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龍捲風暴如同狂怒的遠古怪獸,挾着撕碎萬物的氣勢,降臨亞速爾塔神廟所在的孤峰。祂的怒號咆哮淹沒一切不諧的雜音,令萬物失聲,天地變色。
數以萬計的蟻族士兵在這如同末日天災般的自然偉力面前,就像微不足道的枯葉碎草,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數百米高的龍捲氣柱垂落下來,頂層平臺上的蟻族首先遭殃。六隻身高四米的巨盾甲蟲雖然擁有黃金級的力量和防禦,身體卻比較輕便。它們趴在石板上,用節肢勾爪扣住石塊間的縫隙,僅僅堅持了兩、三秒鐘,就被可怕的颶風直接帶走。
體型相對較小的高級護衛蟻憑藉更靈活的手腕,加上靈能力場的護持,牢牢吸附平臺地板,反而可以支撐更長的時間。但它們幾乎同時被蟻人女皇奪取靈能力量,失去生命,變成一具具無力的屍體,彷彿一片片捲曲的落葉,眨眼間就消失在風暴當中。
在蟻人女皇漫長的生命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天象災難。祂還是安潔莉娜女法師的時候,聽聞陸地最東端的大海深處時常發生自然風災,風速達到80米每息(最小魔力漲落間隔,大約1.6秒),就能掀起數十米高的滔天巨浪。如果海上風災登上陸地,百年大樹都會被強勁的氣流連根拔起。
鍊金帝國的大法師根據自然災難,發明九階法術——災難四篇章。其中的風災篇章就是模仿海上風災,只能在每年的風之季施展,而且有非常嚴苛的施法條件,法術效果往往無法達到海上風災的程度,但殺傷力足以摧毀一支軍隊。
蘭德爾殿下現在召喚的龍捲風暴,其威力已經超出一般意義上的海上風災。肆虐神廟孤峰的風暴中有一道道青黑色的氣流,那是非自然形成的風元素,密度是普通空氣的好幾倍,具有切割、鈍擊和爆裂的殺傷效果。這些風元素氣流如同一條條古代巨蟒,在風暴漩渦中橫衝直撞,每當它們撞上厚重的石牆、巖壁,就會爆成一團團猛烈的氣流,讓龍捲風暴更迅速地壯大。
片刻的工夫,龍捲風暴好像一團厚厚的繭子,將神廟孤峰的上半部分完全包裹起來。
神廟外面的蟻族士兵由於沒有得到蟻人女皇的指令,仍然沉默着留在原地。風災從天而降,它們有的被狂暴的風元素拍在牆上,絞成碎片,但更多的兵蟻被風暴直接捲走,也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
除此之外,龍捲風暴似乎還附有蘭德爾殿下的心靈異能。那些的八肢刀蟲明明已經適應了終年覆蓋冰雪的嚴酷環境,它們藏身崖壁縫隙,本來最不容易被夾雜積雪和冰晶的暴風吹落,但風雪掃過山崖閃避,它們卻像凍僵的大螃蟹,紛紛往下墜落,隨即又被狂暴的氣流送到空中。
儘管,蟻人女皇現在沒有人類法師的施法天賦,祂仍然保留高階施法者的眼光,非常確信這種程度的氣象災變已經超越九階法術,達到傳說中的十階。
蟻人女皇親眼見過的十階超凡之力只有兩次,且都源自蘭德爾殿下。
一年多以前的神廟之戰,蘭德爾殿下具現出風暴巨人之手,硬生生地把蒼白之主打落一個位格,那種無可抵禦的威勢給蟻人女皇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所以,蘭德爾殿下引發災難的瞬間,祂的第一反應不是命令蟻羣逃進神廟避險,而是強制奪取高級護衛蟻的靈能,然後展開層層疊疊的靈能護盾,先把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
