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姐你好,我是姬林。”
聽着這道熟悉而陌生的聲音,董薰兒嘴角噙起一抹笑容:
“姬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董薰兒是對姬林好感,卻也過了花癡的年紀,明白男人找自己要麼是垂涎自己的姿色,要麼就是有求於自己。
那麼問題來了,姬林屬於哪一種人呢?
“是這樣的……”姬林言簡意賅,將問題大概描述了一次。
“就這事兒?”董薰兒瞪大了眼睛,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姬林找自己這個堂堂董家大小姐,居然只是爲了預訂一桌……酒席?
這……是不是也太小題大做了一些?
“董小姐,莫非這事兒有些麻煩嗎?”
見董薰兒遲遲不說話,姬林眉頭一皺。
“不……不麻煩,晚上三樓666號雅間,你們直接過去就行了。”
“多謝。”
就當董薰兒還想給姬林聊幾句的時候,電話那頭已經掛斷。
這一幕次讓董薰兒眉頭一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自己擁有顯赫的身家和美貌,其他男人恨不得一個電話打上一天一夜,姬林居然一句話就掛電話?
“姬先生似乎和我以前見過的男人都不一樣呢。”
呆呆的望着牆壁上的水墨畫,董薰兒感覺祖母深情凝望的那名巍峨男子的背影,似乎……就是姬林!
“姬林,我說你一個新人何必逞什麼強?今夜你莫非真要讓大家去那低“賤”的地方吃火鍋?”
當姬林返回之時,郭得意“把”“玩”着手中的豪華鑽戒,一臉戲虐。
“小二,你這是什麼話,吃火鍋怎麼就低賤了?”韓炎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有些憤怒。
“算了,我不想和你們這些沒品位的人說話,今夜青竹酒店有一場高規格的私人書法聚會。”
“我本來打算帶你們這些土鱉去長長見識的,既然你們自己不識擡舉,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辦公室裡面的員工家庭條件大都不錯,可要說到最有錢,還是得非郭得意莫屬。
“不就是一家破公司的董事長,有什麼好了不起的,呸。”等郭得意走出去後,林露露一臉不屑。
“郭得意少年成名才華橫溢,這幾年在外面搞兼職,掛名開了個文化公司也賺了不少錢、”
“人家是靠才華吃飯的主,你們就別羨慕了。”魯玉鳳酸溜溜說道。
“切,韓炎不也是少年成名,如今不也是一家大報刊的總編輯,郭得意刁什麼刁?”林露露不依不饒。
“我說你們夠了,別老是拿我和郭得意比行不?”
“他的讀者羣是小學生初中生,我的讀者羣是高中生大學生,這能比嗎?有可比性嗎?”
韓炎一臉黑線,頗有一種城門失火禍及池魚的感覺。
“別鬧了,晚上青竹酒店,我請客,大家聚一聚。”
眼見辦公室的戰火即將升級,姬林眉頭微皺,一場大戰這才戛然而止。
“姬林,你……該不會是開玩笑吧?你真能訂到酒席?”
林露露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總之晚上六點半,青竹酒店不見不散。”
姬林坐下來端起水杯,隨手拿起書開始閱讀。
身爲一名修道者,姬林有時候一個打坐就是兩三個月,一次閉關就是三五年。
七十年未下終南山,姬林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仔細研究一下當代神州的歷史。
要不然的話,自己恐怕很難了解當代年輕人所思所想,那自己就真的變成了所謂的……“大叔”。
姬林看書的速度很快,但饒是如此,當姬林將手中這本長達五百頁的書看完之時,依舊耗費了好幾個小時。
當姬林放下書站起來喝水之時,這才發現偌大的辦公室內,只剩下自己和角落裡那個安安靜靜看書的冰山大美女上官雪。
“上官雪,現在才下午四點而已,怎麼大家都走了?”姬林有些茫然。
“我們考古部門的員工平日裡只要不是去考古,大都來去自由。”
“今天要不是爲了歡迎你,恐怕他們下午都不會來。”
上官雪語氣平靜,依舊是冰山般寒冷,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擡頭。
“這……”姬林一臉無語,這才明白國學在神州是何等的沒落。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從這句詩仙李太白的詩句中就可以看出,蜀地和外界是有一定脫節的。
因爲交通的不便和崇山峻嶺無數,自古神州多次重要的事件都和蜀地沒啥關係,一直到近代蜀地才得以發展。
放眼神州諸多州郡,蜀地的對傳統文化的傳承是極好的,近代很多國學大師都曾在蜀地求學悟道。
可是,就連玉壘集團考古部門的員工都這樣,試問一般人的國學水平又會如何?
心痛!
“我曾歷經歷史上多次重大變故,卻一直以超脫的目光冷眼看待,認爲歷史的大勢不可更改,莫非這就是我無法悟道的關鍵?”
