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吹起地上的塵土,飄蕩在半空中,瀰漫了整個地牢,夾雜着糜爛腐朽的味道。空氣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嘔,似乎都能氤氳出薄薄的水汽來。一盞明火突然在地牢中亮了起來,面前穿斗篷的女人緩緩走來,一羣同樣身着斗篷的人緊隨其後,沉默不語。
“這就是你找的地方嗎?”她四處環繞了一下,輕蔑地說,“不怎麼樣。”
女人身後的矮個子男人湊上前來,急促地爭辯道:“小姐,不是的……我聯繫了很多人,江宸說他只能找到這裡……”
“哦,是嗎?看來你的身份還有點用———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女人刻意強調的“一點點”讓人感到很不舒服,但男人只是怯懦地點了點頭表示狂熱的贊同。
女人忽然間停住了。“本小姐的椅子呢?難道你要本小姐站着審問犯人?!”她厲聲道。男人囉嗦了一下,顫聲吼道:“小……小姐的椅子呢?快點拿過來!”
“砰。”
女人又掏出了手槍。“嘖。老滑頭……你的利用價值不菲。不過,該結束了。
“現在……一丈紅,我可愛的姐姐?”
被押在人羣中間的女子顫抖着揭下面罩。安微微還保留着一些俊美的痕跡:原本奶藍色的微卷曾叛逆地紮在一邊,現在卻蓬蓬地散亂着,顏色成了壓抑的琺琅灰。深雪青色的雙眸睜得大大的,早沒了往日囂張跋扈的氣焰,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醬紫色的朱脣微張,似乎說不出話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好了……乖,看我好嗎?”女人誘導着說。安微微蒼白的面孔緩緩轉向她,瞳孔驟縮。“你————!”
話音未落,四周的人羣簇擁上來,齊力把她摁倒在地上。“讓開!本小姐來!”女人吼道,猛地俯下身,“啊……見過,是嗎?還沒忘記?真不好辦。”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只能留着再用了。畢竟當下,我們可不應該浪費時間,是嗎?”
女人揭下斗篷。夏若曦的確很美,她繼承了家族傳統的淡金色直髮,乾脆利落,琥珀色的瞳孔與其相輝映,閃爍着熒熒的微光,使她的氣場總會與衆不同。
“犯人,帶上來。”她冷酷且清晰的聲音傳來。
鐵鏈子搖晃的聲音令人窒息。頭被矇住的男子劇烈地晃動着,吶喊着,但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閉嘴!不然就讓你去見閻王爺!”直到夏若曦怒吼一聲,袋子裡才安靜了下來。
“打開。”夏若曦嘶嘶地低聲命令道。袋子猛地被扯開,裡面的人沉重地大口喘息着,上氣不接下氣。
季殤對着眼前的人怒目而視,脣上纏着膠布,面頰漲得通紅。 待他認清來人後,眸中的憤怒變成了驚懼。“……泥是小西?腫麼廢在這裡?*¹”
*¹(季殤嘴上有膠布,說話含糊不清。)
然而他口中的“小西”,此時卻挑眉冷眼盯着季殤。“這不重要,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她俯下身子,擡眼低聲道,“我不是‘小曦’……你應該叫我——噬離。”
衆人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而安微微卻好似面無表情一般,只是用古怪而淡定無比的眼神死死盯着夏若曦,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甚麼……是泥?泥長得佛小西一個樣,模是她還棱是水啊?*²”
*²(同註釋*¹解釋,“是泥”指“噬離”。其餘請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理解……。)
夏若曦低低地冷笑着。“撕拉”一聲,季殤脣上粘得緊緊的膠布猛地被撕扯開,露出血紅色的、破皮的雙脣,嘴角鼓起許多血泡,隨時都要破裂開來的樣子。“好好說話……不然把你嘴皮都給撕爛……做奶茶?。”她顰蹙着眉頭掏出了手槍,琥珀色的瞳孔隱約閃爍着血紅的異光。
少年見到成十上百的人都死死地盯着他,其中還有一位看似首領的人用手槍抵着自己的頭,非但不害怕,反而活蹦亂跳地掙脫了鐵鏈子,抽出一隻被磨紅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幹什麼?”夏若曦嘴脣微動,手槍仍然警惕地舉在空中。話音剛落,季殤就搖晃着衝上前來,狂喜般地大叫道:“原來不是夢啊!小曦,這是鬼屋遊戲嗎?幹嘛搞得這麼恐怖……(๑ó﹏ò๑)。”
沉默的人羣此時驚詫地望着他們。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嘖,真想再把你的嘴巴給封住。
“坐下。”她心平氣和地命令道。季殤乖巧地照做了,待他擡眼望去,只見夏若曦的嘴脣在迅速地嚅動,口中唸唸有詞……
他沒有思想,更沒有思考……渾身都輕飄飄的,多舒服啊…… 多快樂啊……
然而,這一切是不真實的。不真實的……季殤眼前出現了那條熟悉的大街,那條曾經人潮洶涌的大街……
大雨下得那麼模糊,緩慢不清。他眼前是那個小女孩,哭泣的小女孩……被人羣擠壓着,退到一邊……純黑色的、亂蓬蓬的捲髮被大雨粘溼,緊緊地貼在縫補後的衣服上……血紅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他,閃爍着腥色的光芒……
“help me.(救救我。)”
“help me…”她在求救……
“help me…救我……救救我吧……!”
小女孩的瞳孔猛地放大,臉上露出了獰笑。她的黑色捲髮向後飄揚着,徑直穿過洶涌着、嘈雜着的人羣朝季殤撲來,咯咯咯地狂笑着,大叫着。“救救我啊……大壞蛋……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姐姐,姐姐!!是我啊!!”季殤在喧譁聲中吶喊道,聲音如此清晰、響亮,冷汗順着太陽穴流下。然而,這一切是不真實的。不真實的……
季殤緩緩睜開眼,撩開額前汗溼的碎髮,大口喘着粗氣,目光緊緊跟隨着面前的夏若曦。
“救救我……姐姐……”
夏若曦輕蔑地、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就像在看一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