但殿下的字雲姨還是認得的,怎會不予兌換。”
“那爲何要見本王?”李瑁又問道。
紫竹回道:“若是兌錢也就罷了,只是那商戶非但分文不要,還隨身帶了五個沉重的大箱子,說要贈於殿下,但求殿下一面。”
“哦?這倒有意思了,來拿錢的人非但不要錢,還自己帶了東西來。紫竹,他可有說他找本王何事?”李瑁饒有興致地問道。
紫竹回道:“他並未說是何事,只說求見殿下,必不叫殿下爲難。”
說來這個珠寶店掌櫃確實是個曉事的人,其實昨日他在珠寶店中就已經認出了李瑁的身份,但他考慮到李瑁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沒有立刻出言相求,而是留到了今天。
“也好,讓他去偏廳等候,本王稍後便至。”李瑁想了想,同意了下來。
等到李瑁慢悠悠走到偏廳,包括昨日的掌櫃在內,已經有三個身着長袍的中年男子在廳中等候。
“小人拜見殿下。”三人遠遠地看見李瑁過來,連忙起身拜倒。
“請起。”李瑁擡了擡手,示意他們站起身來。
“昨日一別,本王已經講話講清楚,掌櫃這是何意?”李瑁倚坐在了主座上,問道。
掌櫃恭敬地走到李瑁的,先是雙手將李瑁昨日留下的字條放在了桌案上,接着又從懷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冊子,遞到的李瑁地身前:“小人章之遠、李會昌、齊蓋獻銀二十萬貫,請殿下笑納。”
李瑁端起桌案上的熱茶輕輕啜了一口,語氣淡然地說道:“哈哈哈,無功不受祿,你們雖是鉅商,但你們的錢財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本王可不敢拿。”
所謂無利不起早,二十萬貫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三個人贈他這樣一筆巨財,想必也有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要他處理,李瑁如今在朝堂立足未穩,正是多事之秋,實在不宜多生事端。
李瑁心中正想着是否要將這些人盡數遣回,不再過問此事之時,偏廳門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壽王妃楊玉環竟帶着幾個婢女走了進來。
“秋郎,你不是在書房讀書嗎?怎的到偏廳來了。”方纔楊玉環去書房尋李瑁,卻沒發現李瑁地身影,於是循着婢女的話找了過來。
“幾個外人過來拜訪爲夫罷了,沒什麼事情。”李瑁見楊玉環過來,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解釋道。
楊玉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秋郎你快些處理吧,我剛編了一支舞,還等着你替我填曲呢。”
“這便結束了。”
李瑁轉過頭,對章之遠三人道:“本王與你們並不相熟,你們的銀子本王不會收,事情本王也不會管,你們這就離去吧。”
說完,李瑁攬過楊玉環的手臂,便要與她一同離開偏廳。
章之遠確實是面臨了極大的困境,他看着李瑁絲毫不動心的樣子,心中大急,心想着左右是個死,於是把心一橫,轟然拜倒,伏地叩道:“懇請娘娘爲鄉人做主,京中蜀商幾無活路矣。”
章之遠之言一出,楊玉環的腳步一下子頓了下來。
古人極重鄉誼,若是其他地方的人楊玉環也許絲毫不會理睬,但楊玉環離鄉日久,思鄉情切,連帶着對蜀人都有一種特殊的親切。
“你們也是蜀人?”楊玉環回過頭,挽着李瑁的手臂,輕聲問道。
章之遠看出了楊玉環對蜀人的親近,如實回道:“小人蜀地CD人氏,常年來往京蜀兩地經商,說起來與娘娘還是同鄉。”
楊玉環的父親楊玄琰曾任蜀州司戶,楊玉環也是在蜀地出生,故而章之遠有此一說。
楊玉環生於蜀地,對蜀人也有這一種特殊的情感,見得蜀人落難,心中難免生出側隱之心。
“我只是一個壽王妃,長居內院,手中並無權勢,又能幫的上你們什麼?”楊玉環看着尤然伏身在地的三人,語氣中帶着些許爲難。
章之遠見楊玉環這麼問,心知有些門路,悄悄地看了眼楊玉環身旁的李瑁,見他並無怒色,於是回道:“並非什麼難事,只需娘娘一句話便好。”
“一句話?我又不是夫君,無官無職的,一句話哪有這麼大的作用。”楊玉環見章之遠這樣說,不由好奇地問道。
章之遠看着李瑁尚算溫和的臉色,在心中稍稍斟酌了一會,方纔回道:“殿下對娘娘的寵愛,長安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外面娘娘說的話幾與壽王親言無異。”
這章之遠不愧是從上多年的老人精了,輕飄飄的一句話,既拍了李瑁的馬屁,也奉承了楊玉環,可謂一舉兩得。
女人都喜歡在外人面前彰顯丈夫對她的寵愛,果然,章之遠的話剛說完,楊玉環拉着李瑁坐會了偏廳的椅子上。
“要我幫你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倒是先起身說說看,京中的蜀商怎麼就沒有活路了。”
章之遠聽楊玉環這麼一說,心中懸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去,站起身子說起了蜀商的難處。
原來在長安擠兌蜀商的不是別人,竟是揚州商人還有李隆基的長子慶王李琮。
平日外地商客進京行商,無非販賣些地方特產,蜀商也無外乎於是。蜀地名聲最大的特產有三:蜀錦、劍南燒春,還有文君茶,這三樣東西在長安頗受百姓歡迎,賣的極好。
蜀地的特產賣地好,自然也就搶了別人家的生意。蘇州的絲綢,烏程的若下酒,還有太湖的碧螺春茶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蜀商的影響。
本來商人逐利,互相些有些競爭倒也是常有之事,倒也不至於被擠兌地沒了活路,可偏偏這蘇州、烏程等地俱在揚州大都督治下,而揚州大都督偏偏又是慶王李琮。李琮在揚州有諸多產業,自然和這些揚州客商也有着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繫。
李琮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竟然派人暗示長安東、西兩市的市署官員排擠和嚴查蜀商,搞得近日來蜀商元氣大傷,損失慘重,這才順勢求到了壽王府。
若只是尋常的官員,楊玉環爲了鄉誼,興許真的會爲他們在李瑁跟前求情,但事情涉及到慶王李琮,那楊玉環便要多加謹慎了。
楊玉環看着李瑁,稍有些爲難地詢問道:“秋郎,這事好辦嗎?”
李瑁方纔一邊聽着章之遠講述,一邊已經在默默地思考,眼下已經有了自己的計較。
李瑁指了指門外擺放着的五個大箱子,對章之遠道:“事情倒也不是不能辦,東西兩市分轄於萬年、長安兩縣,兩縣縣令到還賣本王幾分面子,只不過這禮錢卻不能這樣送了。”
章之遠聽着李瑁的話,只當李瑁已經答應了此事,只是嫌送的錢財少了些,當即心中定了下來。
蜀商向來豪富,出手也闊綽,雖然今日連受打擊,但數十年積累其實一朝一夕能夠擊垮的?只要李瑁能夠答應制衡李琮,就算是再多給他二十貫又有何妨,無非是幾個大蜀商再多拔幾根毛罷了。
“殿下但請開口,章某絕不推辭。”章之遠豪爽道。
李瑁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誰說本王要收你們的錢財了,本王是要送錢財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