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回和尚見林牧良久沉默不語,先是不解的撓了撓頭,渾然不覺林牧心中的忌憚,反而大大咧咧道:“那小子,你究竟是不是叫做林牧,速速道來,何須如此矯情?”這大和尚與中年道士論道辯禪機時倒是頭頭是道,到了此時卻出人意料的遲鈍,說完這番話後,又兀自喝了兩口酒,一副豪爽不羈的模樣。
尋常時候還不算什麼,但此刻林牧心中猜忌警惕,空回和尚的舉動落在他的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模樣,心中暗道:“看這和尚舉止這般狂妄,修爲似乎猶在那中年道士之上,我如今被人用法力拘着,沒有任何勝算,看來這次又是凶多吉少了,也罷,士可殺不可辱,我先不回答他,若是他要動手殺人,我便拼命也要跟人拼個魚死網破。”
林牧心中五味雜陳,暗道自家氣運真是倒黴到了極點,每每修爲更進一步,總要遭受些劫難,不知是老天作弄還是自家惡果。他心中方纔打定了想法,那邊中年道士李浮光便輕咳了兩聲,扯着嗓子道:“你這大和尚真是不知好歹,一副吃人模樣,小心驚擾了這孩子。”
經他這麼一喊,空回和尚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亮的腦袋,憨厚一笑,脣紅齒白,衝着林牧溫和道:“你莫要緊張,我非是想要害你。我乃不語的師叔,菩提寺空回和尚是也,這位道長則是蜀山仙劍派的李浮光上人,我二人俱是正道中人。”
聽這空回和尚說罷,林牧心底方纔稍稍放鬆了一絲警惕,暗思道:“這和尚的名頭我倒有所耳聞,反倒是那李浮光我確實聞所未聞,蜀山仙劍派奇人輩出,我只知當今掌教蕭天行修爲高絕,已是傳聞中的元神高人,一手劍術亦是到達一劍出、萬法生的驚玄地步,甚是驚人,乃是千年來的奇才。這兩人看似並無害我的意思,我這可如何應對是好?乾脆先順水推舟一番再說吧。”
林牧萬事以自家性命安危爲先,當即語氣不善道:“姑且不論你們是不是真的空回和尚和李浮光,且先將我放開再說,否則小爺我就算死也不會任你們利用。”他聲色俱厲,言語之間大有凜然不屈之意,力圖營造出不畏生死的英氣,不過周身始終被一圈法力拘着,反倒像是敗家犬窮極末路一般。
那中年道人聞言呵呵一笑,臉上的怒氣不知何時起早已煙消雲散,伸手一揮,便將拘禁林牧的法力抹去,任由他來去自如。林牧沒了束縛,立時猶如脫兔一般遠離二人,兀自在山峰上一座巨石上坐了下來,緩緩運起《乾坤丹典》,法力遊走體內奇經八脈,修補着自家的傷勢。
林牧卻不是真的這般灑脫,只是他已瞧出這道士和和尚修爲高絕,自家若是逃跑定然是逃不出二人的手掌心,而且他心底也隱約有些相信了二人的身份。蜀山仙劍派乃是道門十派數一數二的名門,立派已有萬年根基,開派祖師太清真人亦是三清道祖門下弟子,早在千年前便已羽化登仙,離開了這方世界。
當今之世,蜀山仙劍派更是成了當仁不讓
的仙道翹楚,也是道門十派中名聲最爲顯赫的道統,雖然遠在西南之地,但卻是天下求仙慕道者的聖地,其中絕學無數,習得九牛一毛者便能橫行武林,稱王稱霸,若得半數真傳,便能白日飛昇,舉霞成仙。
至於菩提寺則是當世四海皆知的大寺,與寶禪宗、法華寺、無相宮三宗並列爲佛門四大聖地,門下僧衆無數,修行之輩層出不窮,真要論起底蘊來決不在仙劍派之下,而若比起名聲來,卻要遠在仙劍派之下,天下皆知。一來是這大漢天子抑道揚佛,傳頌佛法,導致天下百姓盡皆信仰佛門密宗,二來則是道家仙門多爲潛修之輩,不願驚世駭俗,很少出現在世俗之中,因此民間只留有不少仙神的傳說,卻不見道家勝過佛門。
林牧身爲修行之輩,本該對這兩大巨擎的鉅細瞭然於心,不過也不知爲何原因這雲州並無什麼巨擎門派,其中修行門派大都是近百年來方纔興盛起來的小道,比起道門十派這些巨擎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因此雲州大多門派很少與外界修士往來,除了許久一次的天道閣主持的仙道大會之外,再無任何接觸。
正是這個原因,林牧方纔只是聽過這些個門派的名頭,除了一些驚世的高手之外,其他人則聞所未聞。
李浮光見林牧仍舊心存介懷,當下尷尬一笑,揚起步子往前湊了湊,搓搓手掌道:“看來你的確便是林牧了,我的名聲你沒聽過不要緊,不過你可聽聞過林扶風這個名字?”
