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喬虎此時誠惶誠恐地向他跪地求饒,廖公府心裡興許還好受一點,偏偏喬虎對他的衝冠怒火置若罔聞,只是怔怔對着天空發呆。
天上有什麼,連一根鳥毛都沒有。
廖公府感覺再多待上一秒,自己的肺就會被氣得炸開,五指虛張,隔空向喬虎抓來。
喬虎身體不由自主地離地而起,呼的一聲被廖公府抓在手中,牽一髮而動全身,疼得喬虎不禁咧了咧嘴。
“去死吧!”
廖公府掌風含恨,毫不留情地向喬虎胸口拍去,人羣中伍小田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三年苦等,日思夜想,心中掛念之人終於又站在了自己面前,還沒來得及問上一句你還好嗎,就要生離死別,自此天人永隔,無處託情思。
既然如此,老天你爲何還要安排這一場遇見?
展雲風眼疾手快伸手將伍小田抱住,口中喚道:“小師姐!”低下頭去,不忍看眼前一幕,但看他臉上的痛苦神色,讓人覺得他寧願此時廖公府手中的人是自己。
唐興一樣閉上了雙眼,痛苦滿面,黃有金則睜圓了雙眼,目露兇光,似要擇人而噬,他是要將廖公府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好將來爲喬虎報仇。
風起風落,雲生雲滅,浮華笑傲一世,一個剎那可以做什麼?
可以執子之手,即使不能偕老,但若伊人在旁,瞬間永恆又有何分別?
可以相忘,可以原諒,可以在看盡白雲蒼狗後發一聲長嘆:滾滾紅塵,漫漫仙路,也不過爾爾。
對廖公府來說,一個剎那就可以讓眼前的人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而這也正是他想要做的。
砰的一聲悶響,廖公府一掌擊碎喬虎心脈,餘力未歇,壓得喬虎胸膛向下凹去,這一掌竟要將喬虎胸膛生生貫穿。
許是這樣血淋林的場面,纔會讓廖公府感到快慰。
但是預想中的畫面沒有出現,一道亮麗的五色華光從喬虎心臟處迸發而出,璀璨耀眼,似是大羅金仙出世,但伴隨之的蒼茫之語,又似惡魔低訴,攝人心魄。
嗡
華光落幕,一隻紫金龍神龍狂嘯一聲,從喬虎體內一飛沖天,雙目渾濁,望去看不到一絲感**彩,盤身頷首,俯視着凡間的螻蟻們。
廖公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發生的一幕,呆呆道:“妖皇龍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向倨傲的龍族怎麼可能拜入一個二級修真國的小門派,不可能的!”
只是還沒等廖公府想明白,碩大的龍頭巨口一張,廖公府只感覺身遭虛空嗡嗡低鳴,竟有破碎之象,而心頭顫慄不止,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心。
到了這一刻廖公府終於明白,爲什麼喬虎的境界明明遠遠低於自己卻可以不受他神識威壓,上古遺民,蒼茫龍族,又怎麼會受到一個人類修士的神識威壓!
只是現在知道已經爲時已晚,空間被鎖,神識被定,廖公府雖然不甘,但下一刻就被紫金神龍吞入腹中。
只是他臨死前還有一點不明白,爲什麼喬虎開始不招出本身,而非要冒着被自己誅殺的危險。只是他的這個問題只有到了閻王殿問閻王爺了。
巨龍大口上下嚼動,好像一個人吃到喜愛的食物在口中細細咀嚼,吃完了還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龍口微微轉動,又喵到了站在近處的歐陽興江和錢豔,巨口一張即將二人吞沒,造化弄人,沒想到兩大門派的當家掌門也步了廖公府的後塵,被紫金神龍當成了果腹的點心。
吞掉歐陽興江和錢豔之後,紫金神龍渾濁的雙目又盯向了麻臉老太和華青山五脈首座幾人,至於別人,他甚至懶得看上一眼。
這時伍小田早已經從展雲風懷中掙脫,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挺身站在麻臉老太和居陽子身前,張開雙臂,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縱然是神龍,也絕不後退。
“不可以,小虎子你快醒醒,這後面的人你吃了會後悔一輩子的,要吃你就吃我吧。”
“小田你快閃到一邊去,小六現在心智迷失,不分敵我,你小心受了無妄之災!”卻是伍鍾平心念愛女安危,不由脫口斷喝道。
“我不走,我不信小虎子真的會吃了自己,我們一起從小長到大,我是你小師姐啊,你一定能想起來的對不對。”這後半句伍小田卻是對着天上的盤龍說的。
“小虎子,我是小瘋子啊,你這小子也太會耍微風了吧,這下連我們也被你嚇到了,你要是耍夠了就變回來吧。”展雲風越衆而出,堅定不移地站到了伍小田的身旁。
“老大,沒想到你還留着一手啊,剛纔我還想你死了怎麼給你報仇呢,這下看來是不用了。不過老怪物已經翹辮子了,咱就收了神通吧,你看可好?”黃有金一副膽戰心驚地模樣,但還是和伍小田二人站到了一起。
唐興一言不發,默默站在黃有金身旁,之後吳常修,壯大周,柳長青,劉風,許印龍一個接一個從人羣中走出,片刻間五脈首座和麻臉老太身前已經站成了密密麻麻一片。
