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岑臉上是溫和莞然的微笑,時而目光轉向程柯,淺淺看他一眼,手中動作靈巧不息,他的杯子一空,她就會適時地替他滿上茶水。
從小被父親捧在手心裡養大,其實她多少從父親的話裡話外知曉,自己將來是要嫁給一個或許和自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但是可以爲父親事業上添一把火的男人。
卻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男人會是嘉禾集團的少爺程柯。
也就只是小時候和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大概才十一二歲,第一次被父親帶去股東宴會,徐木樑作爲大股東,宴會結束之後,受邀請去程家做客,然後就驚鴻一瞥地見過程柯一次,那時候的他,也纔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淡然沉靜沒有多話,也沒有出來和大家打什麼招呼,只是因爲下樓去廚房喝水,在客廳前頭一晃而過。
那個時候程嘉泱叫住了他,向徐木樑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兒子,程柯。”
程柯也只是客套地同徐木樑打了個招呼之後,喝完水就上樓去學習了。
從那之後就再無任何交集,所以看着眼前這個基本陌生的男人,徐以岑也只能多少想起來一些,自己似乎的確是和這個男人見過一面的,具體細節記不太清楚了,但是這一張淡然沉靜的清俊面容,似乎似曾相識。
而程柯,鑑於自己過目不忘的驚人記憶力,從懂事開始,他就從來沒有忘記過任何一件事情,自然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再聽了徐木樑這話,對於今天這場見面的Xing質,也就很清楚了。
徐以岑是第一次被父親帶來這種場合,和男人見面,以前從沒有過,父親雖然不反對她自由戀愛,但是婚姻的事情,父親不點頭,就想都別想。徐以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以前談過的那些戀情,從來就沒有以結婚爲目的過。
她對程柯還是很滿意的,沉穩內斂不動聲色的成熟男人,氣質從容大氣,絲毫沒有那些紈絝子弟會有的不好感覺,沒有滿嘴跑火車的浮誇,沒有土暴發戶的那種油然而生的自我優越感。
程柯清俊的臉上沒有什麼笑容,表情淡淡的。
並不知道徐以岑心裡對他已經是各方面都很滿意,他只是有些莫名的煩躁,又不好表露出來,只能夠在這裡定定地坐着,聽了徐木樑先前那話之後,也半天都沒個迴應。
能怎麼迴應?別開玩笑了。
他結婚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在嘉禾裡頭宣傳,但是徐木樑這種高層大股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事兒。
現在這麼皮笑肉不笑地說着原本是打算把閨女說給他程柯當老婆的。
這話,怎麼迴應?誰能迴應?不要開玩笑了。程柯不傻,他很清楚,要是自己對這話給出了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迴應,都保不準徐木樑這種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會不會馬上就自己找到臺階給接了過去,到時候反而更被動了。
所以程柯默然舉杯,一語不發,淺飲杯中清茶,別的不說,這徐以岑一手茶道的的確確是很不錯的,而且話不多,安安靜靜坐在旁邊倒也不會聒噪得令人生厭。
程柯放下手中飲空的被子,徐以岑已經馬上替他滿上杯盞,手還沒有收回來,程柯就已經淡淡吐出一句,“我已經結婚了。”
這,似乎纔是最正確的迴應。程柯知道。
徐以岑訥訥擡頭,定定地看着程柯,目光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父親一眼,顯然徐木樑根本沒有和她說這件事情。
程柯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了淺淺從容不迫的笑容,語氣淡然,眼神也不退不讓地對視上徐木樑。
只是徐木樑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樣皮笑肉不笑的,似乎面對女兒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隨意地擺了擺手,“程少,大家都清楚,那種家家酒一樣一時貪玩締結的婚姻能是個什麼事兒?又能得到多少祝福?大家都在這個圈子裡頭,心照不宣得很,遲早要結束的婚姻關係,不算在我和你說這事兒需要考慮的範疇之內。”
程柯的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沒有再端杯,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茶館是和式茶館,所有的包廂都是這樣的,榻榻米的包間,沒有門,兩道麻布的和式布簾充當了遮擋視線的蔽物,只是裡頭的聲音就不那麼容易遮擋了。
溫言初就站在外頭,聽着裡面的對話,伸手輕輕地捂着自己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她從嘉禾一下來沒過一會兒,老王就已經來接她了。
一路上老王的車子都開得挺快,沒過一會兒就到了五里口的茶館,還告訴她程柯所在的包廂號碼,所以她循了服務生的指引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徐木樑的那一句,這是我徐某人的女兒,原本是打算說給你當老婆的。
溫言初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情況,她不聰明,但是還是看不少電視的,所以眼下的場面,她覺得是不是可以用兩個字來解釋,是相親?
程柯淡然地答出我已經結婚了這個答案,還是讓溫言初心裡頭有了不少的暖意,可是徐木樑接下來的話倒是越發讓人心寒起來。
原來自己和程柯的婚姻,竟是不在別人的考慮範疇之內麼?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婚姻的分量,在外人眼中,竟然可以這麼輕,輕到明明就知道他已經結婚了,還是毫不介意地將女兒塞給他。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好想邁步進去,可是裡頭的場景,自己現在若是進去,未免也有些太不合時宜了。
索Xing靜靜的聽,她直接開了隔壁的包廂,甚至根本就忽略了自己身上目前身無分文的情況,完全沒有任何心思,手指隨便指了指菜單上面點了壺茶,然後就靠着離程柯那邊最近的那面木製牆壁坐着,將包廂的簾子放了下來。
溫言初目光有些出神,靜靜地聽着。
徐木樑的聲音說到程柯的婚姻時聽上去那麼不以爲意,但此刻的語氣卻是認真了幾分,“程少,其實當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那個叫做米衡的小姑娘。說起來,你之所以會選擇和現在這個女人結婚,也多少和當年那個叫做米衡的小姑娘有些關係吧?”
溫言初坐在這邊目光微凝,等着徐木樑接下來的話,只是卻沒有想到,他接下來的話,竟是會帶給自己無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