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天氣依舊晴朗,梅莉一如前次一樣比我更早些起牀爲我做了早餐。她的“家庭主婦式”裝扮和曾經帶給我的“妻子”般的感覺似乎再次迴歸到了我的心中。吃早餐的時候,梅莉發現寫字桌上的鬱金香已經開始略顯枯萎,便對我說,上午她會再去附近的花店買一束回來,對於總是以“完美”來作爲衡量一切事物的標準的梅莉而言,她是“不允許”這束鬱金香枯萎的。
實際上,現在的這個月份,早已經超過了鬱金香正常的自然花期,寫字桌上的鬱金香能夠保持到目前的樣貌已經是比較難得了,花店大概是通過保持室內相對較低的溫度來延長花期的。在梅莉離開的後的九月裡,我開始嘗試着學習自己種植鬱金香,因爲我通過一些專業的書籍瞭解到,鬱金香的花期可以通過調節室內溫度來進行控制。
種植期間,我在溫度、光照和施肥方面都是很仔細地參照了專業資料的,所以,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三個多月之後,鬱金香果然盛開了,那帶給了我無比的驚喜,就如同梅莉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一般。當時,我還通過電子郵件把這份驚喜分享給了梅莉。吃過早餐之後,梅莉告訴我說她要做完家務再走,並約定中午在香格里拉酒店見,與寧陽一同去吃午飯。
整個上午我都是在繁忙的工作中度過的,這也讓我暫時得以從梅莉即將離開的惆悵中解脫。中午時分,原本晴朗的天空中開始佈滿了陰雲,變得陰沉起來了。我接到了梅莉的電話之後,到香格里拉酒店與她和寧陽會合,三人一同在重慶路的必勝客餐廳吃了午飯,寧陽照例沒有給我們付賬單的機會。
吃午飯時,寧陽向我和梅莉談起了她高中時期的經歷,那時因爲受到了喬治•戈登•拜倫的作品——《她走在美麗的光彩裡》的影響,曾經與幾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一起創辦了“光彩詩社”,那段時間裡,她和朋友們寫了多浪漫唯美的詩句,還在校刊上開闢了一塊專欄,很受學校裡女同學們的喜愛,她差一點就要立志做一位女詩人了;“光彩詩社”每個週末都會有成員的聚會,討論詩歌,談各自的夢想,朗誦各自的詩歌作品,高中畢業之後,詩社裡的成員都進入了不同的大學,走出大學校門之後,曾經的“光彩詩社”的成員們再次聚會的時候,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成爲詩人,都在做着和詩歌毫無關係的工作,而當初想要做一名詩人的理想,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很遙遠的青春之夢。
夢想的意義就在於它雖然沒有實現,但是卻始終存在於心中,從來都不會忘記,因爲那是青春歲月的珍貴標記,可以指引着生命的方向,讓自己不會迷茫。
“就像我們當初喜歡詩歌一樣,小妹喜歡音樂,同樣是一個有夢想的女孩子!”
“呵呵!謝謝姐姐!”
“走在音樂的光彩裡!”我沿着寧陽與梅莉的對話思路接着說道。
“呵呵,走在音樂的光彩裡!”梅莉重複着我的話,“聽起來真是浪漫哦!”
“韓雨說得很好啊!”寧陽說道,“未來一定會的!”
