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他就是搞不懂!
木總管怎樣也想不透,眼前這個看來不滿十三、四歲的小女娃,怎麼能讓個性孤僻的少主下令,要她搬進沁園裡,成爲專門服侍他的貼身婢女?
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不但說服少主將房裡那悶死人的黑布給取下,還能讓少主將早膳給吃完,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嘛!
通常送膳食去給少主的婢女,不是被少主嚇哭,要不就是讓少主給趕了出來,怎麼她卻能平安無事的接近少主,而且還沒被少主給趕出去?
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啊?難不成……她會使妖術?
越想越糊塗,木總管捻着白鬍看着站在他桌前的月芽兒好半晌,這才清清喉嚨,不情不願地開口。
「妳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少主要妳搬進沁園裡,去當他的貼身婢女。」
瞧這丫頭,既不怎麼聰明,也不怎麼伶俐,整天就愛對着人笑,怎麼少主誰不指定,偏偏就看上了她?要是她在沁園裡一個服侍得不好,惹得少主又發脾氣……哎,真是讓人頭痛啊!
「咦?那我本來的工作呢?」月芽兒不懂,怎麼她早上才送完早膳給他,晚上就被木總管叫來這兒,告訴她,她變成專門服侍他的婢女了?
好奇怪,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那她本來的工作怎麼辦?要叫誰做呢?
「那些不用妳做了,我會再找人替上,妳只要專心的服侍好少主便成,還有,在沁園裡,對少主要尊敬,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別主僕不分沒了規矩,少主跟我們的身分是不同的,知不知道?」
「是,木總管。」月芽兒乖順地點頭應道。
「嗯,妳下去吧。」木總管心煩的揮揮手,要她出去做事。
直到月芽兒完全退出房內,木總管這才皺起了眉頭。
唉……想不通啊!到底少主爲何要指定這個小女娃去服侍他呢?那個看來有些遲鈍,又不聰明的女娃兒,到底有什麼好?竟能讓少主破天荒的吩咐讓她搬進沁園裡?
難道是……少主看上她了?
一想到這兒,木總管不禁瞪大了眼,爲浮在自個兒腦袋裡的念頭差點嚇得昏厥。
不會吧?這個看來嬌嬌弱弱,永遠對人燦笑着一張臉的小女娃,少主不會是真的看上她了吧?!
老天啊……木總管長嘆一聲,不由得開始擔心起未來的日子。
夜裡,那熱又悄悄襲上他的身……
一閉上眼,那夜的景象又在他眼前晃動,火紅烈焰狠狠焚燒着他,讓他幾乎崩潰。
究竟有誰,能將他由這場永無止盡的惡夢中救脫而出?
「怎麼了?作惡夢了嗎?」
一雙冰涼小手在他最痛苦的時刻悄悄撫上了他,替他拭去了額上的冷汗,止住他身上的火熱,不再讓它繼續焚燒。
是誰?是誰在對他說話?
他想睜開眼,卻無能爲力,只能在夢中拚命掙扎着,想要逃出這痛苦的火海中,卻讓那紅色漩渦給緊緊抓住,怎麼也逃脫不開。
「別怕、別怕,我在你的身邊呢,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會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的,別害怕啊……」
那聲音再度傳來,輕輕柔柔的,冰涼的小手溫柔的撫上他火燙的身軀,輕易的驅離一直糾纏着他的灼熱,一遍又一遍……
當皇玦睜開眼時,已是天明,清晨的薄霧未散,窗外隱約射進一些光線。
身上火熱的焚燒感已經褪去,剩下的只是背部的隱隱作痛,提醒着他昨夜惡夢的真實,他用力喘口氣,閉上眼,回想起昨夜夢中的景象。
昨晚在夢中……有個溫柔的聲音不斷在他耳畔說着話,不斷用一雙冰涼小手拭去他渾身的灼熱,讓他擺脫那糾纏已久的熾熱,讓他能閉着眼安穩入眠。
那是誰?那究竟是誰?那不是夢……因爲那雙手撫上他時的感覺太過真實,那在他耳邊輕聲細語要他安心的聲音太過溫柔,一整夜未曾離去。
皇玦緩緩睜開眼,坐起身,纔想翻身下牀,卻意外的發現牀邊竟趴着一名女子。
是她?!黑色眸瞳閃過一絲精光。
她怎麼會在這兒?昨夜讓木總管將她調過來之後,便安排她在隔壁的房間住下,她怎麼會趴在他的牀邊睡着?