遭遇強敵,首先要做好自身防護,這是帝國法師的戰鬥習慣。即便蟻人女皇使出全力,進行防禦,祂還是覺得,如果蘭德爾殿下具現出風暴巨人之手,自己瞬間就會被捏死。
然而,預想中的風暴巨人之手並沒有出現,蘭德爾殿下施展的暴風龍捲只是一種氣象災變。
龍捲風暴橫掃神廟外面的蟻人軍團,數萬只蟻族被衝得七零八落,蟻人女皇佈置的包圍圈頓時成了一個笑話。
傳說,遠古巨獸擁有改變環境的威能,某些神話生物繼承了祖神巨獸的部分權柄,比如神話九頭蛇的迷霧領域可以影響400多平方公里的沼澤區域,凡是闖入迷霧領域的外來生物不僅會迷失方向,還持續受到水元素的侵蝕,或者中毒,或者失溫。這就意味着,迷霧領域相當於神話九頭蛇的意志延伸。
據蟻人女皇所知,太陽神和大地之母分別代表創世巨猿泰隆瑞爾的正態和負態化身。太陽神弗雷執掌風元素海和火元素海,又被稱爲風與火的君王。太陽精靈作爲弗雷的直系血裔,世界上第一隻雄性精靈,祂可能是現今位格最高的神話生物,被精靈族奉爲弗雷之子,太陽樹的化身,精靈帝國的神聖皇帝。
蘭德爾殿下佔據太陽精靈的位格,當然也掌握風與火的力量本源。但是,蟻人女皇無法理解,月神聖物已經被精靈族帶走了,蘭德爾殿下爲什麼還可以使用這近乎神蹟般的偉力,如同身處太陽樹領域的太陽精靈?
難道,祂自詡的“心靈主宰”其實是一位隱秘古神?
蟻人女皇確實被嚇到了,可作爲一個近乎不朽的古老者,祂瞬間撫平情緒上的波動,思考化解危機的方法。
兩隻僵硬的八肢蟲先後從蟻人女皇的頭頂上方飛過去,根本沒有受到靈能護盾的阻礙。祂現在沒辦法解析蘭德爾殿下暴風領域,只能儘量壓縮靈能力場,構建一層層緊密的靈能護盾,護持自身。
這時,一道靛藍的虛空風元素長矛猛刺而來,好像一道碗口粗細的閃電,直接命中蟻人女皇。在連續擊穿三層靈能護盾後,虛空風元素長矛的浸透速度開始變得緩慢,彷彿凝固在粘稠的樹脂中,竟然沒有發生風元素爆裂現象,只是一點一點地暈開,最後竟被綿密的靈能力場擠壓出去,在蟻人女皇的身側形成一道錐形的風元素亂流,將一隻剛好“路過”兵蟻絞裂成碎片。
“女皇陛下,你真是個糟糕的統帥。如果換成戰爭蟻王陶爾米諾斯指揮,這裡的蟻族至少有半數能躲進神廟避險。”高速旋轉的風暴中傳來維克多的輕聲低語,前一秒還在蟻人女皇的左側,下一秒就到了祂的身後。
面對蘭德爾發起的攻擊和挑釁,蟻人女皇置若罔聞,只是握緊手中的“死神雙翼”巨型鐮刀。
數萬只蟻族眷屬的潰滅,對於蟻巢是個不小的打擊。蟻人女皇卻不在乎這些損失,祂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四臂蟻人軀殼。但最關鍵的神器水晶還在蘭德爾殿下的手裡,這是祂必須拿回來的東西。
現在,祂對蘭德爾殿下不再抱有任何期望,放棄和對方達成共識的想法。除了殺死眼前的大敵,就沒有第二種取回神器水晶的途徑。
不過,蘭德爾殿下似乎和暴風龍捲融爲一體。他隨風飛舞,拉開雙方的距離,凝聚虛空風元素長矛實施遠距離打擊。即便“死神雙翼”的殺戮意志鎖定他的靈魂,蟻人女皇都沒有找到一擊必殺的機會。
暴風雪遮蔽蟻人女皇的視線,濃郁的風元素領域壓制祂的靈能感知,又是兩道靛藍的虛空風元素長矛,伴隨維克多的聲音傳來:“西爾維婭曾經自嘲,說她向東就不能往西,目視南方則忽略北邊……這闡述了造物主之下,一切生命的天然侷限。虛空神族和你都不能例外……你只顧及自身,就忘記了蟻族眷屬們的安全……”
原來他是會飛的,難怪不怕被我的蟻族大軍包圍……既然他會飛,爲什麼不直接飛走?難道,他有必須殺死我的理由?
