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爲何楠的身影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不知折騰了多久,興許已經到了午夜時分,他感覺肚子一陣陣餓疼,方想起下午沒吃飯來,勒了勒肚子,苦笑一聲。
蟲鳴聲在窗外不肯停歇,一道月光射進來,瀉在地上,如水。
……
第二日離早早醒來了,洗了個冷水臉,立在屋外,一股清新的空氣竄入肺葉,離不禁閉上了眼睛,貪婪得深深吸了幾口。早上大原沒有來叫離吃早飯,倒是昨日打架的那個胖男孩把早餐給他送來了,這讓離感到非常詫異。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倒是胖男孩不忌生,主動道:“大原讓我送來的。”他並沒有尊稱大原爲叔叔,而是直呼其名。
離謝過,胖男孩要走,離叫住了他。
“嘿……”
“有什麼事麼?”剛轉過身去的胖男孩回過頭來。
“可以聊聊嗎?”離腦海裡浮現出昨日胖男孩和楠大家的場景,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胖男孩嗯了一聲,離思索了一陣道:“昨日我看你脖子受傷了,還好嗎?”
胖男孩經離一提醒想起昨日打架的事情,神情有些不悅,不知是因爲憎惡離舊事重提還是對昨日的事情耿耿於懷。離吃了個閉門羹,連說不想提不說也罷,勉強笑了幾下有些尷尬。
“沒什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胖男孩道。
離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沉默了一會兒小心問道:“你們經常打架?”
胖男孩點了點頭,說隔三差五就要打一場。打死人的時候也不少。胖男孩告訴離,楠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女孩,不怎麼愛說話,且無論什麼都要爭個輸贏,和同伴之間常有矛盾,一有矛盾就動起手來,而且通常是楠先動手。因爲時常沒理由的鬧上一場,時間久了大家都說她是瘋子,不願和她來往,平素裡都躲得遠遠的。昨日他們二人打在一起是因爲胖男孩撿到了楠的破爛的木偶娃娃,誰料楠見到了,拼死拼活要搶回去。本就打算還給她的,但她動起手來胖男孩就有些咽不下這口氣,打死也不給。
“你說這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人?”胖男孩越說越激動,彷彿又回到了昨日打架之時。
離聽得唏噓不已,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的心裡卻並沒有輕鬆下來,反而腦海裡掠過楠的身影,心情更加沉重了幾分。想起昨夜她在竹林裡哭泣的場景,離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或許是出於憐憫,心裡竟有一種要保護她的衝動。
“或許她有自己的苦衷也說不定。”離有些心不在焉,隨口道。
“有苦衷我不大信,但有毛病我堅信不疑。”
離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岔開話題道:“吃早飯沒?一起吃早飯吧。”
胖男孩擺了擺手,連說已經吃過了。既然如此他就先走了,說早上還有訓練。留下他的名字,也問了離的姓名就要離開。胖男孩的名字和他的體型有些相配,魁。離在心裡偷笑,果然名副其實。
對於魁,離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說喜歡談不上,討厭更不及。他只覺得魁這個人自有其善良之處,也並非他想象得那麼不近人情。不過,魁口中的楠還是挺讓離感到驚訝的,他想不通她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越想越覺得她是個謎,越是個謎他就越想了解。
用過早餐,太陽慢慢從東邊升起來,離突然想起昨夜大原交給他的那塊玉來。將玉摸出來仔細端詳。這塊玉呈圓形,通體溫潤,摸起來很舒服,甚至還有一種涼絲絲的感覺。玉的正面雕刻着一種動物,但這種動物離從來沒見過,也說不出名字來。離將玉提起,在陽光的照射下它顯得更加通透了,正思索間,身後響起了大原的聲音。
“準備好我們就該出發了。”離大駭,轉身,不知何時大原無聲無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後。
離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用收拾打理衣物,隨身攜帶的就一本蒼送給他的修行法門。便嗯了一聲。
大原將昨夜告訴離的信息讓離複述了一遍,離一字不差的敘述出來。大原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跟我來,然後就往前走去了。
離跟在大原身後,他們在竹林穿行了一陣,然後聽到不遠處有馬的鼻息聲。離在前方撥開竹叢,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寬敞的空地。空地上鋪滿了落葉,然後空地中央有一匹馬,馬後有一輛小型馬車。馬車前坐着一個車伕打扮的老人,看樣子七十歲上下。
老人見大原和離出現,立馬跳下車迎接,動作迅捷,哪像七十歲的人。
