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的話,那就殺了我吧……你有這個權利。我曾今已經有過一次,親手殺死了你的母親,不是嗎?伊莉雅……”
似乎是對着空氣說話一樣,衛宮切嗣自言自語道。
但是,就在衛宮切嗣的話語落下,空氣沉默了三兩秒之後,伊莉雅的身影一點點的出現在了愛麗絲的身邊——
和她母親一模一樣,銀色的頭髮,赤色的眼睛,溫潤的氣質……
就像是從一開始就在那裡一樣,伊莉雅身着沒有了兜帽的黑色長袍,跪坐在地面之上,將愛麗絲菲爾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的撫摸。
她似乎是非常遺憾,又似乎是送了一口氣一般的,將頭低下靜靜的看着自己母親的睡顏,恢復了本音,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衛宮切嗣轉頭看過一眼伊莉雅之後,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氣力一般的,癱軟了下來,回答道:
“啊……舞彌的身高比你要稍微的高一些,一開始的時候那支手弩的寶具也在她的身上,所以雖然帶着兜帽,但是這種初級的騙術也是能夠憑直覺……”
“不·是·這·個——”
伊莉雅有些怒氣衝衝的打斷了衛宮切嗣的解釋。
長的矮還真是對不起呢,初級騙術真是對不起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衛宮切嗣似乎在這片刻時間之內老了數十歲一樣,氣力軟弱的像個老人一樣,緩緩的說道:
“察覺到聖盃戰爭最後的敵人就是伊莉雅你這一點,原因有很多。每一個單獨拿出來都是不能證明什麼,但是所有線索放在一起,卻又只能得出一個看似非常不可思議的答案。
最初,是因爲我召喚出來的那個假英靈——”
說起來,從一開始遇到那個戰鬥力破格的劍士的時候起,命運的齒輪就從【壞掉】的狀態開始走向【崩壞】的道路了……
“那個怪異的Saber,不,吉斯她一開始的出現,所做所爲,一直都在向我闡明一個道理……簡單明瞭到粗暴的道理。”
【陰謀詭計不管用,唯有絕對的實力可以碾壓一切】——原本在衛宮切嗣的心中,“英雄”們都是一羣空有力量,但是沉迷於虛幻的榮耀,看不清現實的浪漫主義者。對於於星刻的主張是絲毫不信。
可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這樣的觀點還是被人踩碎了。
主要還是到了第三天的時候,被稱之爲殘酷的聖盃戰爭就像是謊言一般的基本結束了這個事實給了衛宮切嗣很大的衝擊。但是衛宮切嗣本人卻是已經因爲三觀的曲折,已經沒有了享受這個戰績的餘地。
“我並不知道她爲什麼一直在向我強調她的強大,但也因爲她太過強大的力量而產生了恐懼,警惕,甚至是敵意……”
一想到這裡,衛宮切嗣不知道爲什麼,嘴角掛上了自嘲的笑:
“我下意識的把強大的存在放在自己的對立面,劃清界限,只因爲自己無法掌控,所以就無法理解,無法相信……真是醜陋的內心呢。”
“是啊,我知道,你就是一個擁有着實在了不起的理想,但實際又是這樣一個無可奈何的【人類】。”伊莉雅平靜而冷淡的肯定道。
“哈哈……說的沒錯呢。所以我才一直沒有能夠理解到吉斯的用心啊。”
衛宮切嗣笑了兩下,扯動到了內臟的傷口,而後恢復了平靜說道:
“輕鬆到不可思議的除掉了其他六個御主,五個英靈之後,我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吉斯了,因爲我要在最後用令咒命令她自殺才能獲得完美的聖盃。
而吉斯她那個時候已經證明她是從未來回到這個時間點的了,那麼她不可能不知道不知道這一點。但是她卻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