林牧正在打坐練氣,聽李浮光這般說道,頭也不擡的答道:“聽過有如何,與我有何干系?你們二人留我究竟所謂何事?又爲何知道我的名頭?有什麼事大可以坦言。”
他一連拋出數個問題,倒是讓李浮光愣了一愣,也不知該從何處答起,只好乾咳兩聲,正色道:“你可知你究竟是何許人也?如若我算計的不錯的話,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家身世,我不僅知道你的身世,還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大仇未報。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告訴你答案,甚至可以傳你仙劍派的劍術,助你增長修爲。”
林牧聞言心底一緊,暗暗又提防起來,他知道自家別無選擇,索性不加掩飾情感,目光冷峻的盯着李浮光,恨不得吞了對方似的。
“這李浮光究竟何許人也?怎地對我的事情一清二楚?難不成有什麼陰謀,想要暗害我奪取乾坤丹典。不對,以他這般實力,要我的丹典也毫無所用,修爲到了他這般田地,返修其他功法反而是捨近求遠。而且瞧那空回和尚似乎也是識得我的,爲何突然間會出現這麼多的大修與我糾纏……”
林牧腦海中一時間思緒無數,起伏如潮,但始終解不出的答案來。早在離塵宗滅宗那一日起,他就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排演着這一切,將自家慢慢推向修仙之路,如今李浮光和空回和尚出現,更是讓他這種感覺變得強烈。
這時,空回和尚忽然開口指責道:“李浮光,你這是個什麼意思?林
牧的身世你有個資格當做條件交換,雖說大劫將至,但你這般手段豈不可鄙?”
“哼!這算什麼卑鄙,我不過是順水推舟,反正扶風上人的意思便是要林牧帶領雲州仙門正統,成立道統,以人劫來化解天地劫難。你這大和尚不也是這般心思嗎?不過林牧他乃是道門中人,與你佛門中人何干?這一切俱是我仙門之局,你難不成還想插一腳嗎?”李浮光毫不留情的駁斥道。
空回和尚絲毫不惱怒,只是雙掌合一,心平氣和道:“非也非也,林牧一身遭遇本就與我佛門有緣,我的師侄不語和尚便曾搭救過他不止一次,真要論起來,糾葛更在你仙門之上,此次機緣也該由我佛門掌握。”
李浮光聞言怒罵道:“哼!狗屁的佛門,釋迦、龍象兩個老東西,嘴上說的不爭不爭,遠在極樂世界卻還要與我清虛界道統爭這一場機緣,口是心非的僞善罷了!”
林牧在一旁聽這二人爭論辯駁,雖然大都聽得滿頭霧水,但惟獨關於自家身世的言語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林扶風三個字更是如雷貫耳,讓他久久回不過神來,心間一時間亂如狂草,糾結道:“瞧着二人所言,我乃是林扶風之子?不過林扶風早在數十年前便已銷聲匿跡,與我似乎毫無關聯,又怎會與我糾葛?不過看他們所言又並非虛妄,難不成我的生父真是那林扶風?”
此時此刻,就算林牧不願相信,也無法否認這一事實,孫伯衡跟不語和尚當初就有所言及自家身世,不過並未深談,也從未真正的告訴自己,加上林牧當時心繫復仇之事,對自家身世也並不放在心上,所以一直從未追究下去罷了。
如今復又提起此事,倒是讓林牧心中百般滋味,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倒不是他薄情寡義,只是日久年深,自小從未見過雙親的林牧,早已忘卻了這種情感,也不知該是如何應對爲好,當下心中思索良久,沉沉的出了口氣,暗道:“本來父母拋棄了我,之間恩仇就該當情斷意絕,不過人以孝爲先,他們不仁我不可不義,好歹要知道他們的名號歸宿,也算了結我心中夙願,至於其他事情便與我毫無干系,我如今心中所繫,不過是復仇和長生罷了,其他不過盡是虛妄。”
他心中篤定想法,當即打斷空回和尚和李浮光二人的爭執,開口道:“你們二人究竟有何算計與我直說,不過,卻要先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不論你們有什麼算計,我都不會答應。先告訴我你們二人是怎麼得知我的名頭,又爲何要來尋我。”
二人聞言立即停止了喋喋不休,俱是古怪的瞧了林牧一眼,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們二人本擬身世之謎於林牧有石破天驚之重,卻從未想過林牧修仙時日漸長,心性也變得堅韌,早已不那麼看重自家身世如何,只是想要了斷夙願。
空回和尚沉沉嘆了口氣,這才道:“也罷,一切終歸要看林牧的想法的,我二人不過是順水推舟,想要爭些機緣罷了。且聽我與你細細道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