“一切準備妥當。”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不怎麼舒服。最主要的是離感覺老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看怪物一樣,讓人渾身不自在。
大原嗯了一聲。示意離上馬車,離點頭,爬了進去,大原隨後也跟着進來了。一切妥當,大原吩咐老人啓程,然後馬車一陣顛簸,嗒嗒嗒的馬蹄聲響起,一行人終於向目的地駛去。
離有些奇怪,按照常理,大原道行高深,也應該向蒼一樣施法打開去往別處的通道,一下子就到達目的地豈不是更好,非要弄一個馬車,顛簸得厲害。他本想問問大原,但見大原自從上車以來一直閉目養神,也不好打擾,只要將之憋在心裡,一陣胡思亂想。念及馬上自己就要無緣無故多出一個外公來,心裡覺得彆扭。
坐在馬車裡很容易發生時間錯亂,即使很短的時間也會覺得過了很久很久。行駛中馬車停下了兩次,分別是正午時分停下吃點東西,另外一次離並不明白其中原因,只聽車外幾個男人低聲交談了幾聲,然後他們又踏上了旅程。當馬車第三次停下來的時候,離從車窗望去天已經暗了下來,他們正處於一城門外,守城的官兵不斷在叫人停下,檢查後然後讓之進城出城。毫無疑問這裡便是他們的目的地半月城了。
他們一行人進城並沒有受到太大阻撓,官兵彷彿認識駕車的那老人,二人攀談了幾句,說得挺高興,然後便放行了。進城後馬車並沒有駛向駛向慕容家,而是停在了一處叫“醉仙居”的地方。
馬車停穩,老人沙啞的聲音道:“到了。”
大原和離下了車,打量了一番四周,老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道:“這邊請。”然後老人在前引路,二人緊隨其後。
離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排場,心中不免驚訝興奮,對什麼都充滿了興趣。醉仙居乃半月城中最負盛名的酒樓,其間來往的客人非富即貴,王侯將相在所多有。商人旅客絡繹不絕。醉仙居一共有三層,第一層乃平常商旅客人喝酒的地方,所以裝飾也相對簡單。然而二樓和三樓大多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物去的,消費自然要高上許多,其間裝飾自也是富麗堂皇。老人在前引路,三人一口氣到了三樓,然後右轉進了一間包廂。三人剛一進去,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便迎來上來,一陣客套。說話間男人的目光在離的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將二人引到桌前坐下。老人則出了廂門,將門帶上,如此包廂內只剩下離、大原以及男人三人了。
男人表現得極爲熱情,先爲大原斟了酒,然後又夾菜,一切處理得挺周到。面子上的東西差不多了,大原也便開口了。
“感謝慕容先生的熱情款待,按照先前的約定人已經爲你帶來了。”說罷大原和被稱爲慕容先生的那人目光都落在了離的身上,讓離感覺非常不自在。
“他叫離。”大原淡淡道。
男人仔細端詳離一番,爲離夾菜,然後面上堆着笑容說:“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大原沒接他的話,只對着離道:“這便是你以後的外公,慕容山先生。”
他就是慕容山?我的莫名其妙的外公?離有些不自在,只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對着慕容山笑了一下,也算是禮節吧,表示自己知道了。說實話慕容山矮胖的形象和離想象中的相差甚遠,在他內心深處,慕容山這個名字的主人一定是個高大威嚴的男子,沒想到現實卻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身材矮小不說,最關鍵的是從慕容山身上只看到了溫和,根本聯想不到威嚴二字。離甚至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慕容世家的家主。
大原和慕容山一邊喝酒一邊商議着。他們之間的有些話離聽不大懂,但從他們的談話間離知道明日他便要進入慕容世家了,他將成爲慕容山的外孫,無依無靠的生活在一個充滿危險的大家庭裡。
慕容山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醉仙居後面還有相當的一片建築,那是醉仙居的客房。大原也懶得再找地方,命小二開了兩間上房,一間讓離住,另外一間大原自己住。至於那駕車的老人似乎是慕容山的人,慕容山離開的時候他也跟着離開了。
大原和離交談了幾句回房去了,他說有什麼事儘管叫他,他就在隔壁。離點頭,關上房門,躺在牀上卻半天睡不着。他有些害怕,害怕那個碩大的慕容家,也害怕未來會孤單,也害怕那不能預測的將來……
他的人生也許會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吧!他突然想起了紅娘和木魚和尚,心中暖流流過,繼而便是無盡的失落。
不知道再見乾爹乾孃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他的心裡空空的,似乎丟失了些什麼,又似乎一切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