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深。
小島斷崖上,向着東方望去,一輪明月自海面升起,已然當空。月光灑下,將那一身紫衣照的更加幽深。
此時若冰手中緊緊攥着一物,感受到那東西帶來的一絲絲冰涼,眼中隱有水霧彌散。今天下午,她就聽到說陸渙回來了,就在這小島上,可是她卻是不敢去相見。
那種闊別多年之後,猛然聽聞到那個滿心掛念的人兒就在身邊,一腔相思卻又是變成了膽怯,不敢見,不忍見。
本來陸渙回來了,自不必再在這斷崖上眺望,可是若冰卻依舊來了。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但還是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道:“若冰,你還好吧。”
若冰此時背對着男子,聞言身子輕顫,兩行清淚自眸中流出,滴落在地面上。許久之後,若冰才輕輕道:“哥哥,你回來了?我,很好。”隨即若冰轉過了身來,看見了那久違百年的面容。
這百年來,爲了不是自己容貌蒼老,若冰苦苦修煉。雖然如今修爲大進,容貌無鑄,但是眼神中卻多了當年未有的滄桑。
陸渙見狀,驀地呼吸一滯,說不出話來。這時若冰似乎不再難過了,雖然眼瞼上還有一絲未乾的淚痕,但卻是笑的甚爲燦爛,看着陸渙道:“哥,現在回來了,再不用走了吧?”
陸渙聞言不知怎樣回答,唯有點點頭。
若冰那攥着的手又是緊了緊,但隨即卻似是又想起了什麼,暗暗咬牙。慢慢的行到了陸渙身邊。每行一步,都似乎是一種掙扎般,若冰時而皺眉,時而淺笑,時而沉思,時而咬牙。短短几步路,卻似是被她走了數年一般漫長。
終於來到了陸渙身邊,若冰看着陸渙,輕聲喊道:“陸渙!”
陸渙不由一震,若冰向來是喊自己哥哥的豈料此時直呼其名,自己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若冰又道:“陸渙,你,喜歡我麼?”
陸渙聞言更是難以回答,許久方纔嘆道:“若冰,我,有妻子,是鶯鶯,你知道的。”
若冰聞言輕聲道:“那就是說,要是沒有鶯鶯姐姐,你會喜歡我的?”
陸渙搖頭道:“對不起,若冰,你是我的表妹,我也只當你是我的妹妹一般。”
若冰聞言,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可是瞬間便又穩住了身形。慘然一笑道:“我知道了,哥哥,這是我在魔神宮後面發現的。”說着就將手緩緩展開,伸向陸渙面前。
陸渙看到若冰掌心之物,不由面色急變,眼睛也是通紅。身子輕輕地顫抖着,許久方纔緩緩拿起那物事,帶到了頸子上。一股冰涼的氣息遊遍全身。久違了的涼意。
陸渙此時緩緩地坐在地面上,喃喃道:“鶯鶯,我就知道,就知道你還活着,只是,你究竟是在哪裡?”
陸渙就這樣靜靜地坐着,身後若冰站在月光下,面色發白,看着陸渙。眼中有一絲痛惜,還有幾分決然。崖下海水嘩嘩作響,陸渙肩膀上的流焰鶯也不時發出幾聲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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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乾震邊界。
雙方中間相隔三裡,八州修士與巫族大軍對峙。
陸渙此時站立在大軍之前,身邊是江悠悠。就在這時,對面巫族派人來,遠遠站着道:“貴方衆修聽着,讓你們仙尊出來講話。”
魔祖等人聞言,看見那人氣指頤使之狀,無不大怒。此時魔祖喝道:“仙尊地位崇高,豈會與你這卑微之人說話?”
那人聞言倒也是不怒,朗聲道:“你們那什麼仙尊的,甘做縮頭烏龜倒也不關我們的事。不過,勸你們還是趁早把聖女放了,不然,我巫族大軍不介意踏平整個八州大陸。”
魔祖聞言正要說話,卻是被陸渙攔住。陸渙上前兩步道:“回去告訴你們巫王,今日談判乃是他所約,要只是來示威的話,那就免了。想我八州數萬修士,何曾怕過誰來?”
隨着陸渙話音,就只見身後衆修紛紛大聲附和道:“不錯,我八州修士何曾怕過誰來!”數萬之衆聲音高亢入雲,竟然震得周圍空間一陣晃動。
那人見狀,也是面色一變。就在這時,只見那人身後又是趕上一人,對着那人低語片刻,那人點點頭。復又看着陸渙道:“陸渙,巫王要接見你,你隨我來。”
陸渙聞言不由冷笑道:“我非是你們巫族屬臣,又非是你們巫王后輩子侄,你,憑什麼如此對我說話!”聲音陡然間嚴厲無比,穿金裂石,直接便將那人震得跪坐在地。
那人看見陸渙修爲一強如斯,倒也是再不敢說什麼。畢竟方纔巫王只是讓他來請陸渙,他自作主張說的如此囂張跋扈。要是叫不到陸渙,巫王勢必怪罪。
當下那人站起,抱拳道:“巫王有請仙尊上前一敘。”
陸渙搖頭道:“你們巫王爲何不上前來與我一敘?非要本尊前去?”
