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肅王府的時候,白弱水感覺自己和街上的人生活在一個世界的。
這樣的認知僅僅來源於她身上穿的衣服。
白弱水低下腦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裹着的吼吼的衣服,外面還罩了一件大披風,然後又看了一眼身邊仍舊是一襲玄色深衣的蕭煜,再看向街上最多隻穿了三件衣裳的人。
“蕭煜,你將我裹成糉子,到底要幹什麼?”
本來,她以爲今年的深秋是趕上了去年的冬天,所以蕭煜纔將她給裹成這個樣子的,但是在走出來之後,完全沒有一種在過冬天的感覺。
雖然這樣子的確是挺暖和的,但是裹成這個樣子,難免行動有些不太方便。
“怕過會兒會出什麼意外,要是孩子在這個時候掉了,你的身子可能受不了,所以裹厚一點,減輕掉孩子的可能性。”
對此,白弱水只能贈送他一個白眼:“真的要掉的話,即使你裹得再怎麼厚,他都要掉的,這樣倒是讓我的行動不方便了。”
“那本王幫愛妃脫了吧。”
聽到這句話,白弱水眼皮子跳了一下。
這裡可是大街上啊,在大街上幫她脫了?
這樣一想,白弱水就感覺那樣的畫面實在是太過唯美,便迅速搖了搖頭。
“算了,暫時就這樣吧,說不定晚上的時候會冷起來,這樣厚的衣服也許就剛好合適了。”
白弱水這樣說了之後,蕭煜也點了點頭。
這次出來,除了蕭煜和白弱水之外,還帶了六個侍衛,只是,這六個侍衛跟得並不是很近。
侍衛除了有在發生特殊情況的時候,保護他們之外,還有拎東西的作用。
在侍衛將各種東西拿回肅王府第五次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泛黑。
白弱水走出店鋪,擡眼就看見了一家裝潢精緻的玉石店,正要往那邊走去,結果手腕卻被人給抓住了。
白弱水一轉頭就看見了嘴角含着笑意的蕭煜,看這樣子,也不像是心疼花他錢的樣子啊:“怎麼了?”
“花燈會開始了,咱們去七月湖,早去早回,晚了不安全,最近雲涼在晚上的時候,老是有些事兒發生。”
經過蕭煜這一提醒,白弱水纔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兒,這纔有些不甘不願地跟着蕭煜離開了。
兩人到達七月湖的時候,正好開始放河燈。
白弱水挑了兩盞荷花形狀的燈就要去放到七月湖裡,卻被賣燈的老者拉住了。
白弱水很是疑惑地轉過頭去。
老者將兩個小紙卷遞給白弱水:“寫了放裡面。”說完,又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桌子,示意那裡有筆墨。
“謝謝老人家。”
白弱水將手中的小紙卷遞給蕭煜一個之後,就將毛筆蘸了墨汁,拿到離蕭煜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寫了起來。
生同衾死亦同穴。
這是白弱水想了很久才寫下的。
她只是一個芸芸衆生中的一個,沒有超過普通人的福澤來討要更多的東西,只有這一點,她想,就已經足夠耗盡她這一生最後一點好運了吧。
“你寫的什麼?”
耳畔突然響起了這樣的聲音,白弱水趕緊將自己的那塊小小的紙卷捏成一團。
“他們都說,看了就不靈驗了。”
“這你都信啊?白弱水,你可不是相信這個世俗的人。”
“肅王殿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說完,白弱水就將自己的那張紙卷放到了荷花花燈裡,然後一臉警惕地看了蕭煜一眼。
“走吧,我先說了,你可別打我這盞燈的主意,要是它漂不遠,我首先就跟你急!”白弱水說這段話的時候,還撅了撅嘴,完全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蕭煜將視線從白弱水手中那盞花燈上面移開,然後嘴角抿起一抹笑來嘀咕了一句:“本來這片湖也沒有多大,要漂的話一定漂不遠的。”
“你說什麼?”周圍的人實在是太多,也就很是嘈雜,所以白弱水是真的沒有聽清楚蕭煜在說什麼,只是判斷出來蕭煜是在說話。
“我說,保證一定不會給娘子你搗亂的。”蕭煜故意湊到白弱水耳邊,才說出這句話來。
然而,白弱水卻並沒有感受到他的誠意,因爲,她看他的眼神還是像剛纔一樣,帶着幾分戒備,同時還將自己的花燈護住,那姿勢,堪比老母雞護崽。
白弱水將花燈放到湖面上,站起身之後,才發現蕭煜已經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看了一眼周圍,也沒有看見蕭煜,只發現了那六個侍衛,他們還站在離她七八步開外的地方。
白弱水趕緊走到他們身邊去。
“王妃。”
“看到肅王了嗎?”
“沒有。”
“那快去找啊,還愣着幹什麼?”
“可是,殿下說,咱們死都不能多離開王妃半步。”
對於蕭煜的這個安排,白弱水只覺得蕭煜智商突然就不夠用了。
這是個什麼奇葩安排?