“這些孩子......”五脈首座中唯一的女性李木雲一句話欲言又止,眼眶中隱約有晶瑩閃動。
紫金神龍龍目忽然緊閉,似有什麼事情正在心中反覆掙扎,在衆人提心吊膽中,終於還是龍影見虛漸淡,最後消失不見,重新露出喬虎的身形。
同時一起出現的還有廖公府和歐陽興江、錢豔兩人,乍看之下衆人不由肝膽欲裂,暗自戒備,就算不敵也要和敵人拼個同歸於盡。
但過了片刻三人卻一動不動,細看才發現三人只是一副肉身,元神早被抽得乾乾淨淨,死得不能再死了。
再觀喬虎,雖然也是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但胸口起起伏伏,料想應是力竭昏過去了,衆人不由地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短暫的平靜沒有持續多久,華青山和松鶴門接下去的戰鬥就又開始,喊殺聲漫山遍野,之前的清淨再也無跡可尋。
樹倒猢猻散,少了歐陽興江和錢豔,松鶴門和真言道的一衆修士羣龍無首,無心再戰,俱都考慮起退路來。
後來五脈首座加入戰團,松鶴門和真言道頃刻間瓦解,死傷無數,因爲怕喬虎的秘密外泄引來莫大禍事,華青山也是少有的下手狠辣,幾無活口。
而松鶴門和真言道里那些修爲不高的普通弟子,也都被用了仙劍手段抹去今日記憶才得以保全性命。
之後華青山如何收拾戰局,如何派人接管靈脈,如何打道回府自是不必贅述,這場在楚風國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的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三個月後,華青山,回望峰,晴空如洗,山色如畫。
在回望峰弟子住處一間房內,一男一女兩個老人坐在一張圓桌旁,老伯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手裡的一本書,旁邊的老婦手裡拿的卻是女工之物,像是在縫製一件外套。
看那款式大小,應該是給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穿的,那八成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了。
這兩個老人俱都是鶴髮童顏,雖然一把歲數外露的皮膚卻沒有一點皺紋,看不出一點老態。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木牀上,一個年輕人呼吸平穩正在熟睡,不知是因爲嗜睡還是其他,這個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年輕人卻沒有一點要醒的跡象。
“叔叔,嬸嬸,小田又來陪你們說話了。小虎子他怎麼樣了,還沒有醒轉嗎?”話音剛落,一陣暖風吹過,一道靚麗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兩個老人跟前。
來人自是伍小田,躺在牀上的正是三月前一戰中昏迷不醒的喬虎。三個月來她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裡看上一眼,兩個老人早已習以爲常。
“小田來啦,快坐坐,和這死老頭子呆在一起都快把你嬸嬸悶死了。”老婦親熱地拉住伍小田的小手,將她拽到身旁的座位上。
“哼,我以前天天上山打獵,你一個人在家一呆就是一整天,也沒見你說過悶。”老伯不服氣地爭辯道。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伍小田早就將二老的脾氣摸得透透,這兩個人不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掛念對方,一旦在一起了偏偏就愛鬥嘴。
因此伍小田也不以爲意,扭頭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喬虎,雙手拉住大娘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大娘,你和大叔入門太晚,如果再不認真努力,恐怕連門檻都邁不過呢,所以大叔才一門心思撲在大道上,是想修煉有成多和您廝守幾年呢。”
“嘿,就數你這丫頭嘴甜,大娘我何嘗不想多活幾年,我和你大伯,我們一起看着小虎子以後能有多大的出息。”
“可是老天爺怎麼想的,我們可管不了,再說我們本來入門就晚,能多活一二十年大娘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原來三個月前,華青山就將喬虎父母接上了回望峰,不僅破例收入門下,而且仙丹靈藥不要錢似的用在二老身上,終於讓二老在三個月後成功築基,少說也平添了二十年的壽命。
即使這樣,也不能報答喬虎當時力挽狂瀾,救華青山於傾倒之間。
聽說掌門正在和其餘四脈首座商量,下一步該用什麼靈丹妙藥,讓二老可以成功突破築基,步入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