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灑在雨霏霏的臉上,顯得她的面容更加冰冷了幾分。她聽到李道道的話語身體輕輕顫抖着,臉上顯現出些許的歉然。
她沉默了很久。
“他……已經不在了。”說話之間雨霏霏已經將身子轉過去背對着李道道。
不在了,不在了……這三個字像連環**一般在李道道本就亂糟糟的心裡迴響,每回響一次,李道道的身體就要顫抖一下。
“你……你說什麼?”李道道險些沒站穩,連退了幾步,最後後身靠在屋中的圓桌上方纔站穩。
“你一去就是四百年沒有消息,四百年,可是凡世幾代人了……”雨霏霏擡頭望着窗外那冷冷的月亮,似是有幾分惆悵,“她不讓他修行,所以……”
雨霏霏轉過頭來,惋惜地看着李道道。李道道此刻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如果說方纔的他風流倜儻,那麼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有些顯得潦倒了。充滿血色的臉面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蒼白,身子靠在桌沿,微微顫抖着,似乎直到現在他都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畢竟他有一個兒子啊,作爲父親的,別說盡到父親的責任,就連見上一面都沒有!
這就是天意嗎?
風不知從哪裡吹了進來,房間裡的帷幔輕輕飄動,在月光的照耀下無數影子在地板上飄來飄去。不知過了多久,李道道跌坐在桌下。
“就剩我一個人了……”他的聲音很低,離望着他,只見此時的李道道竟然哭了起來。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下來,但卻沒有聲音。他的眼神變得空洞了,呆滯的望着前方,彷彿盯着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有看着。
雨霏霏聽到李道道的聲音,妖嬈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了許久,道:“你終於還是把我當外人……”不知爲何,雨霏霏看起來有些落寞。她深深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去管李道道,靜靜立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道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雨霏霏的話語,他只是呆滯地盯着前方,兩眼無神,彷彿丟了魂一般。
離在一旁瞧着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索性也沉默下來。
月亮漸漸往西邊落下,東邊天際現出了魚肚白。
一動不動,沉默了一晚的李道道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們的墳在哪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就像當年在深淵下初次遇到李道道時候的聲音一樣。可以想象,這一夜,李道道心裡經歷了多麼巨大的痛苦。
李道道一夜沒閤眼,雨霏霏也在窗邊靜靜站了一晚。此時聽到李道道的聲音,她沒有回頭,而是冰冷道:“你跟我來吧。”說罷,她也不多待,不見其如何動作,已經化作一道流光衝向天際。
李道道顫巍巍站起身,離要去扶他,他擺了擺手,沒說話,追着雨霏霏的方向而去了。
離嘆了口氣,也只好跟隨二人之後。
不久之後,三道身影落在了一處高高的懸崖之上。
懸崖邊緣豎着一塊巨石,上面潦草的雕刻着三個字:望夫崖。
在巨石旁側不遠處,兩座亂石堆砌起的石墳悄悄安放在那裡。
寂靜無聲,只聽見寒風在耳邊嗚咽。
“這就是了。”雨霏霏指了指兩座石墳,“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沒忘記囑咐我,將她安葬在這裡。她說,在這裡也許會看到遠方的你……”
雨霏霏有些哽咽,“我怎麼就有這麼一個傻妹妹?”
李道道似乎沒有聽到雨霏霏的話一般,兩行淚水悄無聲息的從他臉頰流下來。他顫抖着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動到兩座墳前。只聽咚一聲,他已經跪在了刻有“小宛之墓”四字的墳前。
他緩緩伸出手,拂去墓碑之上的灰塵,然後顫抖的手掌撫摸着小宛兩個字,久久也不願將手移開。撫摸着這兩個字,就彷彿正撫摸着那心愛的人兒的臉頰……
那過往的歲月,那美好的曾經,那熟悉的人兒……你爲什麼就不等等我?
小宛,小宛……李道道輕聲呼喚着那個曾無數次將他從夢中驚醒的名字。他的聲音顫抖着,他的手顫抖着,他的身體顫抖着……淚更加似乎忌憚往下流。
誰說男兒就不能流淚了?
只是情未到深處!