月芽兒如黑絲般的秀髮披在*,白皙清麗的臉蛋兒正閉着雙眼沉睡,脣邊還噙着一抹甜美笑容,讓人捨不得將她由睡夢中叫醒。
他眸光一幽,不禁伸出手想觸撫那如絲般的柔滑。
「唔……你醒啦?」突然,在他還未碰上她的發時,月芽兒便醒了,她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呵欠。
「嗯。」暗暗收回手,皇玦以單字應道,一雙冷淡黑眸靜靜地瞅視着她。
「喔……可是我好累,好想睡覺喔……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作了惡夢耶,睡得好不安穩,還直冒冷汗,好象在掙扎什麼似的……」
月芽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鬆弛自己因趴了一整夜而僵硬的肩胛,然後,她無力的又趴回牀沿,用她那雙靈黠的大眼,委屈的瞅着他。
昨晚夜裡,當她躺在自個兒*快要入睡時,突然聽見他房裡傳來奇怪的聲響,她便擔心的過來察看,這才發現他是作了惡夢。
見他在夢裡拚命掙扎叫喊,她只好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直到快天明時,他才沉沉睡去,折騰一整夜的她,簡直就快要累翻了!
聞言,皇玦怔住了。
昨晚一整夜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
「咦?你幹嘛這樣瞧着我?」注意到他異樣的視線,月芽兒頭一擡,恰好與他四目相對。是她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還是她睡着時流口水沒擦乾淨?
「昨天晚上……是妳待在這裡照顧我的?」他冷漠的黑眸鎖定在她臉上,過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尋常女子見了他的面貌,不是嚇得瑟瑟發抖,便是兩眼一閉,暈了過去,從沒有人會像她一樣,當他在夜裡遭受那如同火焚的惡夢糾纏時,會來到他身邊溫柔的安撫他。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顧你啊!」月芽兒毫不以爲她這麼說有什麼錯,她舉起雙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然後由牀邊撐起雙頰,仰高着頭凝望他。
其實,他的臉並不是很恐怖嘛!除去那半邊的駭人傷疤,他另外半邊臉可好看得很呢,她在山上時,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冰冷的眼眸,深刻的五官,總是緊抿的嘴脣,都讓她覺得很好看呢,如果不是他老愛冷着一張臉,或許,她會喜歡上他!
「對了,你昨晚作的究竟是什麼夢啊?是不是很恐怖呢?一整夜,我瞧你都睡不安穩,還拚命掙扎、吶喊,好象在躲避什麼……」
「妳說對了,那是個很可怕的惡夢,可怕到讓妳幾乎無法呼吸,每天每夜的不斷重複着……」他斂下黑眸,譏誚的勾起脣,回想夢中那不斷糾纏着他的景象。
那是一片紅色的火海,將他整個人困在其中,用紅色的烈火,狠狠焚燒他的身,不讓他逃出,那紅色的漩渦,幾乎就要席捲了他……
「真的那麼恐怖嗎?」月芽兒驚訝的瞪大眼,她從未作過像這種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惡夢呢!
他每天晚上都作這樣恐怖的惡夢嗎?而他卻總是孤單的一個人在默默承受?
和她一樣呢……和她一樣,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了阿爹阿孃離開時……
月芽兒抿起紅嫩的脣兒,側頭不知在思索着什麼,過了一會兒,突然甜甜的笑開來,明眸閃得晶亮。
「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下喔!」說完,她由牀沿爬起身,一溜煙兒的就跑走了。
她要幹什麼?