“嗯!會的!喜歡!很期待呢!呵呵!”梅莉挽着我的胳膊微笑着說道。
從必勝客餐廳出來,我與梅莉、寧陽三人步行到香格里拉酒店,她們兩人取消了下午逛街的計劃,而是回去房間休息,因爲天氣看起來似乎要下雨。我則趕回了雜誌社,下午的工作內容比起上午的時候要輕鬆些,只需要審閱一下實習生的幾篇稿件即可,我在工作的間歇開始思忖寧陽吃午飯的時候提到過的那首詩——《她走在美麗的光彩裡》,一首浪漫的詩歌,讓處於那個年紀的女孩子們開始萌發了夢想的種子,夢想可以相同,但是夢想誕生的過程卻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寧陽所說的話是沒錯的,夢想可以指引方向,並且一旦形成便再也無法抹去。如果梅莉的夢想可以幫助她走出陰影,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呢?我一邊思忖着,一邊看着窗外,這時,天空依舊沒有雨滴飄落下來。
臨近下班的時候,天空依舊陰沉,但是沒有下雨,就如同帶着悲傷表情的一張面孔,眼中一直噙着淚水,但是卻沒有涌出眼眶。我思忖,我也許應該在下班之後去重慶路的超市,爲梅莉準備一下路上的應用之物,就如同每次她在踏上歸途之前那樣。
主意既定,我便在下班後的第一時間趕往了超市,在選購食品的時候,我想起此次還有寧陽隨梅莉同行,出於禮節,便給梅莉打了電話,詢問寧陽需要有什麼需買的東西,梅莉在得知我正在超市之後,便告訴我說外面剛剛下起雨來,問我有沒有帶傘,接着又在電話中問寧陽需要有什麼要買的。然後我便在電話裡聽到寧陽說只需要幾瓶水就可以了。
於是梅莉便告訴我說只需要幾瓶路上喝的水,還叮囑我出來時不要被雨淋到,等雨小一些的時候再來酒店。掛斷電話之後,我又在購物車中加入了四瓶屈臣氏、兩把雨傘。從超市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雨下得很不小,已經接近中雨。於是我從購物袋中抽出了其中的一把雨傘拆開包裝撐開,沿着重慶路向着香格里拉酒店的方向走去。真希望這一次送別不是我與梅莉之間的最後一次,我一邊走一邊思忖道,事實上,我也與梅莉一樣,處在一種極爲矛盾的心情中,並且和她一樣變得害怕失去,這真的是我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梅莉那種矛盾心態的感染嗎?
在我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如何既有了這樣帶着焦慮心態的思考方式? 這難道是戀人之間存在的那種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清楚得感覺得到的“情緒傳導效應”導致的嗎?太多的疑惑與自問在我的心中紛落,猶如此刻重慶路上的飄落下的紛繁雨滴。一場沒有雷聲的雨開始覆蓋了這座城市,也讓我的心緒溼潤了起來。雨中的重慶路步行街上,每一家店鋪中的燈光都投射在門口的路面上,映出各種形狀的各色光影,各色行人手中撐着雨傘在無聲中走過,此景更讓我感到,每個人的寂寞正在這喧囂中沸騰起來。而我,那些太多的疑問,唯有時間來給出解答,別無他法。
當我趕到酒店的時候,梅莉見我的手中拿着雨傘,微笑的表情中透出一絲欣慰。
“我正在擔心你會不會被雨淋到呢!雨!”梅莉說道,“看到你拿着雨傘,我就放心了,呵呵!”
“多虧了你的提醒咯!呵呵!”
“我和姐姐正在說起你呢!雨!”梅莉一邊習慣性的挽着我的胳膊一邊與我一同坐在了沙發上。
“哦?都說了什麼呢?呵呵!”我問道,此時,寧陽微笑着把一杯水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隨後在我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則從購物袋中抽出了那把沒有拆開包裝的雨傘遞給了寧陽。
“呵呵!我們說……”梅莉笑着,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韓雨真是個會關心人的男生!”寧陽笑着說道,“對你很體貼入微!“她的目光轉向了梅莉。
“嗯!雨是個很細心的人呢!總讓我感覺到自己被呵護着!”梅莉把臉貼在我的肩頭說道。
“小妹一定感覺到很幸福咯!呵呵!” 寧陽說道。梅莉聽了寧陽的話語情不自禁的緊貼在了我的身旁。
我聽着她們的對話,笑了笑,沒有作答。看着梅莉的行李箱、白色皮包,心中開始沉重了起來。窗外的雨勢沒有減弱,夜幕已經降臨,想必我將會迎來一個雨夜——送別梅莉的一個雨夜。在我們又聊了半個小時之後,寧陽告訴我們準備退房,一起去吃晚飯,然後趕往長春站。
於是三人起身,我拉着梅莉的行李箱,拎着購物袋和她的白色皮包,隨着她們兩人走出了房間。那半個小時之內,梅莉的話語忽然間少了很多,只是愈來愈緊地挽着我的胳膊,也許她也開始感覺到了離別時刻將近所帶來的苦楚。走在雨中的重慶路步行街上時,寧陽問梅莉想吃什麼,梅莉回答說還是想去昨天的那家粵菜餐廳。於是我們便再次在那家餐廳吃了晚飯。然後到人民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在雨中趕往長春站。
吃晚飯的時候,梅莉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的街景。寧陽當然也知曉梅莉此刻的心情,但是又無法找到什麼合適的話題來勸慰,的確,離別的時刻裡,無論何種言語都會顯得蒼白無力。我與寧陽之間也沒有聊太多,只是簡單地聊了聊她對我與梅莉所在學校的一些印象,同時她也再次邀請我去大連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