蟻人女皇一邊抵抗虛空風元素的打擊,一邊暗暗忖道。
“人類國度的騎士貴族流傳一句格言,‘欲戴王冠,先承其重’……超凡騎士們總是承擔家族守護者的責任,贏得命運之力的眷顧,從而攀升到更高的生命層次……危難之際,英雄輩出,就像鍊金帝國的蒼白騎士,他若沒有肩負族羣希望的勇氣,又怎能以凡人之軀斬殺上位惡魔領主?”
“英雄的背後是命運之力的軌跡,由族羣的心靈意識海洋匯聚而成,集於己身,則獲得權能……如果放棄作爲英雄、領袖、王者、主宰的責任,只享受權利,必然要受到命運之力的厭棄……”
“黃金騎士都能窺見的命運奧秘,女皇陛下作爲蟻羣的主宰,爲什麼視而不見?”
蟻人女皇猛地擡起頭,聲音尖利地迴應道:“預言學派的無用歪理!蟻羣屬於另一種形式的鍊金生物,只是我的工具,難道我還要對工具負責任?這批蟻族死光了也沒什麼關係,等我殺了你,很快就能補充戰鬥單位的數量!”
“啪”,連續三道虛空風元素長矛幾乎同時命中蟻人女皇的靈能護盾,將祂的表面染成藍色,維克多的聲音在轟隆的雷鳴中響起:
“你真的以爲蟻族僅僅是工具?那戰爭蟻王爲什麼會抗拒你的意志?我在崗比斯的幽暗森林見過一種半羊半猿的怪物,確信它們是鍊金生物薩維戰士的後代,這說明主物質位面容納鍊金單位作爲生命法則的一部分。薩維戰士接受位面法則的改造,已經擺脫了鍊金塔的桎梏……”
“世界之內,沒有異端!蟻族,尤其是格羅斯蟲羣,它們更接近自然生命。這些蟻族匯聚的心靈海洋已經成爲你的負擔。你本該順應世界的意志,卻惶恐地想要逃離……難道不是虛空神族矇蔽你的心智,讓你一步步走入絕境?”
“主物質位面準備接納蟻族,而你成了世界意志的絆腳石……你的命運已經註定,我將執行命運之力對你的審判!我現在擁有的力量就是世界意志對我的褒獎……”
蟻人女皇將靈能護盾擠壓的虛空風元素引導出去,淡淡說道:“原來是高等暗精靈的魅惑術,難怪我之前會忽略天象變化……話術誘導的伎倆不會再得逞,你想殺我還得憑自己的實力……但我要提醒殿下,我沒有打碎平臺石板,躲進神廟。如果我這麼做,相信殿下絕對不敢追進神廟……我留在這裡是想殺了你,如同你想殺我,可我懷疑你能不能做到。畢竟你殺死的只是我的一具軀殼。你被我殺死,就真的隕落了……我們不妨賭一賭,看看是你先耗盡精力,還是我先耗盡靈能?”
維克多在風暴中來去自如,蟻人女皇只能捱打,不能還手。維克多也打不破蟻人女皇的“龜殼”。實際上,雙方都沒有取勝手段,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比拼精力消耗。
蟻人女皇能把握住對手的弱點。蘭德爾殿下召喚的暴風龍捲超越九階法術,展現出近似風之君王的權能,可他消耗的精力也同樣巨大。如果單純的比拼精力消耗,蘭德爾殿下無論如何也贏不了。雖然他可以隨風遠遁,但終究沒有長出翅膀,並不是真的會飛。而且就算長翅膀的巨龍也有飛累的時候,何況蘭德爾殿下的馭風滑翔?