沉默的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皇玦突然感到心裡好象有什麼東西不見了,那原本漲滿胸口的莫名情緒,竟隨着她的離去,在心裡留下空洞……
直到她的身影再度出現,他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中,竟一直望着她離去的方向,沒有移開過視線。
「你看!」月芽兒是用跑着回來的,她舉起手裡一串以圓網編織而成的羽鈴,拿至他眼前搖晃着,鈴鐺倏地揚起清脆的聲音。
「這是網夢鈴,是以前我阿孃替我做的,聽說,這網夢鈴啊,是專門替人網住好夢的,鈴鐺則是驅趕惡夢的,只要在牀邊擊上了它,以後就不怕會作惡夢了!」她一邊笑着,一邊蹬掉了繡鞋,全無女子應有的矜持,提着繡着紅蝶的白裙,就爬上了他的牀。
只要有網夢鈴,他就不會再作惡夢了,不會像她之前一樣,總是在半夜哭着醒來。
「嗯……要擊在哪兒呢?」月芽兒跪坐在他身旁,上下察看着哪裡可以懸掛,「怎麼都沒有勾子呢?」
她左瞧瞧、右翻翻,專心的找尋要懸掛網夢鈴的地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靠得他有多近,近到只要他一伸出手,就可以碰觸到她……
「啊!找到了!」終於,她在牀旁的細柱上看見一個掛勾,「就掛在這裡吧!」
她將網夢鈴擊在那個掛勾上,細白蔥指輕輕劃過網夢鈴上鈴鐺,瞬間,鈴動聲響,清脆的鈴聲迴繞在空曠的房內。
「有了網夢鈴,以俊,你就不會再入惡夢了。」她綻開一抹甜美笑靨,像股和風,徐徐吹過他冰冽的心。
凝望着她燦爛的笑臉,他不由得輕輕勾起薄脣。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可以觸及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真實情緒。
從來沒有人可以做得到,就連那一向跟在他身邊的木總管也不能,而她,卻輕易的做到了。
用她的言語、用她的動作、用她的天真無邪、用她的單純快樂,輕易的就觸動他心底的弦,驅趕了以往困住他的夢魘。
「妳叫什麼名字?」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女人的名字,只有對她……
這隻愛翩翩飛舞的紅蝶啊!在他最痛苦的時刻,意外的闖進了他的世界,在他對上天已不再抱持着任何希望時,帶來一道曙光。
「你問我?」她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突然綻開一抹笑靨。
「芽兒……」她笑着說道,「我叫月芽兒,是一種在冷月上纔會發芽的種子!」
阿孃是這樣跟她說的,只有在冷月裡發芽的種子,纔會開出最美麗的花朵。
「月芽兒……」他斂下黑眸,低喃着她的名字,他攤開掌心,修長的手指動了動,無意識的捲上她垂落的髮絲,那糾纏她發的手鬆開再握緊……
是啊!她是一顆在冷月上纔會發芽的種子,也在他冰冷的心上,發出了青嫩的初芽……
「好無聊啊……」月芽兒搬來一張圓凳,坐在書案旁,一雙小腳在桌底下晃啊晃的。
書齋裡,一身簡潔黑絲長衫的冷傲男子坐在黑檀木椅上,專注的瞧着案桌上的簡冊。
他的腰間繫着金色的龍形腰帶,原本一頭披散在肩後的亂髮,也讓人給梳理得整整齊齊,用條銀色絲帶給繫上,露出了他光滑飽滿的額際,和他那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臉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那俊美的左臉上,竟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駭人傷疤。
她癟着嘴,雙手撐着下顎,看他又翻過一面書頁,依舊沒有理會她時,月芽兒可捺不住性子了。
「皇玦,我肚子餓了……」月芽兒的脣噘得高高的,裝成一副肚子餓得受不了的模樣,企圖吸引他的注意。
自從搬來這沁園裡,算一算時間也有十來天了,與他熟識之後,她便不再喚他少主,而改喚他的名字。
她發現,其實他並不像外頭人所說的那樣陰沉冷漠,只是臉上的傷讓人誤以爲他不容易親近,其實,他只是不愛說話罷了,所以往往都是她在說,他在聽,偶爾被她纏得受不了時,纔會應上一句。
可瞧現在,他已經待在這兒快五個時辰了呢!
