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
洛克父母家附近的公園長椅上,
“這其實都不用顧和大姐頭說出來,你們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萊薇坐在長椅上仰望着蔚藍的天空,“所以,我一個不注意,就被誘惑了。”
“這裡並非太過遙遠而不可觸及,在總是渾濁不堪的空氣中活到了今天,‘不懂得在其他地方生存’的觀念,甚至連這種事,我都已經忘了。”
“結果……到頭來。”萊薇從懷裡掏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裡點燃,“這次也就只有顧和大姐頭他們,一點都不會被這裡的環境所影響到,
畢竟,他們一個眼裡面只有戰爭,本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爭狂,一個是自己主動放棄了富裕美好生活,還一臉笑容的走入下水道里面的瘋子。”
“喂,洛克,你走吧,並且不要回頭,你的噩夢到這裡,其實也早就該結束了,羅阿那普拉的生活………歸根結底也不可能適合你這樣的傢伙。”
“萊薇,你忘了嗎。”洛克看着眼前的公園,緩緩開口說道:“在與你相遇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死了,羅阿那普拉若是活死人的國度,
這裡就是生者的住所。”
“因爲對周圍的環境過於熟悉,導致我也把這件事情給忘了,這裡對於死人來說,明明就如同幻影…………不,搞不好從我住在這的時候開始,
就已經是幻影了。”
“萊薇,我並非爲了迴歸這裡而來,而是爲了忘卻這裡而來,爲了正視至今所發生的一切…………纔來到這裡的。”
“你肯定會後悔的。”萊薇道。
“後悔,我在之前就已經後悔過了,我至今缺少的就只有覺悟,不過現在,通過這次的事情,我覺得自己好像也已經有了覺悟,大概……
已經有了。”
洛克手裡拿着一個空的咖啡罐,他一邊說着,一邊低下了頭,臉上雖然還是有着一些不捨,但更多的卻已是決絕,他顯然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
“是嗎……”萊薇聞言沒有說話,她知道洛克在說出這番話以後,必然會遵循顧全所給出的提議,親自去見識鷲峰雪緒對於莫斯科旅館的態度。
結果…………
他們很可能就得親手殺死鷲峰雪緒,從而讓霓虹警方注意到洛克的身上,徹底斷絕他以後還能重新迴歸家鄉的退路。
畢竟,一個土生土長的霓虹人,不僅成爲了莫斯科旅館的翻譯,竟然還親手殺死了鷲峰組的新任組長,霓虹警方知道這件事以後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更何況,
洛克本身還是個已死之人…………
……
另一邊,
正在趕往與香砂會見面地點的車內,
車後排,
“顧,洛克剛剛若是一時上頭,你該不會真的打算殺了他吧。”巴拉萊卡回想起方纔的場景,怎麼都不認爲顧全僅僅只是爲了檢驗洛克的變化。
顧全看了眼身邊的巴拉萊卡,“怎麼?你剛剛不也是這樣嗎?如果洛克堅持說自己是正義,仍然對自身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你也會開槍吧。”
“我會的。”巴拉萊卡掏出了雪茄點燃,“但,我不會殺他,看在達奇的面子上,我最多也只是打斷他的腿,用來懲罰他這次無知的逾越行爲,
倒是你,我那看樣子,洛克如果一不小心回答錯了,你也許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殺了他。”
“爲什麼?黑礁商會與你關係不是很好嗎?我記得你對洛克好像也很不錯,爲什麼…………你會在這件事情上如此果斷,甚至決絕的有些嚇人。”
顧全緩緩向上揚起了嘴角,“正因爲我把洛克等人當做了朋友,所以纔沒有殺了他,否則,你覺得我會任由一個對羅阿那普拉抱有恨意的人,
繼續活下去嗎?”
“至於其他的一些問題,不過只是爲了確認洛克到底會不會‘做’,如果他很有可能會讓恨意付出於現實,無論他究竟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都會親手殺了他。”
“畢竟,羅阿那普拉今後將是我一個人的玩具,堅決不許任何人做出破壞它的行爲,就算是朋友也不行,這既是我的原則,也是作爲神的底線……”
“洛克心中對於羅阿那普拉的恨意,今後究竟會不會逐漸減弱,又會不會壓抑許久之後爆發出來,這就需要你和達奇他們自行做出決斷了。”
“反正,如果不想他死的話,你們就儘量掌控好他的心態,不要讓他做出一些有損羅阿那普拉利益的事情,我不能時時刻刻都會待在這個世界。”
巴拉萊卡對此不出意外的點了點頭,“洛克的事情暫且先到這裡,鷲峰雪緒,這位新上任的鷲峰組組長,應該也就快要針對我們做出反擊了。”
“所以,你覺得我們是提前將其解決掉好呢?還是真的交給洛克與萊薇來做?她真的不會接受洛克的好意麼?”
“好意?”顧全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或許吧,但洛克與鷲峰雪緒是不同的,嚴格來說,這女孩和你當初倒是挺像,你們都面臨理想的破滅,
同時還需要肩負起屬下的期望。”
“你們在理想破滅以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基本都會認爲過去的自己已死,留下來的,只是一個需要帶着部下們一起走出困境的領導者。”
“洛克,則是不同的,某些事情真正發生以前,他如果想要回歸曾經的日常,其實隨時都可以,沒有人想要強行將他留在羅阿那普拉……
除了惡趣味的我。”
“所以啊,在鷲峰雪緒和你的眼裡看來,洛克的種種行爲,其實也並非是想要拯救他人於苦海,反而就只是想要滿足自己一個人所擁有的同情心。”
“鷲峰雪緒怎麼選?接受洛克的好意,然後讓鷲峰組的組員們全都去死,僅僅只是用來滿足洛克一個人的同情心麼?你不會這麼選擇,
鷲峰雪緒也不會。”
“但,鷲峰雪緒的年齡更小,也沒有上過戰爭的經歷,更沒有領導過部下的經驗,所以,她這次即便做出了與你同樣的選擇,最終結果,
也無非是想用死亡來讓自己獲得解脫。”
巴拉萊卡輕輕呼出一口繚繞的煙霧,“死亡即是解脫,這樣看起來,我以前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與這個女孩比較起來,
倒也還真的可以說是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