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稚意。
想了片刻才準確地形容出了嘀咕聲的意味,只因他早已沒有了孩子的稚意,最起碼,表面上看不出來。
“小金,你好歹也是鶴皇叔身邊的當紅妖獸了,雖然沒有小紅那般吃香,但也已是不錯,怎麼連個野草樹葉也握不住,真不知道鶴皇叔怎麼會收了你。”
“吼~”似是被叫作小金的妖獸輕微地吼了一聲,代表着它的不滿,不知是不滿小女孩嘲笑它握不住野草樹葉,還是不滿小女孩說它沒有小紅吃香。
不過吼聲中滿是親密,想必是小女孩的夥伴。
不禁,許長安又想到了彩錦和靈榕的模樣,可能是近親情更怯的原因,離靈榕的距離這般的近,內心卻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鼓來,那是因爲激動,確實好久沒見了。
“也不知道哥哥在做什麼,是在練劍呢?還是在背誦呢?肯定又被鶴皇叔狠狠地虐待了一番,哥哥可真可憐。”
透過木門上的窗紙,許長安可以隱隱地觀察到小女孩正兩手扶住臉頰,似有不喜,對着面前的小金自言自語道,只是不知小女孩的哥哥是誰。
鶴皇叔自然便是澹臺鶴。
在整個北洲,除了澹臺鶴能夠以鶴作名以外,再無他人,即便有過,也早已在澹臺鶴的威勢下,乖乖地主動改了名字。
不過,能夠被鶴皇叔虐待的想必也是澹臺家族之人,那麼眼前小女孩的身份難道也是澹臺家族的人?
澹臺家族,也便是世雄皇朝的第一大的家族,相當於北洲的第一大家族。
只因澹臺雄獅。
見小女孩不再嘀咕,許長安轉身想要離開,再去尋找一間空房,可誰知,許長安剛要離開之時,從屋內卻傳來了小女孩嬌柔的喝聲:“誰在外面?”
還未待許長安反應過來,房門便被猛地拽開,砰地一聲撞到了牆壁之上,小女孩也隨之露出了面容。
面帶不悅的看向許長安。
面上所帶的情緒只有不悅,而沒有諸如緊張、謹慎、害怕等情緒,因爲在北洲的地界,特別是在清言聖宗之內,沒有人能夠傷害得到她。
似是屋舍瓦頂,似是不遠林中,亦似是白牆之旁,雖然無形,但許長安敏銳的直覺卻告訴他,此時正有着不知數量的高手在盯着這邊,如果許長安一旦露出對小女孩的傷害之意,那麼在許長安傷害到小女孩之前,一定會被斬首斷肢。
僅僅是無意間流露出的氣勢便讓許長安汗毛豎立,冷汗微涌,更不要說完全爆發出來的實力了。
微風拂過,將淡藍色的衣袍稍稍吹動,淡藍色的衣袍靠到背部之後,頓時便出現了一小塊的溼漬,那一處皮肉也頓感微涼。
雙瞳微轉,許長安拱手而道:“在下從遠方而來尋見妹妹,適才聞聲而至,如若有所打擾,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稱一個小女孩爲姑娘,他也有些微微不適,所以說話的時候稍稍有些結巴。
“從遠方而來?妹妹?”小女孩嘀咕了幾句,突然笑了起來,本來不悅的眉頭倏爾舒展開來,像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風穿於林間,有風拂過湖面。
小女孩的鬢髮微飄,突然伸出柔嫩的小手握住許長安的手臂,直直地拽着許長安往屋內走去,根本不關心遠方是何處,妹妹是何人。
“既然你是來找你妹妹的,想必還要再等會,那你就陪我鬥草吧,誰讓我那破哥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小女孩的年齡看起來不過才十二三歲的樣子,但手勁卻着實不小。
“鬥草?鬥百草?”