理所當然,我沒辦法理解他的目的,做出了各種猜測,包括令咒失效之後的相互廝殺。
但是……她卻只是提出了一個拖延時間的條件而已。”
當時的衛宮切嗣撐過了被各種不必要的沒有任何保證的垃圾信息干擾自己判斷的試煉,但是最終卻還是隻能猜測出【吉斯在等待某個人或者某件事情的發生】這樣的結論而已。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更是每一分鐘都在顛覆我的認知啊,原本我以爲已經足夠強大的吉斯瞬間展不開了手腳,我們的行動在你出現的那一刻就變成了每一步都是被算計好的選擇題——
是固守愛因茲貝倫城堡還是瞬移前往圓藏山……”
留在愛因茲貝倫城堡的話就無法進行儀式,要是選擇進行儀式的話,就必須前往儀式地點。但因爲伊莉雅展現出的強大力量,爲了不波及普通人,又不能選擇地處市區的兩個儀式地點。同理爲了避免移動途中的戰鬥波及,前往圓藏山的話也必須借用星刻的瞬間移動能力……衛宮切嗣只能二選一。
“是選擇慢慢等待吉斯打敗吉爾加美什還是使用立即令咒召喚她過來幫助解圍……”
理所當然慢慢等待的話冬木市絕對會安全性更高一些,但是等待的時間越長,衛宮切嗣和愛麗絲菲爾出現危險,影響儀式的概率越大。
而且伊莉雅故意展現出的那個令咒數量,就算星刻可以碾壓吉爾加美什,完全殺死他也是一場持久戰了……冬木市的安全概率和儀式的成功率,衛宮切嗣只能二選一。
“接下來,開始無差別破壞冬木市區的吉爾加美什,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術的感官,被限制爲一條的登山道路,無限延長的登山臺階,舞彌作爲你的替身出手阻止我強制開始儀式……
這些全都是二選一的問題,題目也全都是一個類型——是選擇自己的虛無縹緲的理想,還是選擇珍惜眼前的一切。
這就是伊莉雅你給我出的考試題目,對嗎?
就像是那個無限循環的夢境之中一樣的,我只要選擇了不去成爲【正義的夥伴】,就會順利通關的一個考試,對嗎?
這一開始,就是一個被剔除了武力、殺.戮和計謀,只留下了選擇問題的考試,對嗎?”
“……”伊莉雅沒有回答,不過無限循環的夢境那個鍋,她默默的背下了。
而衛宮切嗣也只當她是默認了繼續道:
“是嗎?這樣啊……我可真是笨蛋呢,一開始竟然只把這些當成了敵人無意義的找茬和騷擾……直到剛剛我才意識到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剛剛吉斯一口氣否定了她可以暗殺你成功的概率,不是嗎?那可真是太反常了呢,明明她平時可是非常目中無人的,話裡話外透露出一種自己已經天下無敵的意味。
可她卻是一口否決了暗殺你的可能性,而且還特地補充道【吉爾加美什確實是對面三個人裡最弱的那一個】這個情報的。”
“哼~那個多嘴的傢伙……”伊莉雅有些幽怨的輕哼道。
可就算是不同人情的衛宮切嗣也能聽出來,伊莉雅聲音裡的“寵溺”。
“吉斯既然能夠對吉爾伽美什、舞彌和你的實力做出排序,那麼她至少是認識你的,而她既然看到舞彌手裡拿了弩箭就確認了她變得比吉爾加美什還要強,那麼她對於你的熟識程度也要高一層。
而且,吉斯的性格如果要是敵人的話,她就算是嘴硬逞強也不會承認自己比對方弱的,所以,你的身份可能對於他來說不僅不是敵人,親近的人的可能性很大……”
雖然和實際情況有些出入,但是衛宮切嗣在那個時候確實已經隱隱摸到了真相的邊緣。
“最後,是因爲我想起了吉斯她介紹自己參加聖盃戰爭的理由的時候說過,她是爲了自己的順利出生而參加聖盃戰爭的。
當時我因爲這些信息的曖.昧.不清只當她實在糊弄我,所以沒有意識到。但是當我結合了現在聖盃戰爭之中亂入一個強大的神秘人,而且是她親近的人這個線索的時候,我就突然醒悟了——
吉斯她的出生的年代早在很久之後了,爲什麼會被這一次聖盃戰爭影響到呢?因爲我和愛麗嗎?
