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姑娘給的計劃是五國聯攻,只因西北的這次失敗,讓他們有了忌憚吧,於是不願意再這般一點點嘗試,想要下一劑猛藥,一舉拿下?”凜曄的神情開始嚴峻而認真,“這一次突襲雖是失敗了,卻也多多少少讓他們摸清楚了你們的武將和兵力現狀,所以最最萬無一失的方式,便是五國同時起兵,一齊破邊防,縱是你樑王爺和太子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抵抗如此困局。”
“條件是什麼?”李九反而已經冷靜下來,現況多麼嚴峻她已然清楚,只不過此刻摸清楚了這一切是如何發生了,她有些心寒罷了。
“我得知的條件,是馬姑娘許下了各國一座邊防城池,其實這又是一次送來的買賣,任誰都很難拒絕的。”凜曄冷笑。
“你爲何沒有答應。”李九的面色十分平靜,縱然心中已經氣血翻涌。好大的能耐,好大的口氣,好大的……野心。
“我被坑了一次,自然是知道這幕後許諾的人不是樑王殿下,亦不是太子殿下,那我也要好好想一下,這許下條件的人是否有能力履行他的諾言啊,再說了,一個人爲了上位,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計劃,那這人的誠信力和在你大安的地位都非常令我懷疑啊……”凜曄撇撇嘴,好笑的望着李九。
這不是亂世之州,四方雄起,用城池許諾,用生死血肉爲階梯,李九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什麼時候開始,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又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人可以變化到這般境地?
“你說的這個理由不足以令我信服呢凜曄大王子,”李九睜眼,瞳中冰寒一片,“即便失敗了一次,五國合戰的聯名書放在你的手上,已然可以打消大部分的疑慮,你不答應的理由究竟是什麼?”李九定定的望着凜曄,“或者換一句話說,你讓我們信你的理由又是什麼?”
“太子……我……”凜曄的眼中閃過掙扎和痛色,望向李九的表情一時轉爲糾結。
“據我所知,之前西北那場戰,有一個老將死在了前線,屍骨落入河道,至今杳無音信。” 李天沐忽然張口,一貫的平靜聲音沒有什麼情緒,然而話語中的每一個字卻勾動着凜曄的神色變化。
“楓離將軍……”凜曄的眼皮抖了抖,面容有幾分的抽搐,輕輕點頭默認,嘴邊亦泛出苦笑,“樑王的消息真真靈通啊。”
“那是什麼人?”李九有些疑惑的側目。
“楓離將軍是自幼撫養我長大的老將,行軍打仗,沙場點名,都是他一點一滴教我的,用你們大安的話來說,便叫做亦父亦友的存在。”凜曄垂眸,翠色的瞳子覆在陰影之下,“因爲我的草率和輕敵,百鳥這場戰,平白葬送了楓離將軍的性命。”
“這纔是你不再與他們合作的原因?”李九的聲音輕了幾分,有些話說得再是道理與動容,也不及眼前的失去來得痛楚……
“本該是尋你們報仇纔是,尤其是你,太子殿下,百鳥一役我軍便是折損在你的手中,”凜曄苦笑了幾聲,“可這決策錯誤的人卻是我自己,沒有忍住誘惑的人,亦是我自己,太子殿下,你說得對,這是一場不必要的戰爭,即便是得到了舞河城,這般倚靠賣國割地得來皇位的友邦,又如何能保證往後與我國的邊境安寧與商通貿易?”他怯了,亦謹慎了,他若是再做下這般錯誤的決定,失去的便不是一位楓離將軍了。
“將死沙場,本該是榮譽所歸死得其所,可如若這戰不是爲了保家衛國,純屬因爲陰謀而喪命,那便是抉擇者的無能了。”凜曄擡頭望向李九,“漂亮的太子殿下,你適才說的話,都對,我來尋你們,真的尋對了。”如此的對手,纔是他想要的對手。
“你的漂亮話說得太多,你的陰謀詭計也太多,要我信你,是否需要拿出點誠意來?”李九瞥了一眼凜曄,對於他的恭維仿若沒有聽見。她從來不需要誰瞧得起,亦從來不想參與這些爭奪,非是兵臨城下,她是真的願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管事的。
