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好好哦!”梅莉坐在沙發上,彎下腰,用左手攏着右側的髮梢,右手從沙發前的小桌上的盤子裡拿起一塊壽司卷,一邊吃着一邊說。我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也拿起了一塊壽司。
“謝謝你這麼用心的準備午飯!”
“不用客氣,喜歡吃就多吃一點兒!不介意多吃一點兒吧?”我笑着問她,“如果我說:女孩子要保持身材呢!”
“不介意!謝謝你的提醒哦!你這麼用心地做,所以這一次就……”
“這麼說,今天是破例咯?”
梅莉略一思索,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學會的呢?是怎麼想到學習做壽司卷的?”
“我翻過食譜了!”我答道,“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食譜?也就是說你看的書裡面還有食譜一類的書呢?”
“嗯!”
“真是沒想到呢!很早是什麼時候?”
“準確的說,是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拿到了一本書,是一本介紹國內外食譜的書,從同志街的舊書攤上看到的,當時是用了我口袋裡僅有的三元錢買來的!裡面有一個章節詳細的介紹了壽司的製作方法。我當時沒想着要學做壽司,光是覺得我的書架上少了這麼一種類型的書,我心想沒準兒以後什麼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買來之後一直放在我的書架上了,沒想到還真的用到了!難道這是命運麼?”
“呵呵,命運!聽你說起來那麼嚴肅,但還是蠻有趣的!”
“嗯,這是一個有趣的巧合!”
我本想繼續對梅莉說,如果她喜歡吃,以後可以經常爲她做,但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因爲那似乎帶着某種暗示的意味。歸根結底是因爲我過於思慮我們之間的關係,因而讓我在語言表述方面顯得謹小慎微,平日裡意義簡單的話語,此時的意義都變得豐富了起來,至少現在我是這麼認爲的。甚至我認爲即便我說了出來,梅莉單純的性格也未必有如我所想的那樣會讀出非常豐富的內涵來。如果我們此時是戀人關係,那麼一切都將變得理所應當,說出這句話也不代表着什麼特殊的含義。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發生實質性的變化時,那麼同樣的語言、同樣的尺度和含義都將會發生微妙的變化。某些話語,是不需要特別表達出來的,當事實發生的時候,其意義遠比語言更重要。
“怎麼不吃了?”梅莉好奇的問。
“吃不下了!”我指着空了半邊盤子的手握壽司說道,“已經吃了很不少了!”
說完,我拿出一包面巾紙,抽出一張遞給梅莉,“慢慢吃!”
“謝謝你!”梅莉說道,“我曾經聽周圍的女生議論說,女孩子買食譜,是爲了給男孩子做飯吃才準備的!”
“某種程度上說,這個觀點是正確的!”我答道,“那麼如果是男孩子買食譜呢?”
“一定是爲了女孩子!”梅莉說。
“一定?”
“嗯!”梅莉點了點頭,
“是啊,呵呵!”
接下來,梅莉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表情、吃壽司的動作都開始變得有些拘謹,慢慢地低下了頭。也許梅莉經過了正向與反向的思考對比之後,發現了一點小小的“問題”,她也掉進了自己的語言陷阱裡,而且我的話語又起到了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們彼此都不再說話,我看着梅莉的動作,她的右手拿着一塊壽司卷,習慣性的用左手的手背擋住了嘴,我則把頭轉向陽光燦爛的窗外看了一眼,而後目光再次回到了坐在對面的梅莉,開始覺得單純的她有時像個靦腆而有趣的小女孩,想到這,我情不自禁的笑了!梅莉發現我不再說話,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我,也開始逐漸地漾出了笑容。就這樣,兩個人面對着彼此,漸漸地,笑的幅度開始變大,到最後都不自禁的笑出了聲音,兩人都爲這有趣的所謂的“小尷尬”而感受到某種說不清的甜蜜。
“吃吧!吃吧!不會變胖的!”
