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太陽初升。
號角聲。
喊殺聲。
鎧甲撞擊、刀劍交擊的混雜交響,戰爭令地面產生的震動連同刺眼的眼光一同落入刃心的眼中、耳邊,刃心只覺腳下的地面都彷彿要崩裂一般,與此同時,刃心的面上卻反而平淡無常。
刃心看着遠方交戰的場景,突發奇想:“雪姬小姐會懷念在越前的時光嗎?”
前方的將士們已經發起衝鋒,刃心也遠遠看到了縱橫馳騁在戰場中心的火紅身影,見其一騎絕塵,竟是轉眼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裡,看來這段時間是把玲綺憋壞了,對此刃心一笑而過,隨之將目光放在了紅影的更遠處。
旁邊雪姬的聲音這時傳來:“若能回故土,對於妾來說自然是好事。”
雪姬按理說和小小川是一樣的情況,因此有些事情,刃心還是想不太通的,比如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真的就這麼大?
刃心當下問道:“那要是不能呢?”
能不能不說,雪姬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刃心可是不愛聽,大敵當前,說這種動搖軍心的話可不太好,即使這話也出差不多隻有刃心一個人聽到。
“哼哼,要是不能,那也無妨。”
雪姬聞言不慌不忙的笑道,她和小小川當然不是不一樣的,雪姬亦知道刃心此刻的想法,隨即在看到刃心面上神色變了之後,雪姬輕笑道:“妾這番話是不是令先生不高興了。”
不高興倒不至於,只不過刃心是沒想到雪姬在這種事情上還可以這麼“溫柔”,所以他也驚異道:“我現在像是不高興的樣子嗎?”
刃心一邊笑,一邊回過神來道:“只是我好奇的是,有人不惜代價也要回去的故鄉,爲什麼雪姬小姐會覺得無妨?”
這是雪姬說過的話,刃心可沒說錯,誰知雪姬聞言又是笑出聲道:“先生是指的小小川將軍吧。”
小小川和雪姬有些地方是一樣的,在刃心看來,但雪姬卻清楚,在刃心看來那一樣的地方,其實依然不一樣。
雪姬沒有立刻回答刃心,而是想了想,隨後才道:“先生剛纔問了妾一個問題,不如我也來問先生一個問題怎麼樣。”
聽聞此言,刃心也是感到新奇,他回過頭來道:“什麼問題?”
卻聽雪姬輕笑,然後開口:“如若妾要回到越前去,先生會放手嗎?”
這個……
這個問題一下子還真的是把刃心給問住了,隨後他自己也是不由笑了出來:“哈哈……雪姬小姐當不愧爲吾之子房啊。”
刃心這邊口善面笑,心中則暗歎這個雪姬的覺悟是真的高,她想問題的角度可比小小川那樣的人詭異多了。但雪姬說的沒錯,刃心當然不會放了她,雪姬和小小川是不一樣的,作爲小小川的話,與豐臣德川這一戰之後,無論是輸是贏,基本上這一戰之後就沒他什麼事了,他要願意回去尾張當他的劍豪,刃心還巴不得呢,但雪姬就不同。
刃心無論是在戰時,還是在戰後都需要雪姬,因此小小川希望回到尾張,刃心也會放他走,雪姬卻不同,她想不想回去,刃心都不會放她回去,那好像想不想也就不重要的,那還不如不想,這大概就是雪姬的想法了,何況雪姬和小小川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小小川是被豐臣驅趕出來,而雪姬是自願跟着刃心來到這裡的,雪姬來到西國是由於整個朝倉大本營的戰略核心轉移,而非是其他的原因,因此雪姬來到這裡,她也不應該有什麼埋怨,無論是不是身不由己。
刃心在這邊笑,雪姬也笑,刃心卻又是很快收起了笑容,刃心知道,其實這沒什麼好笑的,除了他之外。
當下刃心取下身後方天畫戟,戟刃斜指天穹之上斜陽,刃心便在這時冷笑道:“雪姬小姐放心好了,我不會放手的。”
刃心揮動着手中的方天畫戟準備好衝鋒,最後留在場中的則只有一句話:“雪姬小姐永遠不要想離開我的手心。”
原地。
雪姬看着刃心的身影走了許久之後,卻是面上這才浮現莫名的笑意:“永遠?”
這一天,天正一年,初春時節的某一天。
但對於現如今的戰國史而言,這應該是值得銘記的一天,因爲正是從這一天開始,戰國天下再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變化直接影響到當前所有戰國人的生存環境,水深火熱,還是幾百年的和平永存,似乎也看這幾個月的事情。
刃心這便是按照原定計劃一步步進行實施,利用這個冬季的時間,將整個西國,包括了九州,四國,中國,除了防守的常駐兵力之外,剩餘所有戰鬥力集中分配到四國和中國這兩個地方,然後以中國爲核心,四國爲輔助,從上下兩路分別向關中的豐臣家發動總攻,這一戰也是整個戰國目前最大規模的戰爭。
畢竟整個戰國天下間就剩下四個諸侯,兩個勢力,一個是朝倉上杉,一個就是豐臣德川,這四家分別掌握這個整個戰國時代的全部資源,這四家一旦開戰,必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真要說戰爭規模也不亞於一次大戰役了。首先刃心這邊的西國至少就出動了十五六萬人,豐臣家少說也有十餘萬,德川和上杉那邊的整個戰區參戰人數,少說也有近二十萬。這樣一算下來,這一戰要是打完,估計戰國的元氣都會受到損傷。
因爲今時今日的戰國內戰,比之歷史上的還要慘烈,無論是刃心,還是金星,乃至於耀光和曇天,他們可是對戰國天下沒有半天仁慈之心,就算是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戰國也好,總好過這個戰國天下最後沒自己什麼事。因此這一次的內戰,和歷史上豐臣和德川的講和不同,由於有了朝倉和上杉,這四家現在可以說已經準備好了往死裡打,也正在往死裡打。
無論是魚死網破,還是同歸於盡,只怕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上杉謙信,還是德川家康和豐臣秀吉等人都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打贏纔是最最關鍵的事情,至於傷亡,現在誰都顧不上了。所以刃心纔會覺得他的功勞和罪業不成比例,那是因爲他已經預感到了這種慘烈戰況的發生,兩邊互相牽扯到了三四十萬人的內戰,就算是死一半,一小半,這都是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