維克多現在消耗的精力越多,從空中掉下來的時間就越早,也更容易被追捕。
蟻人女皇手持“死神雙翼”,穩穩地矗立在風暴當中,無論是虛空風元素長矛,還是風元素激流都無法撼動祂的多重防禦力場。祂保持沉默,不再浪費口舌,打定主意要在原地固守。
維克多見到這種情形,不禁感到頭疼。正如蟻人女皇的判斷,他的情況其實不太妙啊。
當初,他就是在相同的位置,利用“弗雷婭之淚”的領域加持,全力出手,將融合了巫王靈魂面具的蒼白之主重創。
一般說來,如果沒有月神聖物的領域加持,太陽精靈都不可能發揮超越九階的非凡力量。但從道理上講,不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是世界法則所允許的;世界法則允許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
將自身看作一個小世界,同外面的大世界形成法則共鳴,恰恰是心靈主宰的權柄。
太陽精靈需要藉助太陽樹領域才能做到的事情,維克多作爲心靈主宰,不求助外物,自己也可以做到!
他當時詳細記錄了由月神聖物引發的一切身心變化,包括血脈、心靈、與風元素海的溝通等細微改變。但維克多想完美重現當時的狀態,卻十分困難,幾乎不可能達成。直到他深入研究暗精靈女祭司的魅惑術,學會了自己暗示自己,心靈主宰的能力才趨於圓滿,並開創全新的秘法——心靈天平。
心靈天平的出現,標誌着維克多的心靈主宰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可即便如此,他也花費40多天的準備時間,才完成身心調整,模擬出月神聖物的領域加持效果。而且,他僅僅是提升自己的力量水平,卻沒有辦法具現出風暴巨人之手,否則他一把將蟻人女皇的載體活活捏死,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爲難。
召喚超自然的風災是維克多所能做到的極限,這還得益於亞速爾塔山脈的環境。龍捲風暴聲勢浩大,力量分散,波及範圍驚人,拿來對付雜魚當然可以,對付蟻人女皇這種級別的怪物就沒什麼效果。
維克多其實沒準備一動手就放“大招”,他原計劃先封印蟻人女皇,再利用風行和輕靈之體,飛越亞速爾塔山脈,讓數萬蟻族士兵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吃灰。
可惜,維克多沒得選擇。
封印蟻人女皇需要滿足兩個條件。首先,維克多必須斬殺蟻人女皇降臨的載體。這樣一來,蟻人女皇主體意識就縮回食靈島。然後,維克多立刻破壞神器水晶“安潔莉娜之悲慟”。蟻人女皇來不及重新探出意識,從此被封印在食靈島,無法影響主物質位面的蟻羣,等同於消亡。
維克多也可以先破壞神器水晶,斷掉蟻人女皇的後路。只是蟻人女皇能夠繼續掌控蟻羣,直到祂降臨的載體死亡爲止。雖然蟻人女皇的結局沒什麼差別,但人類國度勢必遭到祂的瘋狂報復,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這根本就是最糟糕的後果,維克多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所以,他別無選擇,只能竭盡全力,完成封印蟻人女皇的壯舉。
維克多沒想到蟻人女皇還有“死神雙翼”這種古代神器。現在,“死神雙翼”的殺戮意志鎖定維克多的靈魂,蟻人女皇的載體就擁有斬殺他的能力。
