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調小組”剛安頓好,天色已是變暗,夕陽的餘暉讓整座城市披上了橘黃的薄紗。
蔣白棉等人各自換了套衣物,藏好“冰苔”和“聯合202”,慢悠悠出了“阿福槍店”,進了南街。
到了這種大型聚居點後,他們可不想再吃罐頭、餅乾和能量棒。
“比之前熱鬧很多啊。”龍悅紅走在路上,左顧右盼着說道。
此時的南街,人來人往,衣着各異,有的彷彿來自深山老林,有的穿出了舊世界的韻味。
他們之中,車輛緩慢行駛着,就像在破開波浪前行。
而兩側的那些麪館、飯店、餐廳,無論好壞,幾乎都坐滿了人。
聽到龍悅紅的感慨聲,白晨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
“冬季過來的遺蹟獵人本來就少。”
開春之後,大量遺蹟獵人從周圍區域各個聚居點和不同的勢力過來,或尋找機會,或交易收穫,讓遭受動亂的野草城恢復了往日的景象。
“好香啊……”商見曜沒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嗅着空氣中飄蕩的各種食物香味,積極地尋覓着有空位的餐館。
蔣白棉目光一掃間,發現靠近中心廣場的地方,不少人聚集在角落裡、巷子中,也不知道在做什麼,而每當巡邏隊經過,他們總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察覺到蔣白棉在注視那些人,白晨隨口說道:
“一些小型黑市。”
見龍悅紅有點不解,她進一步解釋道:
“西街的地下交易市場主要以大宗貨物、各種違禁物品和貨幣兌換爲主,而遺蹟獵人從城市廢墟里發掘出來的那些物品,很多沒法分門別類,難以直接和對應的主要收購者交易,進正規市場又要花費一筆物資,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擔。
“他們有的選擇走街串巷地推銷,有的自發地形成了這種小型黑市,裡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舊世界物品。”
聽到這裡,龍悅紅大致明白了過來,他好奇問道:
“這裡面會不會藏着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
“比如,固化了某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氣息的物品?”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已笑出了聲音:
“你舊世界娛樂資料看太多了。”
也是啊,那種物品落在普通人手上,更接近詛咒或災難,一旦接觸久了,必然會出現問題,讓人能輕鬆分辨它們的異常……龍悅紅沒好意思承認自己真的想多了。
“很少。”白晨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如果有時間,又有見識,從小型黑市裡也是能篩選出好物品的,價格往往低於它的實際價值。”
又前行了幾步,龍悅紅突然壓着嗓音道:
“那邊有個人在觀察我們,我一望過去,他就看別的地方。
“那邊也有一個……”
蔣白棉笑了起來:
“不錯,可以出師了。
“那幾個應該是北街找的監控者,不用理。”
她和商見曜、白晨比龍悅紅更早發現——偷看俊男美女的狀態和密切注意動向的窺視顯然是不一樣的。
他們說話間,商見曜發現一家名爲“風味快餐”的店鋪有兩張桌子空着。
“那邊!”他摸着肚子,指出了方向。
蔣白棉無可無不可,率領“舊調小組”一行,走了過去,霸佔了一張四人桌。
這家快餐店菜品很少,只有一字排開的七八個鍋,每個鍋裡燉着不同的食物。
它們下面是一種有多個簡易竈的臺子,木炭、煤炭等燃着小火,讓鍋裡的菜餚保持着最低溫度。
商見曜一眼望去,辨認出了大部分鍋裡的食物是什麼:
番茄炒蛋、土豆燉五花肉、小塊的紅燒肉、幾種時令蔬菜的亂燉……
幾乎是同時,蔣白棉弄清楚了這家店賣的是什麼:
蓋澆飯!
“我要土豆燉肉蓋澆。”蔣白棉望向了龍悅紅等人。
“舊調小組”還有之前剩下的奧雷、德拉塞和卡斯,不用急着去兌換貨幣。
“我也是。”商見曜擡手抹了下嘴角。
“我要紅燒肉。”“我要番茄炒蛋。”龍悅紅和白晨分別說道。
敲定了晚飯,他們耐心做起等待。
而周圍用餐的遺蹟獵人們時不時打量他們幾眼。
這一方面是賞心悅目,另一方面是心存疑惑。
畢竟長相身材都如此出衆的團隊,在野草城還是比較少見的。
就連餐館老闆,也不免俗地往這邊多看了幾眼。
他拿着盤子,舀一勺飯,蓋一層菜,不到一分鐘就弄好了四份蓋澆飯。
一個字,“快”!
