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切嗣和愛麗絲菲爾再一次相見的時候已經是愛因茲貝倫城堡遭遇大戰的三日後了。這個時候的衛宮切嗣全身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了——除了因爲骨折而打着石膏的左手臂以外,刀劍劃傷所造成的繃帶也是滿身都是。沉着的眼神之中有着某種和受傷之後的野生動物類似的煞氣。
反觀愛麗絲菲爾——雖然看着自己的丈夫如此模樣滿臉的心疼和關心,但是她自己表面上看着卻是毫髮無損的,反而在三天的魔術調整之後修復了身體的一切異常。
兩者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衛宮閣下,首先申明一點,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得滿身傷口,我們愛因茲貝倫家族並不負任何責任。反而你應該感謝我們爲你提供了最基本的治療。”
坐在主位之上的阿哈德開場第一句話就如此宣言道。否則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爲是愛因茲貝倫這種大家族虐待上門女婿呢。
“想必衛宮閣下你也被告知了那天所發生的慘劇,我們將你軟禁起來是不得已而爲之。
那麼你又是爲什麼要自己往圍困你的【魔術陷阱】裡撞呢?明明不能使用魔術,也沒有武器的你根本逃出去……這並不像是那個冷血殺手所做出的舉動呢。”
是的,衛宮切嗣身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企圖逃離軟禁他的地牢,觸發了魔術陷阱導致的,就和【拘束行爲】一樣,根本不算在雙方不許互相傷害的契約範疇之內。
“不,阿哈德閣下,我那樣做不也正是想說明我的清白嗎?你們爲我提供治療不也代表着你承認我的自證清白有效嗎?”
衛宮切嗣同樣瞭解這個招募自己的老頭子——他要不是因爲契約魔術還在正常運行,不能讓衛宮切嗣死在愛因茲貝倫堡內而見死不救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介意衛宮死在那些陷阱裡的。
既然他救了自己,那麼,被切斷了所有情報來源的衛宮切嗣就知道了——雙方的盟友契約正常運轉,那天在愛因茲貝倫城堡中大鬧的絕對不是他衛宮切嗣。
同時他也用這種幾乎與自殘的行爲提醒了阿哈德一件事——單方面放棄契約是不可能的,你需要快點放我出去爲聖盃戰爭做準備。
當然了,最大的的原因還是……伊莉雅的失蹤!
自己剛剛出生不到半年的女兒不見了——這纔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沉着理性的當一個廢物俘虜的最大原因。
“嘛,衛宮閣下,你的意思我也理解……”
阿哈德冷冷的撇了衛宮切嗣一眼,無視了這個三流魔術師的威脅,說道:“但是現在,首先恭喜你們,你們作爲叛徒的嫌疑已經被洗清了,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我們還是盟友,一切照舊。”
“……這是怎麼回事?請您可以說明始末嗎?作爲盟友。”衛宮切嗣陰沉着臉色,皺眉道。
這個清白來的有點突然,知道事情的起末之後,就連衛宮切嗣自己也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個在愛因茲貝倫城堡鬧翻天,從頭殺到尾,就連愛因茲貝倫的珍貴鍊金術師也殺掉不少的殺神,無論是相貌體型,還是使用的魔術、體術,全都和衛宮切嗣別無二致……除了強大了不止數十倍之外。
所以事態很奇怪,一切都出乎意料……超出意料的事態讓人感到不安。
而阿哈德的態度轉變更加奇怪,他竟然會默許自己這個“三流魔術師”和他平起平坐……尤其是那個“閣下”的敬稱……
“怎麼回事兒……嗎?”阿哈德閉眼整理了一下思緒,而後睜眼恢復冷淡的表情,道:
“再次恭喜你,衛宮閣下,在未來將要成爲【英靈】。”
“……!!?”