“看來你還挺有知識的,鬥百草你都知道,比這臭小金強多了。”
許長安自幼在許家博覽羣書,而後又無法修行,自是心藏萬千書,鬥百草這種漸漸消沒的民俗自是知道。
現在還記得這種民俗的人都稱其爲鬥草,鬥百草是古遠時代的說法,婦女孩童皆喜皆宜。
古遠時代的人們因爲生活單調,再加上藥草的作用被發現,所以遇到重大節日常常會出門採藥,用來驅蟲解毒,收穫之餘,則往往舉行比賽。
用草作比賽對象,或對花草名,或鬥草的品種多寡,多則勝,兼具植物知識、文學知識之妙趣,此被稱爲文鬥。
兒童則以葉柄相勾,捏住相拽,斷者爲輸,再換一葉相鬥,此被稱爲武鬥。
有詩人曾言孩童鬥草之景象,道:“弄塵或鬥草,盡日樂嬉嬉。”
亦有古人稱讚婦人鬥草之景象,道:“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畫堂。自矜年最少,復倚婿爲郎。舞愛前溪綠,歌憐子夜長。閒來鬥百草,度日不成妝。”
而後經過歷史的演化,鬥草已不僅僅是婦女兒童的最愛,成年男子也對此頗好,有詩爲證:“昨夜雙溝敗,今朝百草輸。關西狂小吏,唯喝繞牀聲。”
可見鬥草這種民俗在當時盛極一時。
可惜也只是一時,經過數百年的時間,如今鬥草已是極爲不流行了,還能記得鬥草的人已然不多,更不要說是去嬉玩鬥草。
眼前的小女孩肯定是身份尊貴之人,但竟是喜好這種民間漸漸消沒的小遊戲,當真有些令人意外。
除了根據小女孩口中的鶴皇叔推斷出小女孩的身份尊貴以外,在許長安看到小女孩口中所說的“臭小金”之後,許長安更爲確定小女孩的來歷不簡單。
臭小金是一頭金色的小獅子,看其體形也應當是處於幼師階段,可哪怕金獅慵懶地趴在地上,偶爾給許長安一個半眯的眼神,如此都能讓許長安的心中不禁地打個寒顫,可見金獅的實力一定比許長安高出好大一截。
來之前,許長安也有所耳聞,澹臺鶴掌門擁有三大高級妖獸,彩錦,金獅,紅鶴。
彩錦他已是非常熟悉,而紅鶴又一直跟在澹臺鶴掌門的身邊,自是無法相見,那麼眼前金色的小獅子便極有可能便是傳聞中的金獅。
只是金獅不是被澹臺鶴掌門贈予給了他的弟子嗎?難道說眼前的小女孩是澹臺鶴除了許靈榕以外,看中的另一名弟子?
可她好似才只有十二三歲吧?
如果是真的,那麼她的天賦恐怕比靈榕還要強上許多吧。
“來吧。”
小女孩不知從何處摘來了一把帶有溼色的青草,遞給了許長安,稚嫩地說道,竟是對許長安絲毫沒有戒備心,可見心地單純,比婉兒還要單純許多,應當便是徹底的孩子心性了。
在如今修士橫行的年代,還能保有一份徹底的孩子心性,實屬不易。
許長安接過青草,和顏悅色地問道:“既是要我陪你玩,你也該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我叫宛心。”
“這好像只是名字吧,姓呢?”
“你不是說知道我的名字就行了嗎?”
好似也有道理,可是……一般問名字不都是要帶上姓的嗎?
“叫我宛心就好了,快來和我玩吧,你知道這是什麼吧?”
宛心指了指許長安手上的青草問道。
“車前草。”
“越來越有意思了。”
“有什麼意思?”
“你這個人有點意思。”
明明比許長安小上幾歲,卻帶有一種上位者的氣息說話,許長安知道她不是刻意裝出來的氣質,而是天生自帶的貴氣。
再加上宛心不願意透露姓氏,許長安已是隱隱可以猜到宛心有可能是世雄皇朝的貴族之女,甚至極有可能就是澹臺家族之人。
……
……
車前草多生於路邊、溝壑旁、田埂等處。
車前草無莖,具多數細長的鬚根,葉自根際叢出,具有五條主葉脈,邊緣或呈波狀,或呈疏鈍齒,且長有綠白色的小花,果實成熟後會如蓋子般掀開,釋出四至六顆棕黑色種子,其長長的花軸,極具韌性,是用來鬥草的好材料。
許長安和宛心各自抽出一根車前草,然後相互交叉成十字狀。
宛心黑色眼珠在眼眶中狡黠地轉了幾轉,突然喊道:“開始。”
開始來的猝不及防,措手不及之下,許長安竟是沒有反應過來,被宛心率先用上了勁,拉扯着他的車前草。
可能是宛心所選的車前草還處於未成熟期,許長安僅僅只是用手捏住,任由宛心拉扯,啪嗒一聲,宛心的車前草卻是斷裂開來,惹得宛心氣呼呼地將手中的斷草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幾腳。
繼而又抽出一根車前草,豪氣地說道:“來,再來。”
啪嗒一聲,宛心的車前草再次斷裂,不知是運氣不好,還是因爲何事,連續抽出的五根車前草都相繼斷裂,直到第六根才贏下一局。
還未等宛心的興奮勁過去,又是在眨眼間連輸三根。
許長安無辜地看着宛心,宛心氣呼呼地盯着許長安,氣得面頰微紅,胸脯微微起伏,想必實在是太不服氣。
“我就不信了,再來。”
宛心挑了許久,從一把車前草中挑出了一根最爲粗壯的,看着許長安手中隨意抽出的瘦弱車前草,目光中有些得意。
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可宛心好似爲了解氣,竟是馭動起了靈氣,直接將許長安手中的車前草絞成了草末。
而後得意地看着許長安說道:“怎麼樣,本公……額啊,我厲害吧。”
許長安沒有注意到宛心話中出現的隱晦信息,因爲自宛心靈氣馭動起來之後,楊凌仙方纔將宛心的修爲告訴了許長安,許長安聽後,心中頓時便掀起了驚訝的波瀾,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