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僅是這個原因,皇后娘娘也不必做得如此決絕,喚了太子爺談談心訓訓話便過去了不是嗎?“徐公公不太明白。
“午時她確是派了人去喚九兒,“按照這孩子從前的脾性,即便鬧了彆扭,也會乖乖待在宮中,等着母后給他臺階下,最終皆大歡喜。
“那太子爺他?“徐公公好奇。
“這呆孩子就壓根沒在意這茬子事吧。“皇帝笑出聲,所以皇后這次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如何會不炸毛。“午時小九去了老大那,皇后沒尋到人,這才動了心氣。”想必李九自己都還沒想明白究竟是哪裡惹到皇后了吧,就皇后那心性,想得多疑得遠,立時掌控不了的事情,便定要以牙還牙的。
“所以皇后將胭脂給打了。”皇帝收了笑,皇后一直便沒想放過胭脂。
“喲,太子爺宮中可就這麼一個知心人兒了。”徐公公錘拳頓足。
“所以啊,”瞧了一眼徐公公,皇帝摸摸鬍渣,“小九氣不過,將孟嬤嬤給打了。”
“孟婆子?皇后宮中的老人了!”這個太子爺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難怪皇后動了心火。
“皇后驚的啊,還不止這個,”眯了眼輕笑,“她沒想到的是,御醫所居然去了人給那小丫頭瞧病,”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徐福貴,皇帝似乎很滿意自己說話的效果,“去的還是張司民那臭脾氣老頭子。”
“張大人?”徐公公瞪了眼,“小太子何時……”
“你是想問何時勾搭上這臭老頭吧!”皇帝輕笑,“這個倒是朕也不知道了。”他知道的是,皇后大大的被挑戰了下權威,她也許忽然驚覺,隻手遮天的後宮,似要變天一般,註定今晚要給他唱場戲的,只是自己趁早罰了李九,還罰了個看着重實則輕的宮禁,不然皇后下一出應是勸他饒了太子,明日再被羣臣上奏吧,總是這一套,膩了啊膩了。
“張大人可是個妙人呢。”徐公公隨着笑,雖是如此說,但對付太子,依舊是早了些吧。徐公公心中想着,卻不再多言。
“那臭老兒朕都拿他沒辦法,皇后這次是有氣沒處撒。”皇帝恢復了淡笑,捋了把鬍子,停在一座不大的宮苑前。
“梅婕妤這地兒,確是偏僻了點。”徐公公也停了腳步,舉着宮燈,上前喚門。
守宮的太監帶着酒氣,有些不耐的開了條縫,不明這大晚上的什麼人來這冷清之地。徐公公的臉在燈火照耀下,陰測測的帶着凶氣,太監嚇了個腿軟,緊忙將門打開,扯了嗓子欲出聲傳話。
“無需張揚,速速進去通傳吧,“徐公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門迎接皇帝。
太監酒醒了大半,趔趄着朝裡跑去。
“梅園的僕人,越來越不像話了。“徐公公嘆了口氣。
“你照看着些吧,“皇帝朝前走着,身在高位,至上的權力,卻有太多不方便做的事情。
“是,主子爺。“徐公公放低了宮燈,應着。
室內燃了兩盞燭燈,將不大的屋子照得明亮,帶着橘黃的暖意。
“父皇。“兩個少年俯首叩頭。
“起吧,“皇帝朝屏風後走去,一手扶起了兩個皇兒,”
八兒還有傷,這些日子免了禮吧。“
“謝父皇。“黑小八取了柺杖,白小七扶着他站到一旁。
屏風內光線倒並未變暗,精緻的燭臺並不似這冷清後宮的東西,昭示着這裡的主人並未如人想象的那般清苦。
暗紅的八寶牀,一個懷擁絨毯,身着正裝的婦人半坐在被上,朝着過來的皇帝輕輕頷首。“皇上。”
屏退了房中的人,皇帝朝着小七小八揮手,“父皇與婕妤聊幾句,你倆待遠些去。“
小七撇嘴,扶着小八退出了房間,以爲父皇是來找他倆麻煩的呢,怎的就屏退了。
“沒人的地方不如喊我三弟了,梅嫂嫂。“見房門被關上,皇帝轉過頭,輕笑。
“若哪日喊錯了嘴,便是罪過了。“梅婕妤擡胳膊,示意皇帝坐。
“三弟若有大哥半分本領,便不至於讓嫂子跟幾個孩子受這些委屈了。“皇帝嘆口氣,視線落在梅婕妤腿上,皺了眉,”不說是扭傷嗎?怎的繃了架子?“
“若非三弟,我們娘幾個早就去見子期和皎月姐姐了,“梅婕妤年歲稍長,白淨的臉龐圓潤祥和,細細的皺紋卻未將人顯得蒼老。”莫再如此說了。“
“梅嫂子無需避開話題,這腿究竟如何?”皇帝眼中染了幾分怒氣。
“我何時受過委屈還不告狀不成?”梅婕妤笑笑,示意皇帝坐下說話。
