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見到胡亥時,胡亥正呆坐在魚池邊,看到林澤趕了過來,便遣散了身邊所有人,包括兩位貼身的六品宮衛,從懷裡摸出兩份官方邸報,遞給林澤。
林澤將兩份邸報打開一看,第一份正是國師徐福上書給秦皇的:“臣奉王命,出海尋仙,歷時三年,現懇請歸朝。”
第二份卻是秦皇的旨意:“命各地修路搭橋,全力配合國師歸朝。”
林澤陡然心中一震,徐福要回來了,海外尋仙也該有個結果了,只怕風向又要變了。
胡亥面帶憂色的問道:“林澤,國師尋仙歸來,接下來我們該當如何?”
林澤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公子你是關心則亂,國師歸來,無非兩種情況,第一找到了長生不老藥或者仙法,那麼公子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安心做個貴公子,逍遙快活一生罷了;第二種,沒有找到長生不老藥或者仙法,公子只需低調蟄伏,以待事情變化即可。”
胡亥不解:“若是沒有找到,儲位懸浮,我們不是更應該與扶蘇之間奮勇相爭嗎?”
林澤搖了搖頭:“你得站在陛下的角度來看,自己長生不老的夢想破碎後,家裡兩個不肖子就跑出來爭搶家產,你能不惱火嗎?”
胡亥臉色一紅,訕訕地笑了笑。
轉而胡亥目視前方喃喃問道:“林澤,你說長生不老真的存在嗎?”
林澤看了看胡亥的臉色,看似鎮定的臉上,透露出些慌亂與迷茫,不由微微笑道:“長生不老有沒有我不知道,畢竟我也沒見過,但如果海外真的有長生不老藥或者仙法的話,那上古以來海外應該人滿爲患了吧。國師真要找到了他們,估計這會人家都通過國師的歸來的線路打上門了吧。”
胡亥一呆,氣惱道:“林澤你盡會瞎說,就算有長生不老藥或者仙法,也不可能是人人都可以長生的吧。”但林澤分明看到他鬆了口氣。
林澤淡然說道:“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公子還是放寬心的好。”
胡亥面色一變,正欲想說點什麼,又有些意興闌珊,嘆了口氣。
林澤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正色的說道:“公子就算有想法,也先放在心底,我們現在實力還不夠,還得繼續蟄伏,以待將來。”
胡亥像是聽進去了,又轉移話題說道:“林澤,你說扶蘇這會會怎麼想?”
林澤咳咳了兩下:“不管他怎麼想,公子既然掛念他,那我們就給他找點事情好了。”
說完就讓人叫來黃伴伴和陳平兩人,四人嘀咕了一陣,才各自露出了滿意的笑,林澤看着之前還正氣滿滿的陳平一臉興奮,不由暗笑:還跟我裝純,我信你個鬼。
啓陽宮,扶蘇被禁足的第十五天,從最開始的不甘、怨恨到現在慢慢的平靜淡然,甚至開始有滋有味地看起了周青臣給他帶的儒聖經典《論語》。
這些天扶蘇想了很多,先是下意識的懷疑是胡亥給他下的套,是導致他落入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從而又想到胡亥的頭號“狗頭軍師”林澤,更是咬牙切齒地欲殺之後快。
至於李斯查探出來六國餘孽造謠,意圖顛覆大秦,他是不信的,大秦推行的戶引制,但凡與六國有點關聯的人進入長安城,都會被嚴密監視,尋常根本近不了他這個大秦公子的身,這是他之前在父皇巡遊,參政時便知道的。
回想之前的自己,有李由等人環繞,所到之處,除了父皇和那些大秦君侯外,誰不給幾分面子?辦何事都順風順水的。
而今一紙令下,手下之人盡去,孤零一人於深宮中徘徊不得外出,扶蘇終於明白: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不過繫於一人之手,往後得培養自己的真正的心腹了。
如果秦皇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感嘆,他的大兒子,算是長大了。
不過秦皇此刻沒半點心情再去關注他的兩個兒子,除了批閱奏摺外,就是輕描淡寫地問趙高:“查,國師到哪了。”咸陽宮今日宮門開啓的次數,比以往一個月都要多。
國師尋仙即將歸朝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長安城,衆人反應不一,民衆大多喜氣融融,若是秦皇能長生不老下去,大秦太平盛世,世代相傳,後代能過上安穩的生活,已是最大的幸福。
軍方也是隱隱期待,大秦威壓海內,秦皇在世一日,對外擴張就不會停止,自己總能撈夠軍功,廕襲子孫後代。
文官則是心思變化衆多,只有那些提前站隊的纔有些提心吊膽。
最反常的是各大君侯府,半點聲音都未傳出。
舊齊地,東山行省臨淄郡,一處宅院,一羣老少爺們分席而坐,六張主位末尾坐的那人正是曾經消失不見的張良,此時面帶微笑一言不發的看着廳內衆人。
其中一位中年人開口打破沉悶的氣氛:“那徐福海外尋仙歸來,若是真尋到長生不老藥,那秦王政得了長生,各位將復國無門,永無翻身之日,如今之計,需大家羣策羣力,當如何是好?”
