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你稍等片刻。我有事情要交待凱特琳娜。你可以趁這段時間和恩比瑟商量一下鑄幣分配的細節。”西爾維婭朝凱特琳娜招了招手,“凱特琳娜請隨我來。”
維克多正準備送西爾維婭出門,聽到這裡,他驚疑不定的問:“啊?凱特琳娜夫人也搖去鳶堡?”
“羅蘭殿下邀請我去鳶堡……嗯,權當是故地重遊。”凱特琳娜停下腳步,明眸一轉,微微側過腦袋,似嗔似喜的問道:“怎麼?親愛的小維爾不想和玲娜姐姐同行嗎?這可真叫人傷心。”
維爾是羅蘭給小男爵起的藝名暱稱。只有少數人知道維克多還有這樣的稱呼,其中就包括凱特琳娜。
喬舒亞公爵的嫡女差一點成爲岡比斯的王后,作爲羅蘭的閨中好友,她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小男爵。
在維克多的記憶中,當時的凱特琳娜對萌萌的小王子很體貼照顧,但在其他的小侍從面前卻總是一副高傲又文雅的姿態。她偶爾參加羅蘭自編自導的遊戲,也只在那種情況下使用維克多的暱稱。
維克多在薔薇莊園初見凱特琳娜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雙方很有默契地迴避談及鳶堡中的往事,更不可能敘舊。
凱特琳娜當衆叫出維克多鮮爲人知的暱稱,親近之意溢於言表。但維克多完全沒有小男爵的代入感,只覺得尷尬。他定了定神,優雅施禮,“與您同行是我的榮幸,尊貴的凱特琳娜夫人。”
凱特琳娜微微擡起下巴,脣角上揚,眼眸蘊着笑意,彷彿在說:算你識相。接着,她輕笑一聲,挽着西爾維婭的胳膊,步履輕盈地走出房門。
房間內只剩下維克多和約克公爵相對而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說不出的古怪。
維克多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恩比瑟.約克,也許是因爲西爾維婭的緣故,他面對胖公爵的時候,總感到不自在,還有一絲厭惡。但此刻,他也只能故作從容的問道:“公爵大人,您對銅索爾的鑄造權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喜歡別人稱我爲公爵大人,但我更希望你叫我恩比瑟。”約克公爵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開口說道:“西爾維婭殿下太高看我了。我對貨幣實在是沒什麼研究。不過,我總覺得索爾盟約在銅索爾的鑄造事宜上有漏洞可鑽,但具體的問題……”他頓了頓,搖頭說:“我需要一段時間仔細想想,才能和你談合作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您用餐了。”維克多準備告辭。
恩比瑟點點頭,切一下塊餡餅,突然問道:“維克多,你很早以前就認識凱特琳娜?”
這是要警告我離凱特琳娜遠一點?你自己看不住凱特琳娜,關我什麼事!真要敢對我唧唧歪歪,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維克多心裡咯噔了一下,旋即生出一股怒氣,重新坐下,漫不經心地說:“嗯,我住在鳶堡的時候見過她,我們不熟,我還以爲她也是王宮的侍女。”
約克公爵的胖臉上堆起親切的笑容,轉而問道:“維克多,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岡比斯的五大王都侯爵當中除了索菲婭,就沒有一個超凡騎士。”
五大王都侯爵家族,利奧波德、葛瑞華德、巴斯特恩、路德維西與溫布爾頓都是歷史悠久的名門。他們並不缺乏高階騎士,但繼承侯爵爵位的人往往是家族中的普通學者,而家族騎士基本上都遠離王國的政治中心,要麼在軍中任職,要麼擔任采邑領主,要麼充當王室成員的隨扈。
普通貴族壓制騎士貴族的現象很奇特。維克多卻不以爲然的笑道:“白銀騎士能活到120歲,他們擔任王國重臣,其他人就別想出頭。如果我是國王,也不喜歡手下的大臣都是一些強勢的超凡騎士。你看,威廉姆斯殿下和凱瑟琳陛下在戈隆侯爵的面前總要保持小心謹慎的態度,生怕被軍事大臣弄得灰頭土臉。”
“我們不希望蘭德爾家族招募騎士。實際上,你也沒準備招募家族騎士,更不願意接收索菲婭的部下……蘭德爾領的繁榮昌盛和你的這項決策有很大的關係。”約克公爵笑眯眯地說道。
維克多沉默了一下,頜首道:“我不否認,騎士都是一些很難駕馭的人。”
“騎士很難駕馭……超凡騎士就更難駕馭了。”約克公爵長嘆一聲,又說:“岡比斯的五大實力領主,喬舒亞公爵是見習騎士,尼姆公爵是靠藥劑晉升的騎士,威靈頓公爵是學者貴族,我……曾經是藥劑晉升的騎士,現在是普通貴族,只有索林姆侯爵是超凡騎士,而索林姆家族已經沒落了......維克多,你知道其中的緣由嗎?”