“嗯嗯!”梅莉開心的點了點頭。
關於這次到我住處做客的事情,梅莉後來曾提起過一次,由於那是她第一次在無意中提起,所以給我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細節分明。那是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去學校看她、陪她走在學校附近的一片草場上的時候。那段時光裡,雖然我們誰沒有鄭重的說明過彼此之間的關係,但是實際上我們已經是戀人了。
其時,梅莉帶着我從宿舍正門對面的路出發,然後繞到了宿舍前面的空地,經過空地之後,路邊兩側是用鋼架網圍着的四個籃球場,我們從兩個場地中間的路穿過,耳邊傳來的是籃球場上的喧雜,場上所有的人都在全神貫注的打着各自的比賽,場邊休息的人大聲的呼喊加油,他們的情緒似乎都處在高度緊張的情形中,很多人的球衣都已經被汗水浸透,此時用酣暢淋漓來形容他們的狀態大概最爲合適。偏偏是在我已經與這裡的生活永別之後,卻發現了更多以往並未留意過的細節。校園的含義此時是由許許多多的喧雜與寧靜組成的。穿過了籃球場,便已經到了校區的邊緣地帶,我們沿着安裝在紅磚砌成的磚垛之上的黑漆鐵藝圍欄向前走了200米左右,來到了圍欄的出口處。
走出校園一路向南,是一片廣闊的草場,生機勃勃的大自然的呼吸節律彷彿觸手可及,綠草茵茵間星星點點的分佈着一些類似於美人櫻的藍色和白色的小花朵。看起來這裡更像是一片牧場,好像立刻就會有班卓琴的樂曲和質樸醇厚的歌謠傳來,歡快的曲調和歌者的流暢聲線,使人如沐陣陣清風,從這裡向南望去,遠處的樹林後隱約可以看到村落,更遠的地方是淨月潭森林公園。
“我想起了第一次去你住處時的情景!”梅莉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看着遠處的樹林說道。
“唔!”
“那次我真的挺開心的!”
“我也很開心!”我回答道。
“那次算是我們的正式約會嗎?”
“應該算是吧!” 我試着回答,因爲在我的印象裡,我們去“羅馬假日”的那次更應該被稱爲是“正式約會”,於是我接着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那次不能說是正式約會!因爲,自從我們去‘羅馬假日’之後,我就感覺到了一些不同!是我的感覺!”梅莉說道,她的想法是與我一致的,那次才更應該看成是我們的“正式約會”
“你是覺得,我們去‘羅馬假日’的時候,就是‘正式約會’了,是吧?”
“是啊!我覺得是!”
“嗯!我也是那麼認爲的,但是我剛剛沒有說出來!”我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依從着我的想法,即便是說每一句話的時候也是這樣!謝謝你!”
“不要說‘謝謝’,好嗎?”
“嗯!不說!”
“你知道,我們吃過晚飯出來等出租車的時候,我想問你一句話,但是沒有真的問出來,而是問了別的問題,我當時因爲不知道你會怎麼回答我,所以纔沒問出來的。記得這件事情嗎?”梅莉問道。
我知道梅莉這句話說的是她當時問的“你喜歡……”,停頓之後接着說的卻是“在這裡走走嗎?”
“嗯!我記得!”
“我那個時候想問你的是‘你喜歡我嗎?’,如果我當時真的就那麼問了,你會怎麼回答我?”
“喜歡!”
“真的?”
“真的!”
聽了我的回答,梅莉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繼而笑容消失, 表情變得愈加可愛。
“後來,在暑假開始前,我去了你的住處!那次,第二次約會,雖然我能猜到你想要刻意的迴避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最後你還是讓我知道了你的想法!”
“是的!”我回答。
在我的住處時,應梅莉的要求,我爲她彈了一支歌曲:《對你傾情(Every 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手法不算專業,但也還算是流暢完整的彈了下來。梅莉說她很喜歡聽我彈的這支歌曲,想多聽幾遍,所以我前後一共彈了三遍。然後,我們面對着彼此,如同在‘羅馬假日’的時候一樣進入了失語的狀態,只是凝視着對方。
“你當時想要那麼做嗎?還是已經提前想好了準備就要那麼做?”梅莉問。
“情不自禁的想要那麼做!”我回答道,“因爲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