維克多沒有把握在蟻人軍團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迅速擊殺持有“死神雙翼”的蟻人女皇。相反,蟻人女皇配合數以萬計的蟻族眷屬,擊殺蘭德爾殿下顯得更容易。
他不得不改變計劃,沒有絲毫猶豫,激發米勒的神術指環,用最後一個神聖庇護維持自身的靈魂結構,施展心靈天平,調動風元素海的力量,召喚出恐怖的龍捲風災,橫掃亞述神廟的蟻人軍團,先剪除蟻人女皇的爪牙,再幹掉祂的載體。
短短數十秒,附帶心靈傷害的龍捲風暴消滅了數以萬計的蟻族士兵,暴風雪封鎖神廟內外,藏在主巢裡面的蟻族都不敢出來。維克多和蟻人女皇形成一對一的局面,然而維克多堅持不了太長時間,最多再有兩、三分鐘,他的精力就會枯竭,別說殺死四臂蟻人,恐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好消息是風災已經形成,氣流憑藉自身的慣性運動。就算維克多現在停止操控風元素,龍捲風暴還能持續一段時間。
壞消息是,蟻人女皇的靈能護盾出乎意料的堅固。
一年以前的神廟之戰,銀鷹城的風語者精靈具現虛空風元素長矛,對黑血主宰造成的傷害比任何人都多。維克多現在具現的虛空風元素長矛更是犀利無比,威力遠超風語者精靈的最高水平,但就是打不破蟻人女皇的靈能防禦力場。
維克多的精力在持續降低,蟻人女皇卻可以奪取高級護衛蟻的靈能力量,補充自身的靈能消耗。
這正是蟻人女皇的主場優勢,維克多可以在突襲中殺對手一個猝不及防,如果正面交戰,他其實勝算微弱。
現在,虛空風元素長矛對蟻人女皇無效,維克多隻剩下虛空行走這一個克敵手段了。
虛空行走,維克多完全化身虛空風元素,掌握風元素海的空間權柄。理論上,沒有任何物體能夠抵擋空間切割,但西爾維婭用實際行動告訴過維克多,虛空行走一旦被目標抵抗,他就死定了。
維克多決定冒一次險,前提是蟻人女皇先解除祂的“龜殼”。
“我說你遭受命運之力的厭棄,並非唬騙……你恐怕想象不到,我在馬克西莫的記憶水晶中見到誰了?”
“……神靈騎士克格諾里斯,你們的評議長大人……”
風中傳來維克多飄忽的聲音,蟻人女皇猛地尖叫道:“這絕不可能!克格諾里斯驅動巨神兵,必然隕落!”
“.…..你說的對。”維克多輕笑道:“克格諾里斯大人作爲‘人’的部分確實消亡了……和我對話的其實是世界意志的化身。祂在一個永恆的時間點上窺破一切混沌的未來,但不包括我這個外來者…..對於克格諾里斯來講,我是個命運之外的變數。祂好奇我的選擇,所以讓馬克西莫抹去記憶水晶中的內容,只留下祂的名字……”
“你可知道,馬克西莫承認自己錯怪了安潔莉娜,爲什麼又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嗎?”
“.…..是克格諾里斯大人識破你的真實身份,哪怕你自己都沒意識到,真正的安潔莉娜已經死了,你淪爲了虛空神族的一步棋子……”
這句話差點擊潰蟻人女皇的心防,祂體外的靈能護盾產生一陣扭曲,但維克多並沒有出手,因爲他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我又能有什麼選擇呢?承載着家族、王國、人類國度的命運眷顧,我一步一步地攀上巔峰,難道我還可以背叛自我,勾連異界生命?!我的答案只有一個……絕不!”
