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縣有三大有錢家族,分別是許家、張家和李家。以上三家在昌縣財力逼人,三家的老爺少爺在大街上都可以橫着走。
不過近兩年,張家的勢力有些走下坡路,有小道消息稱,張家老爺去倒騰生意欠了一屁股債,還清債務後,在昌縣已不再是一流勢力,但比起平常有錢人還是可以壓上一頭。
二月二日傍晚,一輛馬車在昌縣縣城的街道上疾馳,還撞翻了幾個小商販的攤子,有個小商販愣是在街上哭天喊地,好些人罵那車伕不做人。
此時,一個體態修長,身着華服,眉宇秀麗,瑞鳳眼,桃花眸子,手持一紅摺扇的富家子弟徑直走向那躺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小商販:
“那馬車撞壞的東西,我賠便是,若是再有人聒噪,休怪我真的不做人!”
此話明顯帶着威脅,待那小商販看清來人,瞬間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抹去眼淚,強行擠出一抹笑,隨繼向那年輕男子跪下: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那是二少爺家的馬車,若是知道,就算是給我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哭街。”
男子聞言變臉,不知是虛榮心未得以滿足,還是平日裡喜歡欺負人慣了,一腳踹在那小商販臉上。
小商販再次倒在地上,鼻血直流,嘴裡唸叨着二少爺饒命。
年輕男子從隨從手中取來一袋銀子扔在地上,看份量應該不下六十兩。
可能是風頭出夠了,年輕男子狂妄一笑:“這些錢夠賠你們幾個的攤子了,自己拿去分。我大哥回來了,小爺今天高興,做件好事。”
攤子被撞的幾個商販一個個點頭哈腰地向年輕男子行禮並多次道謝。
方纔目中無人的年輕男子正是許家二少爺許牧川,昌縣一大紈絝,在昌縣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夜不歸宿,勾欄聽曲,甚至幹過些天譴勾當。相比昌縣其它紈絝,許牧川多上幾分殘暴。
話說那許家老爺也不是什麼好人,暴力威脅,用低價買地盤,賄賂官府,在昌縣黑白通吃。昌縣最大的青樓便是許家的。老一輩人說,許家老爺許向清年輕時比現在的許家二少爺還要不做人。
許府佔地面積在昌縣是數一數二的,雖說不比李家,但其奢華程度不遜色於昌縣任何一家,內種有多種名貴花木,可謂,秋雨飄窗門可見,硝煙散盡見楓丹。
許牧川來到自家府邸外,僕人上前輕釦門扉,門開。待來到許家一處院落,只見地上有一草蓆包裹着的人,旁邊圍着些正在哭泣的人。
許牧川一抹笑浮出,不一會兒變臉,帶着哭腔上前:“娘,大哥這是出了何事啊?”
那死人便是許家大少爺許硯希,自幼讀書刻苦,長大之後更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近兩年在北涼都城求學,不像許牧川那樣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這事情來的突然,許母哭的那叫一個厲害。許向清也是不敢相信橫死會發生在自己的大兒子身上,雖說自己是個老混蛋,但也會因爲兒子的突然離世而傷心不已。
白髮人送黑髮人,看屍憶往昔,此時無溫存。
屍體頸部有一道口子,加之衣服還是溼的,八成是被人殺害後,想毀屍滅跡,拋屍於河。這屍體還是一漁夫打漁時發現的。
事發突然,許家快馬加鞭,趕去那長夜鄉的尹家棺材鋪,定了口上好棺木的硃砂棺材,走時不忘留下一袋銀子,暗示那黃四魚今夜可以挑燈夜戰了。
第二日清早,許家人來取棺材,並請求黃四魚一同前去。
待一行人回到許府,擡棺進門,屍體已然身着華服,配飾華貴。
屍首入棺,僕人掛上白綾,滿是喪意。
許家老爺請求黃四魚判一判許家大少爺的冤情,黃老手持一杆煙槍,吸上幾口,向那許硯希的屍體吞雲吐霧。
這是黃老近十年都在用的招式,美其名曰:點菸辨冤。
煙霧聚成一團,過了好一會兒才繚繞開來。黃老沉聲:“確實死的不明不白。”
黃老繼續看着煙霧,似乎知道了什麼:
前天午夜時分,京都霧氣濛濛,有兩個黑衣蒙面人從背後將令郎殺害,而後拋屍於河。
黃老表示只能知道這麼多,兇手是誰,還得看官府的作爲。
送走黃四魚,許家請來各路神棍來爲許硯希超度。許母的眼淚就沒怎麼停過,想着想着,便嚷嚷起來:
“兒啊!你命好苦啊!都還沒有娶妻,爲我生個孫子,你走這麼急,讓我咋活啊!”