阿哈德無視了衛宮切嗣被一顆信息量巨大的炸彈所擊潰的表情,平靜的取過一顆水晶球,讓其播放了大戰當天的影像——
影像上一身黑衣的衛宮切嗣正在大殺特殺,他的左邊懷裡還抱着一個襁褓,單單是光憑着一隻手就掀翻了阻攔他的所有人……
“這不是人類可以達到的技巧。”阿哈德如此斷言道。
也許那幾個冠位的魔術師或者魔法使大人、或者死徒二十七祖也能夠辦到,但是他衛宮切嗣都不是。
“這個影像裡的人不是你,仔細看可以發現皮膚微妙的變得黑了不少,白頭髮也多了不少……”
“……”衛宮切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但同時,他也是你,他是未來的你,自平行世界而來的【英靈】,亦或者是【從者】之類的存在……因爲他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靈體特徵,也不具備聖盃契約的關係,所以我一開始還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這是我的失態。”
對於一個代表參加過幾十年前的第三次聖盃戰爭的阿哈德來說,【從者】並不陌生。但是身爲【從者】的前提是先要在死後成爲抑制力座下的【英靈】這一點,也是讓他改變對於衛宮切嗣看法的第一原因。
“聖盃契約……令咒嗎?”
“對,【英靈召喚儀式】之後,【英靈】作爲【從者】行走與世間的契約——令咒系統。”阿哈德微微點頭肯定,而後指了指水晶球上的影像道:
“這個很強大的你,身上沒有令咒的束縛,但卻是英靈無疑。所以……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有很大可能性這個影像裡的存在就是【英靈真身】,抑制力的走狗呀。”
“未來的你突然出現將現在的你放到,然後從愛因茲貝倫城堡拐走【依莉雅斯菲爾】之後,消失在了這個世界……這就是真相。”
“這……”
這亂七八糟的到底是什麼?!——衛宮切嗣雖然聽得非常明白,但是越是明白他就越是無法理解其中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一切本不可能發生。抑制力只會在人理崩壞的時候派下英靈守護者,但是將這一切變成可能的則就是——愛麗絲菲爾,我最高的傑作。”
第一次,阿哈德看着愛麗絲菲爾的眼神之中出現了一絲滿意。
但是,愛麗絲菲爾卻只是低着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並不能怪她。愛麗絲菲爾今天早晨剛剛從培養皿中醒過來的,而在這之前,她最後的記憶還是三天前正在和自己的丈夫在房間裡交談的情景。
但是,就算她再怎麼迷茫,在這迷茫之中卻還是感到了一絲慌張,因爲剛剛她聽到了【拐走】和【伊莉雅斯菲爾】兩個詞放在了一起……
可當她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丈夫的時候,她的丈夫現在卻並沒有時間向她講述詳細的事態發展,因爲阿哈德正在的話實在是讓他顧不上這些——
“愛麗絲的魔術迴路發生了某種未知的變化,讓她獲得了一種近似於【魔法】的新力量。”阿哈德籠統的說道:
“而且毫無疑問,這種變化所賜予的新力量無疑是對聖盃儀式是有益的,所以,我們現在要重新制定一下聖盃戰爭的計劃……”
“祖父大人,請等一下!——”伊莉雅斯菲爾實在是無法在保持沉默了,爆發了:
“伊莉雅呢?我的伊莉雅在哪裡?!”
看着打斷了自己說話的愛麗絲菲爾,阿哈德冷漠的表情並沒有發生變化,坐在主位上直直的俯視着愛麗絲菲爾:
“根據各種跡象表明【依莉雅斯菲爾】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體內新的魔術迴路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愛因茲貝倫家決定,放棄對於【伊莉雅斯菲爾】的搜索,集中人力物力準備七年後的聖盃戰爭。”
阿哈德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一個初生的混血兒而已,想要的話可以再造一個。以重要性和不可複製性而言,愛麗絲體內產生變化的魔術迴路更加優先。甚至,她的價值已經讓阿哈德產生了這一次愛因茲貝倫的損失很有價值的錯覺。
“愛麗絲,一個孩子而已,再花一年時間調養的話你還可以再進行一次受孕……”
“夠了!——你什麼都不懂!————”
愛麗絲菲爾的情緒瞬間崩潰,歇斯底里的發出了吼聲,站起身來。
她的身上在這一瞬間產生了不自然的魔力暴漲和外溢現象,身上的長裙無風自動,讓怒吼的愛麗絲菲爾看上去宛如魔神降臨……
但是,下一瞬間,愛麗絲菲爾卻宛如一個斷電人偶一樣的失去了意識,直直的倒在了衛宮切嗣的懷裡。
“同一個錯誤不會犯第二次,愛因茲貝倫這一點常識還是有的。”阿哈德收起了施展魔法的手,冷漠的站起身來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吧——衛宮切嗣,由你來勸說這個人偶明白道理。該怎麼調教現在是你這個丈夫的自由。具體安排明天再進行討論。”