厚重、烏黑的風暴電光如潮,雷聲轟鳴,迴應着怒風劍聖的宣誓。
“.…..我做出選擇,克格諾里斯大人的意志退去,我的腦海中就出現了封印你的方法……是的,我無法摧毀不存於主物質位面的食靈島,可是你別忘記,西爾維婭可以溝通元素海,我也可以……神靈騎士能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手段破壞神器水晶,我卻不必這麼麻煩……我只要按照克格諾里斯大人傳授的方法,解開神器水晶的符文路徑就行了……”
無窮無盡的風暴中,維克多顯出身形。他目光湛然地平視蟻人女皇,左手託着“安潔莉娜之悲慟”,一點幽藍正侵入神器水晶內部,顯得格外刺眼。
蟻人女皇操控的四臂蟻人同時閉上眼睛,纏繞身體的十二對魔紋亮起熾白的光芒,彎曲猙獰的鐮刀向前揮出。這一刻,祂放棄了靈能防禦,將自己全部的力量轉嫁給“死神雙翼”,勢必要在蘭德爾殿下破壞神器水晶之前,將其當場斬殺!
“我殺死你。”
維克多的眼眸映出一個6米多高,身體彎曲似人形螳螂的惡魔,揮舞着一對鮮紅鐮刃,劈向自己的胸膛。
惡魔領主的虛影源自他的心靈深處,維克多避無可避,身體和心靈出現瞬間的僵直。
“死神雙翼”附有四臂蟻人全部的靈能力量,攻擊範圍大得驚人。鮮紅色的骨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就連無始無終的龍捲風暴也被這道鮮紅似血的刃光切開。
殺戮意志,直接攻擊對手的靈魂;破滅之力,先破滅法則,再穿透任何形式的防禦。獵魂者憑藉這兩種力量,曾經斬殺過虛空神族。如今,它們用在了蘭德爾殿下的身上。
從鐮刀長柄傳來的微妙震顫,讓蟻人女皇確信,“死神雙翼”的這一擊,切開了蘭德爾殿下的甲冑、皮膚、肌肉、骨骼、內臟,將他的攔胸斬成兩段。
風暴中卻亮起一束純正的藍光,透過四臂蟻人身體,一閃即逝。
“啪”的一聲脆響,“死神雙翼”鐮刀在四臂蟻人的手中崩裂成碎片,套着一副貼身軟甲的維克多出現在它的身後,看着四臂蟻人的身體從中間平平滑斷,隨即就被怒嘯的狂風捲到空中。
維克多先深深地呼吸,馬上又舉起手中的“安潔莉娜之悲慟”,按照正確的路徑,將虛空風元素導入神器水晶。當這枚古老的元素符文水晶完全變成藍色,從內部產生一道道細密裂紋,維克多眼眸中的金色光芒也漸漸趨於黯淡。
他彈了彈手指,讓水晶粉末隨風消逝,嘴角終於勾勒出一絲開心的笑紋,喃喃自語道:“現在,食靈島連接主位面的座標沒有了……女皇陛下,我們從此不見!”
狂暴的風仍在怒吼,強勁的氣流吹過怒風劍聖時,卻將他的身體溫柔簇擁。維克多無法抑制內心深處的喜悅,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打敗了自降生以來,最強大的宿敵,有充分的理由放聲歡笑。只是胸口的一絲涼意有點煞風景,維克多低頭審視,發現摻入少許薩隆魔鐵的瑟銀內甲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圈平整的裂紋。
維克多命令鍊金輔兵專門打造了這件貼身內甲,天天穿在身上,時常灌注虛空風元素,希望能留下自己的意志印記。現在,這件貼身內甲經受住虛空行走的考驗,終於讓維克多避免了赤身裸體的尷尬,但它卻被“死神雙翼”的破滅之力損毀,留下斷口痕跡,淒涼地掛在主人的身上。
維克多不由地將視線轉移到不遠處的石板上,兩把破舊的骨刃鐮刀就插在上面,苦苦忍受暴風的洗禮,沒有像四臂蟻人的屍體那樣被氣流捲走。
“死神雙翼”確實有活着的特性,在最後關頭,它們組合的長柄巨型鐮刀被維克多的虛空行走斬斷,似乎有意識地,調動僅剩的靈能力量,釘入地面石板,對抗暴風的捲動。
也許,它們不甘心就此沉淪,想換一個主人;也許是因爲吸靈術的作用,四臂蟻人臨死前最後一絲自我意識,本能地想要勾住地面,防止自己被狂風捲走。
維克多走過去,將“奪靈者”和“飲血者”從石板上取下來,笑着自語道:“算了,我給你們再找一個主人。”