打從今兒個一早,那木總管不知從哪兒送來這一堆什麼簡冊的,他便一直坐在這書案前,一本接一本的看着,不理會她,也不與她說話,害她整個人都快悶得發慌了!
她還是喜歡他關在房裡時,那整天陪着她說話的模樣。
皇玦沒有理會她,徑自又翻過一頁書面。
這會兒,月芽兒的脣嘟得更高了,她皺皺鼻子,然後撇撇脣又開口。
「皇玦、皇玦,人家好無聊啦,你陪人家說說話好不好?」她佯裝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細白蔥指沾了些硯臺裡的黑墨,在桌上畫起圖來了。
嘻嘻!畫個兇眼睛、畫個醜鼻子、再畫個大嘴巴,這不就是木總管了嗎?
他還是沒有開口,心思全放在手裡的簡冊上頭。
今年航海通運的路線還未定,藥材倒是已經先決定送往南方,他得在明天之前將航運的路線擬定,好讓木總管吩咐下去執行……
這一次,月芽兒整張俏臉可氣鼓了起來,她忿忿地伸出手壓住桌面上的簡冊,不讓他繼續往下看。
「你到底在看什麼東西嘛,都不理我!」她悶得都快發瘋了!
皇玦這才緩緩擡起頭來,望向那個遮住他帳冊,不讓他看下去的罪魁禍首。
「我在看帳冊。」一見到她氣鼓的可愛小臉,皇玦不禁輕揚起脣角,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然後移開那雙覆在簡冊上的白嫩小手,淡淡說道。
在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深深瞭解到,眼前這個如紅蝶般的嬌小女子擁有一副世界上最純真的性情。
她毫無心機、溫純善良、對人只是努力付出,卻不奢求回報;她可以在上一秒開心的笑,也可以在下一秒難過的哭,她多變的樣貌,讓人會不由得喜歡上她。
但她唯一的缺點卻是極端的沒有耐心,往往才坐不到一會兒,便又耐不住寂寞的吵着要人陪她。
然而,他卻十分喜歡她這種純真、不做作的個性,在她的一舉一動中,他漸漸受到她的影響,鬆懈了心房,想霸佔她的念頭越來越深……
「帳冊?」月芽兒隨便取了桌上的一本冊子翻開來,看着裡面那寫得密密麻麻的字句,她擡頭疑惑的問他:「是什麼的帳冊?」
這裡面寫得好複雜喔,看得她頭都快昏了。
「是皇府名下產業的帳冊。」皇玦放下簡冊,提起早備在旁的硃砂筆,在簡冊上落下幾行字。
今年北方的雪參產量不多,再加上最近山上風雪極大,雪參取得更不易,恐怕達不到南方皇府開設的藥材行所需的數量,回頭得記得吩咐木總管派人先到南方通知一聲,讓他們到時候分配使用。
「名下產業的帳冊?!這些……該不會全部都是吧?」月芽兒驚訝的瞪大眼,看着桌上那堆有如小山般高的帳冊,不敢相信的叫道。
天吶!這麼多!這……這要看到什麼時候啊?這麼一堆,恐怕看到天亮都還看不完呢!
「這只是-小部分而已。」聞言,皇玦脣邊的笑不禁又加深了些。
他心想,要是真讓她見到全部,她還不嚇得當場大叫起來。
「皇府的產業衆多,除了布行、織廠、繡坊、酒樓、客棧外,最重要的是航海通運方面,各種珍貴藥材都是藉此運送到南方去,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親自下南方尋查一趟,看看皇府名下產業的運作情形。」他耐心的解釋道。
皇府的產業多,所以他無法一一詳細解說給她聽,只能講個大概,怕是等她聽完,她也悶得睡着了。
「喔,那今年呢?你去不去?」月芽兒一聽,不禁好奇的問道。
她從不知道皇府的產業有這麼多呢,除了北方外,居然在南方也有設立各式商行店鋪。
聞言,原本正提筆在簡冊上寫字的皇玦突地一頓,盯着簡冊良久,才緩緩回道:「不去。」
「爲什麼?」月芽兒這下可不懂了,既然是每年例行的巡視,爲什麼他今年不去呢?