走到窗前仰望虛空雲捲雲舒,姬林內心有些觸動。
“臥龍大哥你道法通玄,奈何一顆紅塵心未了,縱然在修道千年,恐怕也難白日飛昇。”
依稀間,那個叫李耳的聖人,騎在青牛背上的嘆息聲,驟然間在姬林的耳邊迴盪。
“臥龍大哥,你雖能順天由命長壽不衰,但我輩修士,當行那逆天伐天之壯舉。”
“今日子牙欲下山尋覓明主賢君,‘討’伐紂王無道,大哥珍重。”
那個將姜子牙的白髮老者爽朗的笑聲,似乎穿越了歷史的塵埃,再次傳入姬林腦海。
長生五千年,姬林結交名人高士無數,曾親眼見證李耳、姜子牙等人悟道飛昇。
然而數千年過去了,姬林卻依舊停滯人間。
“師尊曾言,五千年後將是我最好一次成道的機緣。”
“這一生我若是不能悟道,恐怕就只能永久停留人家了。”窗外楓葉一篇片飄落,姬林有些迷茫。
修道的目的,究竟爲何?
想要成就大道,爲何如此之難?
“姬林,你有夢想嗎?”
赫然間,上官雪如空谷幽蘭般的天籟之音,將姬林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夢想?”聞言姬林身軀巨震,終於明白了自己最大的問題所在。
“我的意思是說,你有追求嗎?你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生活嗎?”
眼見姬林臉色不斷變化,上官雪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不知道;夢,或許在遠方吧?”
想一會兒,姬林閉上眼睛,發出了穿越歲月的嘆息。
“是啊,我也不知道。”上官雪“嬌”軀微顫,望向姬林的目光,多了幾分異彩。
夢想是何物?
對於這個問題,上官雪曾詢問過很多人。
但那些男人爲了贏得上官雪的好感,無不將自己吹噓成了聖人,這讓上官雪覺得很是無趣。
“其實對於時下大多數國人來說,夢想只不過是小時候的一個虛幻之物罷了。”
“在金錢至上的畸形社會形態中,一切夢想,都不如有錢來的實在。”
“或許這就是我泱泱神州人傑地靈,民國之後,卻再也沒有誕生過大師的原因吧?”
上官雪和姬林並肩而立,望着漫天楓葉發出了悠長的嘆息。
在考古部門的員工中,上官雪是一個真正做學問的人,也是真心想弘揚傳統文化的人。
可是,整個時代大環境的浮躁氣息,以及玉壘考古部門那些二代的不爭氣,讓上官雪很是失落。
“上官雪,其實你是有夢想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夢想是讓國學復興,不知道我可有說錯?”
姬林淡淡一笑,風度卓然。
“這小子……真帥。”
歲月留給姬林無盡的滄桑,卻也讓姬林如一瓶老酒般香醇。
無論上官雪如何拒人以千里之外,終究只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女子,僅此而已!
“上官雪,晚上一起去吃飯,可以賞光嗎?”姬林隨口說道。
“這……”聞言上官雪一陣爲難。
身爲玉壘集團赫赫有名的大冰山,上官雪那可是連董事長的飯局,都可以隨口拒絕的主兒。
可今日,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上官雪鬼使神差間點點頭,秀髮遮掩下的“小”臉微微發紅。
“好,那晚上六點半青竹酒店不見不見。”姬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
當時鍾指向下午六點整的時候,姬林已經出現在青竹酒店中。
君子六德,智、信、聖、仁、義、忠,“信”是爲人處世的基本準則,姬林沒有讓人久等自己的習慣。
大廳中,一幅泛黃的水墨畫卷引起了姬林的注意。
這是一幅大雪紛飛下的江南水墨畫,長亭外古道邊,碧草連成一片,一個蕭索背影在雪地中漸行漸遠,留下長短不一的淺淺足跡。 щщщ ⊕TTkan ⊕c ○
在古亭中,一名風姿卓絕的和服女子撫琴而弄,正深情的凝望着,左側那名奮筆起書的儒雅青年。
琴聲悠揚,一曲似能萬年,這二人應該是一對戀人。
“葉子小姐,息霜兄,百年時光彈指而過,你們在天國可好?”靜靜凝望水墨畫卷,姬林有些唏噓。
當年的戰火喧囂猶在耳畔,江南水鄉的繁華,並沒有因爲寒冬的降臨而落下序幕,那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一個讓人留念的時代。
“此畫,乃是我青竹集團麾下所有酒店大廳中,都會懸掛的一番水墨畫,先生您覺得如何?”
一道若空谷幽蘭般的聲音,驟然間在姬林的身後響起。
“殘陽傲雪友不歸,芳草古道碧連天,此畫意境深遠極爲不凡,磅礴中蘊含了一絲如江南煙雨般的娟秀。”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畫定是一名女子所著。”
姬林這話一出,身後的女子“嬌”軀一顫,望向姬林的目光一片震驚:“先生大才,小女子甚是佩服,先生能和我講講這幅畫的意境嗎?”