收起兩把古代神器,維克多又走向破碎的石頭王座,他推開傾倒的石塊,將深深沒入石板地面的元素符文長劍拔出來,被劍柄壓住的另一件神器——“妖精女王之心”也滾入他的手中。
歷時兩年又十個月的遠征,維克多最大的收穫當然是心靈天平,它標誌着心靈主宰踏足最高層次。兩件古代神器,外加一把元素符文長劍只能算額外的戰利品,如果論價值的話,元素符文長劍還在古代神器之上。這要看人類國度的大學者們是否能還原出相應的技術。
除此之外,維克多召喚的風災殺死了至少一百多隻低級護衛蟻,它們的魂火被7號鍊金塔吸收,也算是個小小的收穫。
至於蟻人女皇掌握的古代知識、帝國秘藏,維克多其實很眼饞,但也只能無奈嘆息了。
不過,維克多精心培養的家族骨幹都還活得好好的,雖然犧牲的鍊金生物價值超過百萬金索爾,就連紅龍女僕萊拉也戰死了,但總體上值得欣慰。
收斂複雜的心緒,維克多準備離開神廟,去追殺戰爭蟻王陶爾米諾斯。蟻人女皇這個活了兩萬多年的老怪物被關押在食靈島,等戰爭蟻王一死,蟻族失去了統帥,分裂不可避免,對人馬丘陵的威脅自然解除。
維克多走到頂層平臺的邊緣,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可怕的龍捲風暴仍在肆虐,但亞速爾塔神廟內部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息,如同靜悄悄的墳墓。
他皺起細長筆直的眉毛,鼻間嗅到一股既淡雅又深刻的清香,非常舒服。這種奇妙的氣息本不應該出現在風暴當中,維克多也意識到它並非真實的氣味,而是一種心靈錯覺,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眺望氣味的源頭。
維克多的視線透過龍捲暴風,透過沒有半點積雪的山脊,然後“看見”一處蟻人挖掘的坑道地穴。
地下巢穴中,濃郁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地往中間聚攏,縮進一枚巨大的蟲卵。蟲卵裡面蜷縮着一隻美麗到無法形容的生物。祂的下半身是一隻體型龐大的蜘蛛,表面覆蓋玄奧的紫色花紋;祂的上半身是一個雌性精靈,有着光潔無瑕的肌膚,頎長尖俏的耳朵,豔麗柔順的紫發。祂的面容精緻絕倫,身體線條曼妙優美,配合蜘蛛身體,非但不顯怪異,反而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
維克多“看”到祂彎曲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下一秒就要從沉眠中甦醒。
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維克多和半蜘蛛半精靈的美麗生物聯繫起來,黑暗的潮水順着這根絲線朝維克多的心靈蔓延。維克多就像中了夢魘,明知道事情不對勁,可還是期待祂能睜開雙眼,和自己對視。
維克多已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似乎有無比強大的本能讓他屈服。X-3正拼命運轉,搜索一切能擺脫困境的方法,無數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現,然後定格在西爾維婭似嗔似喜的嬌豔面容上。
西爾維婭的美貌無可匹敵,維克多觀想愛人的音容笑貌,彷彿聽到“崩”的一聲,那根無形的蛛絲斷掉了。他頓時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也感到特別慶幸,心有餘悸地喃喃道:“竟然不是虛空神族,是……是蜘蛛女士?!西爾維婭寶貝,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好好疼愛你……”
說着,維克多毫不猶豫地跳進風暴,運轉輕靈之體和風精靈之翼,驅使一股風元素激流,裹着他,朝遠方飛遁。
強橫不可一世的心靈主宰,此刻竟然頭也不回地倉惶逃竄。