維克多被勾起了興趣,想了想,搖頭道:“請大人指教。”
“叫我恩比瑟。”
約克公爵推開食物,對侍女喊道:“那個……依莉雅寶貝,請把早餐拿走,我要和蘭德爾子爵單獨談談。”他趁着侍女收拾桌子,伸手在她渾圓飽滿的翹臀上捏了一把。
容貌秀美,身材窈窕的侍女衝胖公爵嫵媚一笑,端起剩下的食物,轉身離開了房間。
恩比瑟咂了砸嘴,意猶未盡地道:“真是個尤物……”又惡狠狠地道:“依莉雅是我的寶貝,你別想勾引她。”
維克多想板着臉,卻沒忍住笑,只能搖頭道:“大……恩比瑟,你想多了。”
恩比瑟哈哈大笑,尬聊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過了一陣子,他又繼續剛纔的話題:“超凡強者意志堅定,無論他們表現的多麼睿智圓滑,強勢的本質是不變的。每次原則性的退讓對他們都是沉重的打擊。就像兩隻劍齒獸,牙碰牙,爪碰爪,都有殺死對方的能力,又怎麼可能好好相處?”
“索林姆家族只有兩位大騎士。銅城的處境如此艱難,另一位大騎士卻躲在布利諾爾城。爲什麼?還不是爲了避開硬梆梆的索林姆侯爵。”約克公爵譏諷道。
維克多連連:“我不明白,索林姆老侯爵爲什麼容不下家族的白銀騎士?”
“他又沒我胖,怎麼能容得下白銀騎士?”恩比瑟把自己的胖臉揉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又鬆開手,呵呵笑道:“我覺得這樣很有趣,你說呢?”
維克多無語地看着恩比瑟臉上肥肉顫個不停,隔了半天,才說:“你開心就好。”
“大騎士不會在無聊時候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恩比瑟聳了聳肩膀,攤手說道:“他們的行爲總是給同類帶來很大的壓力。索林姆侯爵就算請家族的大騎士爲他割一塊烤肉,大騎士也要揣摩一下侯爵的真實意圖……索林姆老侯爵同樣會思索家族大騎士每一個舉動。最糟糕的是,幾乎每一個白銀騎士最終都能共鳴36個元素位。同樣的實力,同樣的高貴,誰都不服誰……既然家族中沒有黃金騎士,那大家只能推舉一個低血脈的傢伙當領袖。長子繼承製就是這麼來的。”
“啊?我以爲長子繼承製是爲了保持家族的完整……”維克多喃喃的道。
“可不就是爲了維持家族的完整嘛……強勢的家族的領袖讓同階的大騎士往外跑,而長子的任務是幫助家族容納更多的大騎士。”約克公爵微笑着說道:“你是否覺得我這個公爵當的很可憐?”
維克多默然片刻,反問道:“你爲什麼和我說這些?”
“你說呢?”約克公爵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又坦然道:“維克多,你不瞭解大家族的生活,你對我有誤會……這樣很不好。我們應該相互理解,消除誤解。”
“我的祖父傑弗裡.約克公爵比他的妻子,也就是上一任的家族守護者——伊莎貝拉夫人小了整整19歲。誰也沒想到資質平平的傑弗裡能夠成爲一名大騎士……這種情況偶有發生,大家族的長子通過契而不捨的追求,成就白銀騎士。”
“我的父親就沒那麼好運了。傑弗裡生他的時候才16歲,連見習騎士都不是,伊莎貝拉也只是資深騎士。父親依靠洗練藥劑勉強成爲見習騎士,後來傑弗裡和伊莎貝拉又生下了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我姑姑嫁到了納維爾,換回了我母親……我的叔叔就是特爾蘭登。祖父生他的時候,已經是大騎士了,所以特爾蘭登比我大不了幾歲。”約克公爵露出緬懷的神色,說道:“雖然我父親的實力最弱,可他是長子,天生要繼承約克家族......直到一頭花斑虎要了他的命,他也沒能成爲約克公爵。”
恩比瑟搖頭苦笑道:“其實父親的武技很出色,可他不相信自己已經老了,還以爲花斑虎是小貓咪。是不是很可笑?”
“這是個悲劇。我對你父親的遭遇表示遺憾。”維克多誠懇地說道。
“悲劇?或許吧。至少他證明了獠牙子孫的勇氣,沒有讓傑弗裡看着長子老死在牀上……”約克公爵嘀咕道:“我的祖父太能活了…….”
“當然,父親的一生很精彩,他總是忙忙碌碌,沒什麼遺憾。”胖公爵振奮精神,繼續說:“出於同樣的原因,爲了留住家族的大騎士,傑弗裡早早地就把家族事務交給了我父親。大家都稱他爲小杰弗裡,小約克公爵。他很愛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佛瑞德,雖然那並不是他的親生骨肉。”
恩比瑟瞅了瞅瞠目結舌的維克多,惡作劇般的笑道:“佛瑞德的生身父親是一位殿下,具體的名諱我就不提了。如果沒有這麼深厚的關係,烏蓮娜怎麼會嫁給特爾蘭登?佛瑞德知道自己身世,知道自己是約克家族的子孫,是小杰弗裡之子,是現任約克公爵的弟弟。”
“很難接受大家族錯綜複雜的婚姻關係?”
不等維克多回答,恩比瑟沉沉地說道:“小家族成員的家庭關係簡單又穩定,那是在岡比斯,那是因爲岡比斯有大家族。你到東部聯盟看看,那些毫無榮耀的傢伙把女僕的女兒當成女僕,當成貨物,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另一個身份。這是我們無法承受的痛苦,努力改變的命運。我們不能失去高貴血脈,長子制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