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宮後山,張道陵跪在道聖面前,低頭說道:“弟子無能,非但未能替老師分憂,助道宮奪取天命,反而傷在火神之手,墜了老師的聲威,請老師責罰。”
道聖睜開眼睛,隨手揮了一下衣袖,一道清風落在張道陵身上。
張道陵低頭看去,被天火灼傷遲遲難以癒合的胸口,漆黑色的疤痕脫落,血肉滋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至原狀。
張道陵面露喜色,躬身拜道:“多謝老師出手替弟子療傷。”
道聖淡然回道:“不必多禮,你替道宮奔走所受的傷,本座豈能袖手旁觀?”
張道陵臉上喜色淡去,換上了一副憂愁:“老師,如今火神攔路,弟子無法幫林澤師弟收復南雲,心中難安啊。”
道聖淡然回道:“火神成道於上古,憑藉對火之大道的極致領悟,鑄就了一身強悍的修爲,別說你只是天人第二境,就算你突破至天人第三境,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此事你不必操心了,本座會派莊周去一趟南雲,讓火神知難而退。”
說完右手彈指一下,一隻千紙鶴顯化而出,直直衝上雲霄,消失不見。
張道陵看着道聖的舉動,臉色複雜,欲言又止。
道聖見狀微微挑眉問道:“你還有其他事要說?”
張道陵突然神色堅毅,叩頭拜道:“弟子懇請老師賜下突破天人第三境的秘法,好讓弟子能更好替道宮效力。”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張道陵只覺渾身一輕,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萬年前,有幸獲得道聖指點的張道陵,不僅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天人,更在不久之後晉升第二境。
原先張道陵還認爲是自己天資橫溢,可在天外蹉跎萬年,停留在第二境巔峰的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修爲最重要的不是天資,而是法,無人傳法,天資再好,終究難以得其門而入。
張道陵慶幸自己一向對道聖敬重有加,從天外迴歸後,順理成章上道宮,向道聖執弟子之禮。
當聽聞道宮有意爭奪天命,張道陵主動提出替道宮奔走,只求能感動道聖,獲取晉升天人第三境的要訣。
這一次他被火神打傷,總算有機會鼓起勇氣提及此事了。
道聖輕笑一聲,意味深長說道:“你又何須本座賜法?你不是在萬年前就佈置了後手嗎?”
張道陵聞言色變,磕頭不止道:“老師恕罪,弟子本一心向道,未想入了魔道,纔會犯下大錯。”
“望老師念在弟子虔誠向道的份上,寬恕弟子。”
道聖不以爲意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雖然你走的旁門左道,甚至有點像是魔道,本座依然不會輕易干涉你,你大可放心。”
張道陵鬆了口氣道:“弟子謝老師寬恕,不知賜法一事?”
道聖微微皺眉道:“你既身懷法門,爲何耿耿於懷本座賜法?”
張道陵先是一呆,接着試探性問道:“老師的意思,弟子當年獲取的邪法可以助弟子突破第三境?”
道聖淡然“嗯”了一聲。
張道陵苦笑道:“可這畢竟是邪法,弟子若是用了,豈不是入了邪道?”
道聖不以爲然道:“何爲正,何爲邪?正邪不過是一念之間。真要論起來,你當年爲這門邪法佈置後手時,已經入了邪道了。”
張道陵再次苦笑道:“若弟子不啓動後手,此事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若弟子一旦踏上這條路,可就無法回頭了。”
道聖只是微笑不語。
張道陵咬牙問道:“弟子若用邪法,老師還會像以前那樣看待弟子嗎?”
道聖淡然回道:“道法自然,本座早就知道此事,又何曾對你抱有異樣的眼光?”
“多謝老師教誨,弟子知道該如何做了,”張道陵一臉鄭重向道聖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告退。”
說完起身,面向道聖,緩緩退出道宮,往蜀地而去。
道聖望着張道陵離開的背影,喟然長嘆道:“爲何不能堅決請求本座賜下法門呢?道法自然,緣法不夠啊。”
此時,已在數百里之外的張道陵,忽然帳然若失,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可很快被即將突破第三境的喜悅衝散了。
此去道宮,他雖然沒獲得道聖賜下的法門,但向道聖驗證了那門邪法真實有效,也算是一種難得的收穫。
片刻之後,張道陵落在了天師道祖地,道陵山上。
傳言這座山,是張道陵的埋骨之地,可張道陵活的好好的,傳言自然是假的。
不過,山中的陵墓是真的。
張道陵揮手打開陵墓大門,堂而皇之走了進去。
大門在他進去之後,很快就再次緊閉。
張道陵越過黑暗乾燥的地道,來到了一座地下宮殿。
宮殿內,擺了數百座水晶棺,每座水晶棺內,都有一具栩栩如生的屍體。
仔細看去,這些屍體在眉眼間,與張道陵有些相似。
沒錯,這些屍體都是張道陵的後人,天師道歷代天師所留。
很多人都知道,天師道有個莫名其妙的規矩,每任天師,都會在三十歲那年繼位,七十歲那年生子,一百歲那年退位。
退位的天師,不得過問天師道事務,需要登上道陵山,替始祖第一任天師張道陵守墓。
但很少有人知道,退位的天師,不是來守墓的,而是來陪葬的。
早在萬年之前,張道陵將要去天外之時,留下批語,歷代天師,必須得這樣做,才能確保天師道千秋萬代不滅。
說起來,張道陵都覺得意外,自身後代居然真的將這件事踐行了萬年之久。
望着一具具宛若沉睡的後代屍身,張道陵不禁有些感嘆:“沒想到,自己終究會用這門邪法。”
說完這句,他直接走到最中央的祭壇上,盤腿而坐,一道寬三十三丈、長九十九丈的青色符籙顯化在他頭頂。
這道符籙,承載着張道陵的大道。
緊接着,一句句古怪的口訣從張道陵口中吐出,只見數百具屍身同時綻放光芒,一張張猩紅色的符籙,從每具屍身上浮現。
張道陵猛然睜開雙眼,大聲喝道:“萬符歸宗吧。”
一張張猩紅色的符籙,如乳燕歸巢一般,融入巨大符籙之內。
原本青色的巨大符籙上逐漸浮現絲絲血紋。
張道陵死死盯着青色巨符,用後代屍身養符,再將之摘取,用以增加自己對符道的感悟,並藉此突破天人第三境。
隨着血色符籙的融入,一段段截然不同的感悟,在張道陵心頭流淌而過。
張道陵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張道陵猛然吐出一大口鮮血,巨符忽然炸開,化作了漫天碎片。
張道陵神色嚴肅無比,又急又快吐出一段段口訣。
只見符籙碎片像是受到了牽引一般,竟漸漸融合了起來。
不是粘合,而是如水一般,融合在了一塊,漸漸變成了一個大繭子。
歷代天師身上依然冒出猩紅色符籙,融進了繭子。
當所有符籙都融進去之後,張道陵大聲喝道:“還不快顯現於世。”
話剛落音,繭子裡異動不止,不知在醞釀什麼恐怖。
隨着異動越來越大,繭子直接炸開四分五裂,一道冒着紅光的符籙從中飛了出來。
張道陵大喜:“終於成了。”
此刻,在道宮後山潛心修道的道聖,朝蜀地的方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