“我回來了,小宛。”李道道強忍着不要流淚,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彷彿小宛依然還活着,二人久別重逢一般。他多麼希望話音剛落,那親愛的人兒就像曾經一樣,給他一個欣喜的擁抱。
只是,什麼也沒有。
寂靜的山風,掃起地上的沙塵,打在李道道麻木的臉頰上。
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整個人就像一塊石頭一般,一動不動的頹坐在墳前。雨霏霏立在不遠處,動了動嘴脣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沒能說出來。
時間就像流沙,毫不留情的流逝。日升日落,月起月跌,就這樣三天過去了,李道道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跌坐在墳前,一動也不動。
三天以來,他非但沒有動一下,連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盯着小宛這兩個字,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這個名字就會從世間消失一般。
“啊!!!!”直到第三天傍晚,伴隨着李道道一聲悽然的長嘯,懸崖下,叢林裡無數飛鳥驚起,從林間一齊撲飛而出,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李道道突然站了起來,兩隻眼睛不知是因爲過度充血還是其他原因,已經變得血紅。年輕的軀體現在看起來滄桑了幾分,彷彿這三天,就是三年,甚至是三十年。
“吳峰!你個王八蛋!”李道道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他的聲音非常沙啞,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說完這幾個字,李道道誰也沒有理會,化作一道流光徑直衝向天際,往東邊而去了。
雨霏霏反應不慢,幾乎毫不猶豫就跟了上去。雨霏霏走後,離也趕快追了上去。雖然三人起步只有瞬息的差距,但李道道和雨霏霏的道行明顯要比離高上許多,不一會兒工夫李道道和雨霏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離的視野之中。
雖然離已經達到六隱境界,但境界越高,即使只相差一個等級,實力的差距確實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離繼續往東邊方向追趕了一炷香時間,終於有些灰心喪氣了。他落在一棵大樹的頂端,使出“身輕如燕”的技法,靜靜立在樹尖,望着東邊方向許久。
許久之後他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四百年,多少悲與愁……”
他立在樹尖,直到圓月當空。
這時,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立在另外一棵大樹的頂端。
“你該回去了。”那人影用有些怪異的聲音道。
“我知道。”說話間離轉過身來,瞧着不遠處的優。此時的優和不久之前已經有了一些改變,原本蒼白的面龐變得更加蒼白了。而且不知爲何,黑髮之間已經多出了幾縷白髮。
就在離轉過身來的那一個瞬間,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誰也沒有閃避。優的眼眸依然漆黑如墨,深邃得令人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動。
“看得出,你還想殺我。”離從優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意。
優冷哼了一聲,“你錯了。對手難得,我怎麼忍心殺了你。”風吹過,優遮住前額的黑髮被吹起來,“雖然我不願承認,但我們畢竟是隊友。”
“從你嘴裡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難得。”離靜靜道。
優沒有答話,任山風在耳畔掠過,他邪邪一笑,“我期待着和你再戰一場,不過,不是現在……動身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的命令,命你即刻動身,前往崑崙……距離任務最後期限還有一個月時間,祝你好運。”
離聽罷,冷哼了一聲,再也沒理會優,閃身往崑崙方向而去。優身影變得虛淡,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你跟着我幹什麼?”離冷冷道。
“不親眼看着你回到崑崙,我怎麼回去交差。”說話間優突然提速,頃刻間已經和離並肩而行。離冷哼一聲,自然知道優加速上來的意思,心中的好勝心起,體內元力高速運轉,陡然提速,超過了優,優也不落後,嘴角掛着些許玩味的笑容,再一次追上來……
“我就不信甩不掉你。”離將速度提到極限,幾乎是瞬息之間人影已經在千米之外。
“有意思。”優突然有一隻眼睛閃過一道紅光,下一刻他的速度成幾何級的增加,緊緊跟在離的身後,不落後分毫。
優緊跟其後,離不禁有些震驚。他可是已經達到了六隱境界,不說在年輕一輩中道行最爲高深,但起碼也能排到前五,然而他卻沒辦法在速度上將優壓制。他自己可是得到了玄肆的傳承,道行進步才那麼迅速,因此優此刻展現出來的實力令他感到震驚。
如果沒有奇遇,在短短時間內要從四隱達到六隱是如何的艱難?
離不禁多看了優一眼,眼前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人,到底是怎樣的怪物?
其實離不知道的是,優雖然在道行上有所進步,但現在他只是無隱境界而已。至於能跟上他的速度,並不是優的道行有他精深,而是在優身上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即他的血統。
消失千年的獸王血統。
獸王血統的優越之處,即是在開啓血統限界之後,他的速度力量都將得到相當恐怖的加成。至於加成多少,到現在也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清楚的答案。但歷史上的一位擁有獸王血統的九隱高手,在某次對戰中,開啓獸王限界,能力足足增加了一倍,直接秒殺了一個九隱高手。
九隱高手被秒殺!那是何等的恐怖。
方纔優眼中閃過的那道紅光便是他開啓獸王限界的標誌。所以他的速度纔得到了恐怖的提升,甚至不落後於離的速度。在上次和離的對戰中,他之所以沒開啓獸王界限,是因爲蒼給他打過招呼,不能傷害到離的生命。
離在震驚的同時,優又如何不震驚。從上次對戰來看,離的境界明顯不如他,但現在看來,離竟然已經隱隱超過了他,這是他不能接受的,好勝之心驅使他想再和眼前這人戰鬥一次。
但因爲有蒼的指示,必須讓離儘早回到崑崙,不然他還真有些忍不住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