不,我和愛麗也和她的出生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因爲我們的女兒伊莉雅並沒有早在聖盃戰爭八年前就出生了……”
而且離開了我們。說到這裡的時候,衛宮切嗣眼中流過一道莫名的光芒。
“但是,如果!——這次聖盃戰爭真的會直接關係到她的出生的話,那麼是不是就說明將我、愛麗和她之間鏈接起來的那一根紐帶,直接關係到她出生的人物也參加了這一次聖盃戰爭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一切都說的通了。突然加入的神秘之人,讓吉斯展不開手腳的謀劃,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從來都不下殺手的原因,像是故意給予我試煉一般手段……這一切都因爲你的身份而說的通了。”
最後,得出這個結論的一瞬間,衛宮切嗣的臉色看上去非常難看,扭曲成了一團。
因爲,被他當做救贖,當做最艱難的試煉的聖盃戰爭之中,遇到的其他敵人全都是雜魚一般的人物,最爲強大的兩個阻攔者卻全都是……衛宮切嗣根本無法形容他自己剛剛確認這個結論的時候,是一種怎樣崩潰失魂的心情。
但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麼,或者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伊莉雅並沒有出聲回答什麼。
一時間,大空洞之中重新寂靜了下來。唯有山體之外隱隱傳來的震動之聲和伊莉雅手臂上不時間消失一兩枚的令咒還在證明着時間的流逝……
“其實……我早就應該發現的,這場戰鬥的勝利關鍵並不在於武力這一點。”過了片刻,衛宮突然打破了沉默:
“吉斯她一直在和我強調自己實力強大,但她卻又每次都再強調自己強大的同時強調她要和我好好的談一談,人類最偉大的發明是語言這樣的話……”
“可是我卻沒有把這當回事兒,每次都是她主動要和我交流的。”
“因爲,目光被他的強大實力所吸引,單方面的去畏懼的那個人,恰恰就是那個對強大的力量不屑一顧,認爲單純的力量拯救不了任何事物的我,弱小的我啊……”
直到現在衛宮切嗣才自認爲一點點的看清楚了之前發生的一系列的奇怪事情和星刻的做出的一系列怪異行爲。
自嘲的笑着,衛宮切嗣恍然道: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了,如果沒有吉斯的努力鋪墊的話,這時候,如果伊莉雅你時隔七年站在我的面前……那一定會是一場最糟糕的重逢了吧。”
“比現在還要糟糕嗎?”伊莉雅終於開口反問道。
“是啊,糟糕百倍以上。就算成爲不死不休的仇人也說不定。”衛宮切嗣斷言道。
只不過,下一秒衛宮切嗣又是慘然一笑說道:“不過,說不定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並沒有好多少……”
聽到衛宮切嗣這樣說道,伊莉雅剛剛開始柔和的表情,突然一僵:
“你……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放棄那個世界和平的夢想嗎?!”
“是啊,除非我死亡,否則我是不可能放棄的這個夙願的。如果這個時候愛麗回到我手中,我想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犧牲她,救贖整個世界吧……就算是再怎麼悲傷,再怎麼被所有人仇恨,也是。”
一邊說着,衛宮切嗣撐着自己自己的膝蓋,有些勉強的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第一次正面看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女兒的模樣。
但是,面對自己女兒悲傷的表情,這個男人說出來的話卻還是那麼殘酷:
“所以啊,抱歉呢,伊莉雅。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爲了自己自私的願望一定會親手殺死你的母親,甚至要和你爲敵……”
衛宮切嗣從地面上撿起自己的武器,緩緩的將槍口舉了起來,說道:
“所以,伊莉雅,一定保護好你的母親哦。”
“你真的以爲我不會殺掉你嗎?!——”
就算是伊莉雅,這個時候也是心裡冒出一團怒火,僅僅是赤色的瞳孔之中閃過一絲光芒就將衛宮切嗣瞬間禁錮起來,手槍隨即掉落。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就討厭的不得了並不是你不擇手段的做法,也不是你無情的殺虐,而是這樣的你……一點都不溫柔啊!——”
伊莉雅舉起手來,衛宮切嗣被好似被一隻無形之手緊緊握住,慢慢的舉到了半空。
“我記憶裡的爸爸是一個默默的站在那裡,看着全家人的會露出輕鬆的表情,遠遠的守護着媽媽一個人享受菸草味的……是一個溫柔的人。
雖然他不說話,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絕對不是一個會爲了一些素未謀面的人就將媽媽送上祭壇的薄情男人啊!絕對——”
【咚———】
一聲巨響,伴隨着煙塵出現在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