旁邊一穿着怪異的老嫗聽到娶妻,像是來了精神一樣,來到許母身旁:
“夫人,可否聽聞過冥婚?”
許母聞言,頓時一個激靈:“對啊,還可以冥婚啊,這樣一來,硯希在地府就有個伴兒了。”
那老嫗是個四處遊走的鬼媒人。
許母去和許家老爺商量一番後,沒有半分不願意,當晚便將消息放了出去:許家將以重金爲許家大少爺找一婚配!
次日一早,一個滿臉鬍子的猥瑣男人扣響了許家的門扉。說是從尹水鄉來的。
找到許家老爺,說是願意將自己從小收養的女兒嫁給許家大少爺。
這男人是遠近聞名的賭鬼,欠下不少錢,前兩年,把家產輸的差不多了,妻子帶着親生骨肉跑了,只留下個收養的啞巴姑娘爲伴。
那姑娘除了不能說話,其它方方面面都堪稱完美,低頭不見腳尖,丹鳳眼,桃花眸子,骨相絕美,身姿婀娜,十九芳華。
這姑娘叫陳鳳丹從小被爹孃遺棄,幸虧被現在的養父收留,不然早就餓死了。在養父陳烈沒染上賭癮的歲月裡,有過十年美好。
自從陳烈染上賭癮,家產敗光,養母離家出走,陳鳳丹經常被醉酒後的陳烈打罵,說是要送她去當別人的胯下玩物替陳烈還債。
昨夜消息傳到陳烈耳裡,便鐵定心要把陳鳳丹賣掉。
許家老爺再三思索,問陳烈:“黃花大閨女否?”
陳烈當時心裡樂開了花,暗想:幸虧沒有早早送她去青樓,不然就虧大發嘍!
陳烈拍了拍胸脯:“是,倘若不是,天打雷劈!”
錢一收,陳烈便帶着許家僕人來到家中,那些個僕人拿着些彩禮。陳烈來到陳鳳丹跟前跪下,扇起耳光:
“閨女,我這當爹的該死,把家賭敗,把人賭沒,現在不想將你也賭沒,之前爹打你罵你,對不起,現在有人要來娶你了,你願不願?”
鳳丹知道自己是被賣了,心想還有彩禮,最壞去做個小妾,起碼比淪爲數人的胯下玩物好,於是一抹冷笑,點了點頭。
許家女僕走進陳鳳丹房內,爲其梳妝打扮,換上華麗婚服,果然有傾城之姿。
許家也是給足了陳鳳丹儀式感,八擡大轎,敲鑼打鼓。
鳳丹若有所思。
要嫁入大戶人家?新郎會不會是個老頭兒?會不會成爲地位卑微的小妾?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要嫁給一個死人。
八擡大轎過石橋,養父偷偷樂彎腰。
轎內美人苦苦笑,新郎棺裡待人抱。
新娘看見一處橋頭,一男一女背對而坐,賞着這難得的黃昏,談天說地,甚是樂乎!
新娘雖不會說話,但心頭冒出一句詩:且看橋頭人歡顏,落日餘暉天際邊。
八擡大轎最終停在一府邸外,陳鳳丹緩緩走下轎子,看着眼前府邸,她知道自己八成要做小妾了。
門扉緩緩打開,一個穿着怪異的老嫗對着新娘擠出一抹怪笑。
一具屍體正等着她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