說着,阿哈德轉身離開了這間會議室,而站在會議室兩側的戰鬥女僕也一瞬間收起武裝跟了上去。
隨即,會議室中明面上只留下了昏迷的愛麗絲菲爾和低頭看着懷裡的妻子,沉默不語的衛宮切嗣。
不時,衛宮切嗣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妻子的銀髮,一句呢喃脫口而出:
“世界的齒輪已經開始脫節,啊,這是多麼令人詛咒的命運……”
愛麗,如果說爲了正義的世界降臨,你的犧牲是必要的,那麼我一定會親手將你送上祭壇吧。
但是,伊莉雅她……
“嗯……”
愛麗絲菲爾幽幽轉醒,看到了眼前的丈夫被不甘和悲傷所扭曲的面容,想要落淚但是淚水卻早已乾涸的面容……她的內心彷彿被大手狠狠地捏住了一樣。
“切嗣……”
愛麗絲菲爾伸出手撫摸上這個被扭曲的面龐,哪怕效果微弱也想要安慰他。
“抱歉…抱歉……愛麗,我(僕,Boku)、實在是太弱了……”
被不可抗力的襲擊打暈,剛醒來就被愛因茲貝倫所束縛;想要和愛因茲貝倫平等對話也需要用自殘這種方式;面對愛因茲貝倫對於自己妻子的改造卻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甚至,就連想要去尋找自己女兒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的他和以前的他有什麼區別?!和那個只能用殺虐來拯救的他有什麼區別?!
“我是多麼的無力,多麼的卑微……”
“請務必不要這麼說,切嗣……”愛麗絲菲爾起身捂住切嗣的嘴巴,溫柔的看着他:
“切嗣,你是我的英雄啊,是你拯救了我,讓我真正體會到了身爲【人】、身爲【女人】的美好,所以……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愛麗絲菲爾看着衛宮切嗣的眼中充滿了疼惜和愛意,但是同時這也掩飾不住她是一個剛剛失去女兒的母親。
看到這樣的妻子卻依舊反過來安慰自己,衛宮切嗣終於醒悟了過來……現在的悲傷沒有任何價值。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弱了……
“我們還有希望,如果是【聖盃】的話,如果是超越了時間與空間,萬能的許願機的話,一定可以告訴我們伊莉雅到底去了哪裡的吧……”
衛宮切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恢復了往常的平靜。他用非常審視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水晶球,或者說是水晶球裡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卻在武力上無比強悍,殺虐果斷到似乎沒有感情的身影……
愛麗絲菲爾同樣也擦乾自己的眼淚,安靜的坐在衛宮切嗣的一旁,問道:
“切嗣,你能先告訴我事情的詳細經過嗎?”
“嗯……事情是三天前突然發生的……”
————
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但卻到處充滿了謎團。
那個和衛宮切嗣無比相似的強者,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雖然愛因茲貝倫的研究結果已經下了定論,他就是其他時空的“衛宮切嗣”,而且還是英靈之身,但是他們的研究過程衛宮切嗣卻無從知曉,不知道該不該信任。
如果是那真的是其他時空的自己還好,伊莉雅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如果那不是自己的話……衛宮切嗣光是想想就覺得控制不住殺意。
“沒關係的,相信吧,如果是切嗣你的話,成爲英靈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就像就像是這位【黑色的英雄】一樣呢!~”
不知道爲什麼,愛麗絲菲爾聽完了衛宮切嗣所講述的事件經過之後,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心情看上去很愉快。
但是,衛宮切嗣卻孑然相反。他指着水晶球上的影像,冷冷的道:
“黑色的英雄?不,這就是一個殺虐的機器,城堡裡的戰鬥人偶都比他強。
這種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
“……”
愛麗絲菲爾察覺到了,衛宮切嗣沒有一絲一毫將影像中的人物當做是自己的想法。
但是……
切嗣啊,你真的沒有想到過,未來的自己會在得到聖盃之後,回到過去救贖我們婦女的可能性嗎?
還是說我做夢做過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