商見曜認真將土豆燉五花肉的汁水拌進了飯裡,並數了數一共有幾塊肉。
“三小塊。”他嘆了口氣。
還好你沒有大聲說……蔣白棉一邊把飯拌開,一邊笑着說道:
“這種小店弄得到多少肉?再說,肉多了,價格貴了,很多遺蹟獵人就吃不起了。”
商見曜“嗯嗯”了兩聲,專注地將吸飽了湯汁的飯粒送入口中。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停下了一輛車。
那是加裝着深色防彈玻璃和厚厚裝甲的轎車。
趙義德推門下來,裝出驚喜的樣子,大聲喊道:
“去病,你們回來了?”
他的聲音迴盪在“風味快餐”店,引來了一位位遺蹟獵人的注視。
看清楚他的模樣後,那些遺蹟獵人的瞳孔皆有所放大:
這位先生一看就很有身份很有地位!
他背後的車輛是大部分遺蹟獵人改裝不起的;他的四周散落着好幾名疑似保鏢的人;他黑色偏緊身的褲子和鑲嵌金色鈕釦的同色上衣,整齊,乾淨,看起來很新;他略微肥胖,臉龐紅潤,在普遍營養不良的灰土,顯得與衆不同……
門口的幾名遺蹟獵人更是眼尖,看到了那輛轎車擋風玻璃下夾着的通行證。
那是進出北街的通行證!
這怕是一位貴族老爺……對野草城瞭解頗深的遺蹟獵人們低下了腦袋。
聽到趙義德的呼喚,商見曜刷地站起,同樣驚喜地喊道:
“原來你之前是沒認出我們。
“我還以爲你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兄弟……埋頭吃飯的遺蹟獵人們同時咀嚼起這個灰土語詞彙。
那支隊伍果然不簡單!他們紛紛在心裡感嘆。
趙義德的表情僵硬了幾秒,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足夠詫異:
“我們下午有碰到嗎?”
不給商見曜回答的機會,他強行轉移了話題:
“走,去我家!
“在野草城,我不允許你們吃這種東西。”
商見曜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讓趙義德內心咯噔了一下。
“不行,已經開始吃了,不能浪費食物。”商見曜正色解釋道。
“是是是。”趙義德不敢反駁。
商見曜隨即指着旁邊,對快餐店老闆道:
“我朋友來了,加根凳子。”
正常來說,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顧客自己動手,可看了眼門口那位疑似貴族老爺的先生後,老闆還是從竈臺後面繞了出來,拿了根方凳,擺到商見曜那張桌子的側面。
趙義德打量起油乎乎的店鋪,擠出笑容道:
“這不太安全吧?”
“有我在!”商見曜一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模樣。
他旁邊的龍悅紅,他對面的蔣白棉、白晨,都低下了頭,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趙義德無聲吸了口氣,拿出白色手絹,擦了擦額頭。
“我們是兄弟,我怎麼會不相信你?”他先回應了商見曜一句,然後對身旁的保鏢道,“你們在門口等着。”
商見曜幫忙補充道:
“車開遠一點,不要堵在人家門口,耽擱別人做生意。”
“對對對。”趙義德“從善如流”。
等到司機把車開走,他慢慢踱步至商見曜等人旁邊。
看着略顯油膩的方凳表面,他鼓了好幾秒的勇氣,終於坐了下去。
商見曜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問道:
“吃過晚飯沒有?”
“還沒。”趙義德條件反射般做出了回答。
下一秒,他後悔了,因爲商見曜半轉過身體,對老闆說道:
“再來一份土豆燉肉蓋澆,我請!”
嚯,大方啊……這可是小組財產……蔣白棉沒有反對。
當點綴着幾塊五花肉的蓋澆飯端到趙義德的面前,他一張臉差點皺起來。
僅是看到肥肉,他就感覺反胃。
他記得父親趙正奇非常喜歡這種東西,好像是年少時養成的習慣,但他沒有。他也就好奇心旺盛的兒童階段試過,之後再也不想接觸。
而且,這種餐館,又髒又亂,做的東西怎麼能吃?
見他呆愣,商見曜目光炯炯地說道:
“不能浪費食物啊。”
“……”趙義德拿起了餐具,挑沒被肥肉污染的部分弄了一勺米飯送進嘴裡。
很快,他咽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看到他這幅模樣,蔣白棉不得不懷疑商見曜到底是真的“兄弟情深”,還是故意這麼做。
吃下那勺飯後,趙義德忍不住乾嘔了兩下。
“你懷孕了?”商見曜詫異。
趙義德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和表情來回應。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
“他開玩笑的。”
“嗯,我只是吃太快。”趙義德趕緊解釋道。
蔣白棉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那慢點吃。”
趙義德表情複雜地點頭:
“好。”
又強迫自己吃了一小勺後,他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說道:
“我父親想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