“我的一個軍師說,這大安的太子殿下雖是囂張狂妄,卻是個十足的蠢人,唯獨提醒我要小心應對的只是樑王殿下罷,此刻想來,我真真要將這軍師趕出營帳纔是!”凜曄苦笑着望着眼前的李九,少年模樣,眉目清秀,說了這許多,卻依舊沒有得到他的半分信任,果然這宮裡頭長大的皇子,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他忽然有瞬間的釋然,自己失敗的這一役,也不算太過冤枉。
“少廢話,要麼給夠銀子,要麼給我想要的人,要麼給點又分量的東西也成。”李九雙手攤開,一副討債模樣。“你說的大部分是你們的內務,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一無所知,怎麼算我都虧得慌。”西北之戰的糧食誰換的,換哪兒去了?她都不知道,和馬聘婷一起的老者是誰,他們準備怎麼做,她也依舊不知道……
“我倒是想給人,如若我知道那和我談交易的人是誰,說出他的名字,我又何樂而不爲,”凜曄瞧着李九的模樣,不禁苦笑,“論起銀錢,你們便是爲難我了,大安何其的富碩,我若將牛羊珠寶都贈予你,又憑藉什麼讓你們與我合作。”
“你這是什麼都沒有?那我憑什麼相信你?還合作……你想得也挺美的麼。”李九撇嘴,嫌棄毫無掩飾的掛在臉上。
“……漂亮的人兒不好說話啊。”凜曄眼中泛過無奈,低了頭偏了偏下巴,“還請勞煩太子殿下將我懷中的物件取出。”沒有半分誠意表示,任誰都不會信誰,這道理,他又何嘗不明白,可眼下,他已然沒有別的辦法了。
“裡衣嗎?”李九站起身,毫不猶豫的要伸手,整個一副見錢眼開的流氓模樣。
“裡衣的內囊,”凜曄瞧着李九的模樣有些無奈,若不是此刻自己動作不便傷口生疼,他也不願意這一臉虎視眈眈
的李天賜在自己懷中掏東西,即便這太子爺生得漂亮,“太子殿下,您也稍微含蓄一些,顧忌一下我的心情可好?”
“許出的東西還捨不得不成?”李九笑眯眯的伸手要去掏。
“司馬,你來,”還未碰到衣襟,李九擡起的手被一把按住,李天沐微微直起身子,冷眼掃了一眼李九,將人重新拽到了椅子上。
“嗯?”李九有些錯愕的擡頭,是怕有危險嗎?然而在她看到大哥眼中那轉濃的警告顏色之時,心中卻是一瞬間明白了過來。
李九嘴角掛上一分了然的淡笑,大哥這是吃醋了?
小九她……笑什麼。李天沐眼中劃過一閃而逝的尷尬與窘迫,這呆子,李天沐一把丟開李九的手,有些彆扭的轉過臉,正色望向司馬蘇鳳,彆着頭,語帶催促,“司馬?”
大哥……真的是醋了啊,李九沒忍住心中的喜意,低着腦袋一臉的笑眯眯,好!可!愛!啊!甜蜜與笑意一點點在心中泛起,仿若沖淡了這一夜的壓抑與怒氣,
“他能藏懷裡,還能是什麼毒藥不成?再說了,你這好九弟百毒不侵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真是髒活累活便想起我了。”沒有去看兩人的神色,蘇鳳對突然的催促表示不滿,撇着嘴嘟嘟囔囔的,雖是這般說,也依舊起身,只不過動作十分粗暴和不耐,幾下便將凜曄的領口撕開,掏了幾下,取出裡囊中的布袋。
“怎麼從我這兒取個東西就成髒活累活了!這是什麼說法。”凜曄不樂意的反抗,對於蘇鳳不客氣的動作也是十分的嫌棄與不滿,“司馬公子還請溫柔一點可好?”
“你一糙老爺們兒,又不是姑娘,用得着老子對你溫柔嗎!”蘇鳳白了一眼凜曄,轉過頭不愉的瞪着李九和李天沐,“兩位精貴的殿下,兩位爺?你們打開還是小的來動手。”
“蘇鳳你真小氣……”李九笑了笑接過布包,一臉嬉笑的打着哈哈,可李天沐適才的言辭她又確是沒辦法解釋,難道真要說出來,大哥不想她碰別的男子?哎呀真是想一想都害羞了……
“李九你有病啊!沒事你臉紅什麼?你發燒了啊?有病就離我遠點啊。”蘇鳳盯着李九神經兮兮的笑臉有些莫名其妙,終是不放心的撫開她的手,自顧將手中的布包捲了回來,三兩下將東西打開。
青灰的玉石,方方正正,尾部沾染一片硃砂暗紅,羽翼豐滿瞧不見頭部,整個玉牌的中間被攔腰截斷,尖銳的切口泛着利光。
李九的嘻嘻哈哈一時間消散,整個人愣在了原地,這……不就是鷹符嗎?那另外一半的鷹符……
“凜曄,你這是什麼意思?”蘇鳳的臉色轉爲凝重,這不是什麼尋常的物件,他們沒有見過,可那硃砂點血的令牌,卻是一眼便能認出是什麼。
“這便是我的誠意。”凜曄掃了一眼眼前的三個人,聲音沉靜和沙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