她本來身上就有武功的,而且,還隨身帶着各種奇奇怪怪的藥,要是有人想要害她的話,多半要先注意一下他自己的生命安全。
蕭煜讓這些侍衛這樣保護她,完全是在浪費資源,浪費人才……
說起人才,白弱水就想起來那幾個人,她得向蕭煜提提這幾人,只是……誰能告訴她,蕭煜突然玩失蹤,玩到哪裡去了?
“算了,你們跟着我一起去找人吧。”說完,白弱水就朝着附近地勢最高的地方走去。
而蕭煜,此時剛好擠進所有人前面,到了湖邊,看着那盞剛被白弱水放到湖面上的荷花花燈蹲下身子,將自己手中的花燈也放在了湖面上。
沒過多久,白弱水的那盞花燈就順着水流到了他腳邊,蕭煜順手將花燈撈了上來,然後取下上面的紙卷,展開一看,原本因爲成功偷/窺到白弱水寫的“秘密”而舒展開來的眉毛瞬間鎖了起來。
這丫頭,腦子裡想的是什麼啊……
看完之後,蕭煜有些鬱悶地將紙卷卷好,重新放到白弱水的花燈裡,然後又將花燈放到了湖面上,站了起來。
“蕭煜!”
耳畔,似乎有某個人驚喜的呼喚聲,蕭煜轉過身子去尋找,結果剛好和站在較高地方的白弱水視線相接。
而那較高的地方……竟然是某家小酒肆的屋頂。
“幫她下來!”蕭煜一邊朝着白弱水身邊的那六個侍衛怒喊着,一邊擠出人羣,朝着白弱水跑去。
這死丫頭,是不要命了嗎,是不是隻要人不時時刻刻地提醒她,她就會忘了自己肚子裡面還有一個!
這孩子雖然不是他的,但是如果白弱水因爲從上面摔下來流產了,那痛苦的可是她自己,這丫頭可真笨!
蕭煜趕到白弱水身邊的時候,侍衛剛好將白弱水給帶了下來。
“蕭煜,終於找到你了!”看到急急向她奔來的蕭煜,白弱水差點兒高興得跳起來。
然而,蕭煜卻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給拉到了溫熱的懷抱中。
“你嚇死我了。”
“誰叫你突然消失不見的,而且,先說這句話的應該是我好不好,別老是搶我的臺詞。”
“回去看我怎麼罰你。”
“你丫又搶我臺詞,你丫不搶我臺詞會死啊!”
白弱水說完這句話之後,蕭煜竟然出人意料地沉默以對,直接將她往七月湖的橋邊拉去。
那裡停着一艘外觀精緻的畫舫。
白弱水被蕭煜拉着進了畫舫,這才藉着畫舫上面的燈籠發出的橙黃色燭光看向蕭煜的臉。
這一看,她才發現蕭煜臉色是有多不好。
“那個……你怎麼了?”
蕭煜聽白弱水這樣說了之後,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就浮現出了一個笑容來,看着白弱水的表情又變得溫柔了很多。
“沒事,咱們進去吧,夜裡的風有些涼了。”
“嗯。”
畫舫上只有一個房間,蕭煜帶着白弱水走進去之後,六個侍衛就分開站在了房間外面,將房間圍住。
這樣一來,要是真的有什麼突發情況的話,他們也好應對。
“哇,好香。”其實,剛推開房門的時候,白弱水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的,只是,當她看到這一桌子賣相極好的菜餚時,禁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望江樓的,纔到沒多久,娘子趁熱吃吧。”
蕭煜握住白弱水的雙肩,將人按在凳子上坐下。
白弱水坐的那張凳子上早已經被墊上了一張厚厚的墊子,又軟又暖。
白弱水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蕭煜,此刻,蕭煜臉上是難掩的喜悅。
“蕭煜,今天你有些反常啊?”
“哪有……”
“又是帶我逛街,又是畫舫,現在連望江樓的菜品都準備好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怎麼不記得啊?”
白弱水剛將這句話說出口,腦袋中就突然靈光乍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求我,突然你對我這麼好,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行,是本王不安好心,本王要不是想着難得有空陪你,才做了這些事的,結果有人不領情。”蕭煜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將親手盛好的飯遞到白弱水面前,然後又將筷子遞給她。
“快吃,吃了過會兒還有煙火可以看。”
“蕭煜,你做這些事情……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對不起我,別以爲我不知道,好多男人因爲自己妻子懷有身孕,就去外面勾三搭四的,你是不是……”
“誒,這你就別多想了,自從娘子你嫁過來之後,本王就沒有做過對不起娘子的事情,娘子放心。”
蕭煜一邊說着,一邊將白弱水耳邊的青絲捋到耳後。
“是啊,你沒有做,但是我卻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白弱水的語氣變得有些傷感,原本握在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低頭盯着自己的肚子。
“那照娘子這樣說,本王如果不去找一位紅顏知己,豈不是對不住娘子了?”
“你敢!”這兩個字,白弱水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說出來的,但是話剛一冒出來,她就後悔了,“其實,你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反正我……”
然而,蕭煜卻沒有順勢接下去,而是朝她碗裡夾了一筷子紅燒排骨:“本王不會的,娘子快吃飯,別餓着了。”
白弱水擡起頭來,就看見蕭煜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那是一種極其溫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