一位老人臉色透露着怨恨不甘的說道:“沒什麼好說的,各家共同出力,拼了性命把徐福留在東山,就算死,也不讓趙政那暴君好過。”
一位年輕人遲疑地說道:“可徐福畢竟是宗師境,而我方無一人能與之抗衡,如何留的下他?”
有人冷笑:“宗師境也不是無敵的,齊桓公還不是死在了沙丘,吳王闔閭被大軍圍攻十日,雖然未曾當場戰死,最後還不是回國後氣血敗壞,難以迴天?”
有人不樂意了:“我齊國之事也是你隨意大放厥詞的?莫不是無事找事?”
那人出言譏諷道:“說的好像齊桓公是你田家祖宗一樣,不過亂臣賊子上位罷了。”
齊國之人大怒:“姬雲,你放肆,你燕國砍下自己太子的腦袋求和,還不是一樣被秦國所滅。”
燕國之人毫不示弱:“田玉,你齊國君臣上下無一硬骨頭,秦兵一到,立刻跪下乞降,君主被活活餓死就光榮了。”
旁人終於看不下去了,紛紛勸住,坐在主位的一個老人怒吼道:“都給老夫閉嘴,都是六國王室後人,如此潑婦罵街之態,成何體統。”
燕齊兩國之人這才收住口,怒視對方,早在七國爭霸之時,兩國就多次交鋒,鬧得不愉快,燕國一度差點滅掉齊國,讓齊國懷恨在心。
而燕國一直覺得是秦國出兵滅燕趙之際,正是齊國按兵不動,從而坐視燕趙亡國,乃秦的幫兇,故一直對齊國後人沒有好臉色。
一羣人合計來合計去,都沒有想出一個篤定的法子,說到選出一個話事之人的時候,個個你爭我搶的,說到出人出力的時候又個個賣慘,說實力低微,人手有限。
最後有人說了個折中的法子,六國中齊國作爲地頭蛇出五千全副武裝的士兵,其他五國各出三千,各自統領,約好時間地點一起伏擊徐福一衆。
六國後人才勉強接受,齊國多出兩千,也沒啥意見,約定七日後,在泰安郡伏擊徐福等人。
等衆人散去之後,張良才緩緩收起微笑,與身邊僕人從後面轉出。
那僕人對張良說道:“公子,我們在齊地的人手不多,需要從韓地調些人過來。”
張良故作疑惑的問道:“調人?調什麼人?”
僕人愣了一下:“不是約好七日之後伏擊徐福嗎?我們韓國也要出三千兵甲的,公子剛剛沒注意聽嗎?”
張良嗤笑一聲:“我大韓忠義之士,本就生存不易,何必再讓他們去送死了,我覺得不必了。”
僕人有些着急的說道:“如果真讓秦王得了長生不老藥,那復韓真的就沒希望了,我們如何對的起韓國子民。”
張良大笑說道:“區區兩萬雜兵就能力拼宗師了?真當宗師是彘狗之流,任他們揉捏了?這次伏擊我是不打算參加了,不過徒添傷亡罷了,他們家大業大,任他們去吧。”
僕人臉色變化,嘆息了一聲:“看來公子是真的不指望那些六國後人了。”
張良搖頭:“一羣沒見識,整天沉浸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之人,不值得我浪費時間了,公子我將雲遊天下,去找一個真正能屠掉大秦這條黑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