那人聞言大怒,正欲說話,卻又是驀地想起方纔陸渙的實力,足以將自己瞬殺。心有餘悸,只好道:“仙尊稍等。”說着便轉身急速離去。
而就在此時,那人身後卻是傳來魔祖的聲音道:“教你個乖,以後見人當好好說話。”那人聞言不由身子一震,豈料此時就只覺得頭上頂門冰涼,伸手一摸,卻是不知何時頭上白髮早已是盡數不見。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還有一絲驚懼,當下不敢停留,急速向回飛去,身後頓時傳來陣陣大笑。
許久之後,陸渙便見到前方陡然間多了數千人,只見那數千人修爲皆是不差,滿頭白髮。當中還擡着一座巨大金輦,甚爲華麗。
金輦在八州修士十幾丈外停下,只見簾子掀開,出現一人,正是巫王。陸渙見狀不由面色一變,當日見到巫王,其髮色不過是隱隱泛着銀光,而此時不過短短十幾日,巫王赫然已經一頭銀髮。
此時巫王懸在半空,看着陸渙道:“沈長老藏得好深,本王竟然未曾一時發覺,你是八州仙尊。”
陸渙見狀也是飛身而起,落在無望身前不遠,淡笑道:“沈千水本是本尊化名,本尊陸渙,你,莫要叫差了。”
巫王笑道:“陸渙,八州大陸風水仙尊。你不過方纔雪巫的修爲,就不怕本王藉機將你擊殺?”
巫王話音很大,以至於滿場都能聽見。八州衆人不由得面色一變,若真是那樣,那他們損失可就大了。
陸渙笑道:“若是你會如此,本尊就不來了。”
巫王笑道:“哦?你怎麼會知道本王不會動手?”
陸渙道:“你要是一動手,在我死之前,貴族聖女必然不能活命。”
巫王沉吟片刻,驀地大笑起來。隨即,指着陸渙道:“你在威脅本王?你可知本王用聖女換一個仙尊,還有一千八州精英,這個買賣可是大大的划算。”
“威脅你又怎樣?”陸渙也是狂笑道:“要是你能如此,你就不會留下我那一千人的性命,還親自來此與本尊談判了。”
巫王被陸渙叫破心思,微怒道:“你當本王真不敢動手?”
陸渙傲然道:“就算動手又有何妨?我八州修士只有死,卻沒有降。就算是我死了,還會有下一個仙尊,你又能殺到幾時?記住,我八州修士從來不缺的,就是脊樑!”
巫王悠悠道:“果真?那本王爲何聽聞你們有個什麼天炎老人,倒是識時務的緊。”
陸渙笑道:“害羣之馬幾時都有,殺了便是,又有什麼好說?江暮雲,你要是沒有別的要說,那就回去備戰,休要在這些無謂的話題上浪費時間了。”
巫王見到陸渙陡然間毫不客氣的說出這樣一番話,當真是出乎意料。與自己原本料想的截然不同,一時間倒也是語塞。
沉吟半晌,巫王江暮雲才道:“好,眼下有兩個選擇。一是你們放了聖女,投降我巫族。本王保你們榮華富貴至死方休。而陸渙你更是能和悠兒結成連理,成爲我巫族駙馬,如何?”
此語方落,就見八州修士紛紛罵開了。而魔祖卻是淡淡的看了江悠悠一眼,眼中一絲寒光閃過。他早已看出江悠悠與陸渙只見定然有什麼事,而這一點其子公孫佑也是曾經言明過。故而魔祖只待陸渙一不小心答應了,便將江悠悠擊殺。
而此時江悠悠卻是充耳不聞,呆呆的想着方纔巫王說過的話。豈料就在這時,聽見陸渙長笑道:“第二個呢?”八州衆人聞言,都是不由心中大定。
巫王眼中精光一閃,道:“你不答應?”
陸渙搖頭道:“說第二個吧。”
巫王也是長嘆一聲道:“第二個,你們放了聖女,本王放了你們那一千人。然後我們戰場上一較高下。”
陸渙聽罷道:“時間,地點?”
巫王道:“就在此時。”說着向下方擺擺手,就只見林中天,李太白和歐陽怪纔等人被押了上來。
陸渙點頭道:“你先放人。”
巫王冷道:“要是本王放了人,你不放怎麼辦?”
陸渙道:“如此下作之事,我八州修士不屑爲之!”
巫王其實愛女心切,聞言便道:“放了他們。”隨着話音,就只見那一千人皆被放開,紛紛回到了八州陣營中。
陸渙見狀,也是道:“魔祖,放了江悠悠。”
魔祖朗聲道:“是!”說着便將江悠悠猛的向着巫王推了過來。巫王見狀打出一道白光,接住江悠悠,順手揮到了那金輦上。
此時巫王看着陸渙道:“明日開始,我族大軍與你們開戰!”說罷頭也不回,便即離去了。
陸渙也是道:“那就一戰!”說着也是向着八州大軍落去。
雙方各自回營備戰,而此時,那巨大金輦也是緩緩向回擡着行去,只留下江悠悠回頭一道悽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