“此畫說的是息霜先生出家前,送友人離去的傷感一幕。”
“畫卷上那名握着毛筆奮筆起書的青年便是息霜先生,他身後彈琴那名女子,乃是他的紅顏知己葉子小姐。”
姬林話音剛落,身後女子臉上的驚訝更濃,灼灼的望向姬林:“那畫卷中雪地裡離開之人,莫非就是息霜先生送別的那名友人嘍?”
“正是如此。”姬林點點頭,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後亭亭玉立站着的,是蜀地名媛董薰兒。
“沒想到姬先生您在國學上造詣如此深厚,薰兒這廂有禮了。”
董薰兒盈盈一拜,風姿卓然。
“你和你祖母,倒是頗有七八分相似。”
姬林這話一出,心中忽然一陣咯噔,暗道自己一時觸“景”“生”情,居然說錯話了。
“姬先生您……認識家祖母?”
董薰兒小“嘴”張大的足以塞下一顆雞蛋,美眸中滿是震驚。
董家自董青竹而崛起,乃是魔都巔峰家族,至董薰兒已經富甲三代。
眼前這個看似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竟然說認識自己的祖母董青竹?
這……這怎麼可能?
“青竹小姐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她的一生充滿傳奇。”
“蜀地乃是她老人家崛起之地,我身爲一名蜀人,又豈有不認識之理?”
摸了摸鼻子,姬林一臉笑意。
“也是。”董薰兒點點頭。
“敢問家祖母她老人家……今何在?”
猶豫片刻,姬林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十年前,家祖母她老人家……仙逝了。”
董薰兒美眸一淡,語氣之中有些傷痛。
“生老病死,人世無常。”雖然早知道這個答案,姬林心中還是一痛。
那個和自己一起,見證息霜先生和葉子小姐愛情的俏皮小女孩,就這樣走了嗎?
“家祖母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臥龍哥哥,你在哪?’”
董薰兒輕聲呢喃,美眸靜靜的凝望牆壁上的水墨畫。
……
那一年江南大雪,息霜先生和葉子小姐並肩而立,正和一名神色蕭索的青年說着什麼。
三人身後的古亭中,姬林和一名十六歲的小姑娘並肩而立,靜靜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息霜兄,我破產了,咱們後會有期。”
姓許青年拋下這句悽然的話後,踏雪而去。
伴隨着青年的離去,秋風蕭瑟,幾片晶瑩的雪花戛然落下,落在地上化爲無形。
“臥龍兄,許兄真是太固執了,我們分明能幫助他,可他爲什麼還要走?”
息霜先生轉頭望向古亭,一臉悲傷。
“男兒當胸懷凌雲壯志,從哪裡跌倒了,就當從哪裡爬起來。”
“我相信許賢弟能東山再起的。”姬林微微嘆息。
不是姬林不能幫青年,而是許姓青年太過於固執。
雪,越來越大了。
呆呆的站在雪中一個小時一動不動,李息霜的眼睛有些泛紅,轉身對姬林抱拳說道:“臥龍兄,還請您爲我彈琴,我想給許兄寫一首詞。”
“我不精通音律,還是讓葉子小姐來吧。”
眼見那名來自島國的賢惠女子,正癡癡的望着李息霜,姬林微笑。
“也好,還請葉子小姐爲我撫琴。”李息霜點點頭。
剎那間,柔和的古琴聲迴盪古亭,和漫天飛雪溶爲一片。
風聲嗚咽,遠方隱隱有哀傷的笛聲傳來。
“許兄,但願你能如臥龍兄說的那樣,真能東山再起。”
李息霜望着雪天盡頭揚天長嘯,奮筆疾書,一曲“送別”躍然紙上。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曲聲悠揚,葉子小姐深情凝望息霜先生。
而古亭中那名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亦是用同樣的目光,大膽而熱烈望着姬林。
這是一段被塵封在歲月中的歷史,一段流淌在姬林腦海深處的記憶。
“青竹,當年你我和息霜賢弟一起送友人離去,不久後你去了東京留學。”
“息霜先生也遁跡空門,葉子小姐結廬西子湖畔等待良人歸來,卻最終化爲一場夢幻泡影。”
猛吸了一口氣,姬林有些內疚。
自己分明答應小姑娘三年後去接她,卻不料西湖斷橋那一別後,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百年的歲月已經過去了啊。
“姬先生,姬先生?”董薰兒的聲音,在姬林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抱歉,一時回憶起往事失神,讓董小姐見笑了。”
收起心中的嘆息,姬林微微一笑。
“回憶起往事?”
董薰兒一愣,只覺得這事兒有些荒謬,一幅近乎百年的水墨畫卷,姬林能回憶起誰?
“該不會是回憶起我家祖母吧?”
當這個荒謬念頭浮現心頭的時候,董薰兒立刻拋在了腦後。
“董小姐,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麻煩的話,無論何事,我可以替你解決。”
“啊?”
拋下這句讓董薰兒有些發懵一片茫然的話後,姬林往前方走去。
前方,上官雪如天山之巔飄落的雪蓮般,盈盈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