「不是說每年都會去的嗎?爲什麼你今年不去?」
「我己經派木總管代替我下南方巡視了。」皇玦不願多答,僅是淡淡的如此說道。
他不去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因爲他的臉!
在皇府中,他這張臉便已嚇得衆人紛紛閃避,更何況是外頭的人們。
他,不想自取其辱。
「哦。」月芽兒輕應了一聲,他之所以不去,是因爲他受傷的臉吧?
這段日子以來,她知道,在這府裡除了她之外,是沒有人可以進入沁園的,因爲他討厭瞧見那些僕從們看他時的驚懼目光,更害怕由他們口中聽見些傷人的話語,於是,他將自己封閉在沁園裡,與外頭完全隔離開來,孤獨的生活着。
她瞭解他心裡的掙扎,所以她不想強迫他去面對,但她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擺脫以往困住他的夢魘,走出沁園的。
難得沒有再追問,月芽兒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沉默的趴回桌案上,玩弄着硯臺裡的墨汁。
「妳在想些什麼?」見她突然沉默下來,皇玦擱下手裡的簡冊,關心的詢問。
她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她不像是那種會肯讓人安心做事的人,一旦她突然變得安靜,他反倒覺得不習慣。
「我在想,從這裡到京城,究竟有多遠?」她趴在桌案上,細指沾了墨水,在一張攤開的宣紙上慢慢畫着蝴蝶。
「爲什麼這麼問?」他皺起眉,納悶於她突來的問題。
「因爲我要去京城找我姑姑呢!」月芽兒好煩惱,已經這麼久了,姑姑不知道會不會派人出來找她?
「本來我是直接要去京城的,可是誰知道,當我走到這裡時,盤纏卻用完了,爲了賺足盤纏,所以我這才進皇府工作,可都已經過了這麼久,我一點消息都沒有,姑姑一定很擔心……」她輕咬紅脣,細緻的柳眉輕輕蹙起,突地,她靈光一閃。
「皇玦、皇玦,不如你替我寫封信吧!」是啊!她寫封信請人先送去京城給姑姑,讓姑姑知道她現在的狀況,這樣她纔不用着急。
「寫信?」他由脣邊緩緩吐出這兩個字,凝望着她,感覺自個兒的心好象突然被人揪住似的,難受得緊。
他是怎麼了?怎麼在聽見她的話時,會突然感到一陣心揪,苦澀的感覺頓時涌上心房,佔據了他的每一分思維?
「嗯,你替我寫封信,派人捎到我姑姑那兒,告訴她我一切安好,請她不用擔心,等我賺足了盤纏,我會盡快上路的。」月芽兒在心裡罵自己笨,怎麼沒早點想到這個辦法?
「好不好嘛?皇玦,你幫幫我好不好?」她苦苦哀求他。
他沒有開口,只是握着簡冊的手突地一緊,黑眸複雜的瞅視着她。
不……
那是他心裡的聲音,卻被哽在喉嚨裡,喊不出來。
他想開口拒絕,他想大聲的告訴她說不!但在她那雙清澈眸子的注視下,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莫名的,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就是不想答應!
然而,他卻只能壓抑住內心的焦躁與不安,困住自己的聲音,僵硬的點頭答應。
「謝謝你。」月芽兒露出了一個甜美笑容,感激的說道。
她趕緊站起身,替他攤開一張白紙,拿起筆,沾了些許黑墨,然後笑吟吟的遞給他。
這下,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這樣她就不用再擔心姑姑是不是會以爲她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也不用擔心她因爲太晚出發,而耽誤了時間。
她就知道,其實他並不像外頭人們所說的那樣冷漠無情,只是因爲他的臉,所以讓人誤會他罷了。
其實,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是在這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是她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皇玦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那枝她遞過來的筆,左手在書案底下緩緩圈握成拳,壓抑着自己內心如波濤般激狂的情緒。
他緩慢的接過筆,然後,落下一道道字句,可心,卻沉重的讓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