看着這個心氣大的皇帝吹鬍子瞪眼的坐在高凳上,梅婕妤眼中晃了晃神,曾幾何時,她的夫君也是如此教訓這個大脾氣的三弟,屆時她也是如此在邊上笑話,做大哥的,需循循善誘纔對。似就在眨眼間,黃粱一夢。
“究竟發生何事?”皇帝等得不耐,出聲催促,嫂子總是這般溫吞脾氣,遇事不急不驚。
“轎子被馬兒衝撞了,斷了脛骨。”梅婕妤輕撫了下絨被,眼中的顏色深下去,“已經查過了,那馬服過絞菟絲,雖量小,一刻鐘後便查不出端倪了,不過我認識馬兒那瞳仁的顏色,應是無誤了。”
“皇后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皇帝咬牙,”心思也越來越陰毒了。“
“她也不過是被你們男人利用的可憐人兒,“梅婕妤眼中恢復之前的平淡,”我也不欲爲她開脫,傷筋動骨一百日,一個不慎我便可能瘸了腿的。“
“梅嫂子意思是?“皇帝擡眼,眼中有些期待和依賴,是了,以前每次遇到問題,只要問大哥便好,大哥是天生的王者。
“幾個孩子之前的事情,還未查到背後的人嗎?“梅婕妤換了話題。
“沐兒說太極宮許是有嫌疑,“皇帝依着回答。”我派了天薇去查探,暫時還沒有消息。“轉念想了想,”這兩件事情有關係?“
“皇后應該不至於要幾個孩子遭難,不過就是想廢了太子,自己要個孩子罷了。“梅婕妤眼中閃着燭光,平靜的臉帶着睿智,”不過這幕後也有可能是同一批人,利用皇后這個棋子而已。“
“皇后的格局從未大過,且若非你識百草,懂萬毒,也查不到什麼線索,嫂子說得對,她應是沒這麼大能耐做這些事情。“皇帝沉思。
“三弟啊,可切莫小瞧了女人,“梅
婕妤輕輕擡了下眉,”尤其是這宮中的女人。“
“若是大哥在……“皇帝低語。
“子期已經不在了!“梅婕妤提高聲音,”三弟,若你真存了心思給子期和皎月姐姐報仇,便不能再依賴他人了!“激動了一瞬,扯到了傷腿,梅婕妤緊皺了眉頭。
“我李顯宗如何會不想報仇!“在嫂子面前,皇帝似個犯錯的幼兒,眼中滿滿的賭氣,繼而有些毛躁和挫敗,”羽衛一直盯着司馬家,什麼都沒查出來,皇后那明眼人都瞧得出問題,卻也是什麼都查不出來,三弟真的不知道到底哪裡失察了。“垂着頭,喪氣得看不出是個帝王。
“七兒。“梅婕妤忽然擡頭,語出驚人,”七兒最近有說些奇怪的話。“或許值得一查。
“是老七?“皇帝不可置信,當初四兄弟困在深山,很多跡象都表面他們中間有一個內應,他一直覺着是天沐的主意,怎麼也未想到是老七。
“我不確定,”梅婕妤擰了眉頭,“他最近經常跟我打聽以前的事情,似有誰與他說過什麼。”雖沒真的透露出什麼,但是知子莫若母,梅婕妤依舊覺得有些奇怪。
“我找馬深查查看七兒都與什麼人接觸過,”皇帝依舊不太相信,老七?沒理由啊。
“查查看吧,“梅婕妤將心中擔憂說出來,”這孩子不比沐兒聰慧,也不如八兒沉穩,我擔心他被人利用。“
“我就瞧着老七挺好,傻愣的跟老九一個樣,“皇帝笑。”他人脈少,應該相當好查,嫂子莫多慮了。“
“對了小九兒回來了,我也有許久沒見過他了。“梅婕妤展開眉,彎彎眼,像個慈祥的長輩。
“我給他禁宮裡了,“皇帝也笑,”估計這孩子得生我氣了,不定正在罵我呢。“
“你是怕接下來皇后那邊還有動作?“梅婕妤有些奇怪,“應該不至於吧?”
“她那應該是蓄勢待發了,”皇帝正色,”何況我不提前罰了李九,待皇后再加一齣戲碼,可能就不是宮禁這麼簡單了。“
“蓄勢待發?“梅婕妤笑,”她一介婦人,能蓄什麼勢。“
“嫂子可是你教我的不要小瞧女人,“皇帝搖搖頭,”皇后有喜了。“
“懷孕了?“梅婕妤這下是真真破了宮,滿臉震驚,眼睛溜圓。
“三弟還以爲梅嫂子永遠都是處變不驚的模樣,“皇帝倒是樂了。
“你我都知她絕不可能懷孕的,”梅婕妤瞪了一眼皇帝,“收買了哪個司醫監?”這皇后真是演戲上癮了,越玩越大。
“她收買了整個司醫所。”皇帝冷笑,眼看着有一出大戲,就看誰要遭殃了,“要不你隨老七去景天山莊避一陣子,老八腿一好,我想派他去西北營帳。”最後一句放輕了聲音,他有太多的無奈,不想到時候誰也保護不了,如今只能避開了。
“老八過了今兒,就十歲了,”梅婕妤低語,時間真快啊,“行,都聽你的,我們去避避也好,“多事之秋,不宜增加無謂的麻煩,忽的想起來,又擡頭問,”那沐兒呢?”
“沐兒那鬼心思,我都捉不到他把柄,皇后還真不至於有那本事。”皇帝嗤之以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